盤據在心頭的憂懼疑慮消去后,鐘日章又恢復了原先的跋扈,“都中午了,你還不來服侍本世子用膳,是想讓本世子餓死嗎?”
梁宛兒忽然覺得剛才認真開解他的自己很傻,她能不能掐昏他再踹上一腳?
瞥見她那一臉不情愿,鐘日章不快的吼她,“你那是什么表情,能服侍本世子用膳,可是你天大的榮幸。”
她冷笑著將自己這張圓乎乎的臉湊到他面前,“世子看著我這張臉吃飯,就不怕吃不下去嗎?”
他抬手掐了下她肉乎乎的臉龐,也陰森森笑著回答她,“你放心,待會兒本世子會命人將你的臉給遮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彼@么說只是想嚇唬嚇唬她,并非真要如此。
梁宛兒磨著牙瞪他,“你為何不干脆讓人拿布袋將我整個人罩起來算了。”
“這主意甚好,春雅,讓人去找布袋來!闭f完,見她錯愕的瞠大眼,從喉中滾出笑意,大笑出聲,“哈哈哈,你這蠢丫頭真好騙。”
她深吸口氣,決定不跟這紈褲世子計較,她不想拉低自己的智商,扭頭就走。
鐘日章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她似乎是越看越順眼了。
梁宛兒預期的悠閑日子沒了,因為接下來每天一早,鐘日章都會派人來催促她過去,不是使喚她服侍他吃飯,便是找一堆事情給她做。
祈王妃在得知此事后,欣慰的干脆免了她每日的請安,讓她專心照顧兒子。
這日,飲下一碗湯后,鐘日章張嘴道:“菠蘿!
梁宛如粗魯的叉了塊菠蘿,塞進他嘴里。
對她的粗魯行為,鐘日章雖很不滿,卻也沒說什么。因為前兩天他說了她一頓之后,她竟給他使起性子來。
“哎喲,我突然頭好痛,不能再伺候世子了,怕筷子不小心就捅破世子的嘴,那可就不好了!
“哎,我這手抽筋了,拿不穩筷子,如果插到世子鼻孔去,誤傷世子可就糟了。”
“我尿急,再不去解手就要尿褲子了,到時候熏著世子,那就罪過了!
如此種種,她能掰的理由多不勝數,后來他索性不再挑剔她,她這才消停下來。
明知她如此不情愿,可也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饒過她,仍是讓她每天過來服侍他。
梁宛如卻比他更無奈,她故意粗手粗腳的服侍他用膳,沒想到這家伙硬是忍了下來,沒再嫌她。
吃完一塊菠蘿,鐘日章突然說道:“這菠蘿很甜、很香,你也嘗嘗。”
梁宛兒有些訝異,還沒來得及反應,嘴里就被他塞進了一塊菠蘿。
他倒沒像她那么粗魯,喂完她,睞向她問:“如何,味道是不是不錯?”
“嗯!辈ぬ}那甜甜酸酸的滋味確實恰到好處,讓人吃了一塊還想再吃第二塊,她忍不住主動叉了塊塞進嘴里,剛咬一口,就見他張著嘴瞪她。
她有些無辜的眨眼睛,接著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以為那塊是她要喂給他的,所以才把嘴巴張開,結果她竟往自己的嘴巴里塞。
她好笑的又叉了塊菠蘿喂到他嘴邊。
他瞠了她一眼吃下。
她抵擋不了菠蘿的美味,又再叉了塊吃下,然后再喂他一塊,鐘日章罕見的竟也沒斥責她,兩人很快就分食完盤子里的菠蘿。
鐘日章用完水果,吩咐她,“你念書給我聽!
“世子,妾身肚餓無力念書。”他吃飽了她可還沒吃飯呢。
他不耐煩的擺擺手,“麻煩,快去吃,吃飽了過來念書!
