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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下班,周安安背著小巧肩背包,走出百貨公司大門,拿著手機正要撥號給江衍棠,就聽見路邊的喇叭聲,她轉頭看去,果然看到江衍棠的車就停在路邊。
小跑步過去上了車后,她邊系安全帶邊問:“你剛剛在哪里等我?”
她知道他有時會在地下美食街,有時會到附近的書店看書,有時還會逛起百貨公司等她。
“車上!彼纳ひ粲悬c不開心。
剛剛,他挺身而出想替她擋下陳漢翔的惡語,結果沒想到,她自己就能處理這件事情。
當她站在他面前,用嬌脆的嗓音公事公辦的斥退了陳漢翔,江衍棠感到一絲怔然,覺得自己派不上用場,曾幾何時她變得這樣靠得住了?至少不是他記憶里沒辦法獨立的女孩……
他竟感到惆悵,為著她的成長。
“車上?你在車上等了我兩個小時?”她語氣里盡是掩不住的訝異。
他沒回話,轉動方向盤將車滑入車道,平時他會問她想去哪里,今天他沒問,只是逕自開著車,好像已經決定了目的地。
周安安靜看他沉默的側臉,忍不住開口再問他:“生氣了?為什么?我們要去哪里?”
他嘆了口氣,淡聲回:“等一下就到了!
她于是不再追問,也靜下來看著窗外,直到熟悉的街道呈現眼前,她呆了幾秒,立刻知道這里是他們以前居住的舊社區。
經過路口的便利商店,穿過公園,第三條巷子的巷尾有一棵老榕樹,榕樹旁邊第一間的老房子就是周安安的老家。
江衍棠將車停在周安安的老家前,他牽著她走到榕樹下的矮長椅,面對周家老宅,肩并肩坐著。
她的視線無法從老家的紅鐵門前移開。
自從把房子賣掉后,她被后悔啃噬,不敢回到舊地。今天這個黯淡無月的夜晚,江衍棠沒經過同意就帶她回來,她一度以為自己會想逃,沒想到只是眷戀地望著熟悉的紅鐵門,凝視上面的脫銹,心中很平靜。
她淡淡問:“怎么會突然想要回到這里?”
江衍棠握住她的手,攬著她的肩膀,也看著周家的紅色舊鐵門。
他沉默了會兒,目光閃動!斑@里是我們的原點,我想過來看看!
原點?她淺笑!拔蚁矚g你這么形容!
他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坦白!捌