梁宛兒覺得自己這幾天過的日子跟婢女簡直沒啥兩樣,整天應付著他的各種要求,真是累慘人了,她覺得他那些婢女都比她還閑。
她訕訕的走出寢房,來到前頭的小廳,桌上已擺滿了飯菜,看著眼前那些豐盛美味的菜肴,她精神一振,王府的飯食點心,每樣都可口得讓人胃口大開,眼前這些美食稍稍撫慰了她的心。
桌上也擺了一盤菠蘿,她才剛吃過,遂將那盤美味香甜的菠蘿給綠娥她們幾個分食。
她吃了兩碗飯,再喝了一碗湯和一碟甜糕,肚皮吃得圓鼓鼓的,靠著椅背,有些意猶未盡的看向秋麗。
“那碟紫玉丸真好吃,能不能讓廚房再做一些過來?”那是芋泥做的丸子,咸咸甜甜的味道,十分可口。
“世子妃吩咐,自然是可以的,奴婢這就差人去廚房,讓廚子再多做一份送來!
梁宛兒不忘交代,“讓廚子多做一些,你們也可以嘗嘗!
聞言,秋麗恭敬的應了聲,“多謝世子妃!睂@位有什么好吃的食物都不忘賞給她們這些下人的世子妃,她是打從心里喜歡。
吃飽喝足,梁宛兒懶得動,這時正值中午,她有些昏昏欲睡,不由得瞇起眼打了個盹,但沒多久就被翠眉和綠娥叫醒。
“世子妃,您醒醒。”
“別吵我睡覺!彼洁炝寺。
綠娥輕拍著她的手臂,“世子妃別睡了,世子在找您!
硬生生被叫醒,梁宛兒不悅的嘀咕,“他煩不煩,連覺都不讓人睡。”旋即氣呼呼的走進寢房。
鐘日章也橫眉豎目的瞪著她,“我方才不是讓你吃飽了就進來念書嗎?”
念書是吧,好,她就念給他聽,她在圓凳上坐下,“要念什么書?”
鐘日章讓春雅將書遞給她!澳銖牡谖寤亻_始念。”
她啪啪啪的翻到第五回,捏著嗓音,用怪腔怪調的聲音念道:“那漢子一見著金家娘子進來,就如惡虎撲羊般的撲到金娘子身上,抬手扒著她的衣裳。那金娘子呸了聲,笑罵:“瞧你這漢子猴急成這般,奴家可不愛!蹦菨h子道:“喲,你這騷蹄子少在爺跟前裝模作樣,爺豈會不知你這小騷貨最愛爺這般勇猛。”他說著便三兩下就剝光那金娘子的衣裳,嘿嘿淫笑著,打橫將她抱到床榻上去……”
念到這里,她發現這根本就是一本淫書,沒好氣的瞟向鐘日章,他竟然拿這種書叫她念。
“怎么停了?快念!辩娙照麓叽偎@內容配上她刻意裝出來的那種陰陽怪氣的腔調,聽起來竟然別有喜感,讓他忍不住想繼續聽下去。
看他似乎聽得津津有味,梁宛兒登時省悟過來,這種書配上她剛才的嗓音,效果卻是異常的好,但她豈會讓他如意,他拿這種書來讓她念,八成是存心想讓她羞臊,她若不讓他惡心一把,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我這就念!毕乱凰渤雎晻r,她壓低聲線變得陰森森的,“兩人滾到床榻上,那漢子騎到金娘子身上,那金家娘子一把抓住他胯下的……巨龍,那漢子低吼一聲:“你這小騷婆娘,還不快……幫爺擼擼。”金娘子笑啐了聲:“喲,爺別急,奴家這就讓你舒爽!蹦墙鹉镒幼ブ木摭堄昧σ荒蟆采稊嗔怂拿,登時痛得那漢子殺豬般的嚎叫出聲,那金娘子被濺得滿臉殷紅的鮮血,她那雙勾魂狐魅的眼睛變成死人眼,張開長滿了獠牙的嘴,發出呵呵呵呵陰狠的笑聲……”念著到這里,她也跟著發出令人毛骨聳然的陰笑聲。
侍立一旁的春雅和秋麗聽得手臂都爬滿雞皮疙瘩。
鐘日章受不了的出聲,“停,你在亂念什么?這上頭壓根不是這樣寫的!币徊亢煤玫钠G情書,硬是讓她給念得鬼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她繼續用那種陰森森的嗓音同他說話,“奴家覺得這書上寫得不夠精彩,這才改編了一下,世子覺得不好嗎?”
鐘日章沒好氣道:“你給我把聲音變回來。”
梁宛兒兩手一攤表示,“奴家嗓子突然間啞了,變不回來。”
“你……”知道她是故意的,鐘日章睨她一眼,心生一計,便學她先前那樣陰笑了幾聲,“變不回來是嗎?本世子來幫你。”
他冷不防伸出手抓住她,將她拽過身來,抬手搔著她的脖子,把她癢得直發笑。
“你住手!”她大笑不止的喊道,一邊揮手想拍掉他的手。
“不成,本世子這是在幫你治療!彼恢簧λ暮韲担伸手搔著她的胳肢窩。
她很怕癢,所以被撓得整個人縮成一團,笑出淚來。他太賊了,竟然直搔她的笑穴,害得她最后不得不求饒。
“夠了、夠了,我好了、我好了!
見她服軟,鐘日章笑得一臉得意的收手!爸辣臼雷訁柡α税?”
一旁的春雅和秋麗看見他臉上的笑容,相視一眼,自世子受傷以來,這是她們第一次見到世子笑得這般高興。
梁宛兒幾乎整個人都趴到床榻上了,聞言抬起臉,幽怨的看著他,下一瞬,她倏地反攻回去,朝他的腋下撓去。
“哈哈哈哈……你做什么,還快不給本世子住手?!”他猝不及防的被她給壓倒,一時之間也無法反抗,被她撓得大笑出聲。
她利用體型的優勢壓在他身上對他為所欲為,狠狠報復回來,使他笑得眼淚都噴出來了,直扭著身子掙扎著,無奈他整個人被她壓著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她為所欲為。
見兩個主子扭成一團,春雅她們幾人捂著嘴直笑個不停,不由得欣慰的想著,主子們的感情似乎越來越好了。
“怎么樣,要不要投降?”梁宛兒得意洋洋的問道。
“我投降,你快下去,我快被你壓死了!辩娙照屡e白旗,他笑出了滿身的汗,但這么一場大笑下來,這段日子來悶在胸口的濁氣也跟著一塊吐了出來,他整個人霍然輕松不少。
梁宛兒拍了拍手翻身下床,還不忘回了他一句,“你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看不過她那副趾高氣昂的表情,他繃起臉來指著她的鼻子喝斥,“你給我好好把那身肥肉給減了,你知不知道本世子差點被你給壓得斷氣?”
被他當面嫌肥,梁宛兒臉孔有些漲紅,但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仰起下顎駁道:“我天生肉就這么多,減不下來。”
“胡說,我頭一次見你時,你比現下還瘦.”她以前雖也不算纖瘦,但至少沒這么胖。
“那還不是因為你退了我的親事,為了發泄心頭的悲怒,我才把自己給吃成這副模樣!边@是她從原身的記憶里得知的。
聞言,鐘日章突然一窒,想起了當初為了迎娶伍琴雪,跑去梁家退婚,接著再憶起伍琴雪后來所做的事,以及之后他為了解悶,招呼了幾個朋友一起出游,結果不慎出事,才導致如今身受重傷。
這一切的源頭,全自他退了兩人的婚約開始。
見他忽然間沉默下來,梁宛兒有些意外,心忖也許是剛才所說的話惹他不快了,不過她所說的全是實話,倒也沒騙他。
片刻,她驚訝的聽見鐘日章說:“當初退親是我不對,但如今也把你娶回來了,以后……我不會虧待你!闭f完不待她回話便擺擺手道:“我困了,你們都出去吧!
梁宛兒和婢女們一起離開寢房,想到他適才說的話,她仍有些不敢置信,他那么猖狂驕傲的人居然會向她道歉。
春雅笑望著她,“世子妃,先前奴婢沒有騙您吧,世子很后悔當初退了和您的婚約。”
對這件事,梁宛兒也不知該怎么說,他退都退了,原身也因此而自縊亡故,如今在這具身子里的人是她。
鐘日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原身,并不是她,但……原身已聽不到這遲來的道歉。
她沉重的暗自嘆息了聲,生命是如此的可貴,每一個人都不該為了逃避而輕言放棄,因為也許下一刻就能絕處逢生。
但無論如何,鐘日章肯為自己所做的事道歉,終究是一件好事,畢竟以他那樣的性子,若非真心后悔,要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怕不易。
一個人能知過,就表示這個人還沒有壞到底。
離開鐘日章的寢院,梁宛兒望見湛藍的天空,心頭也如同這片晴空一樣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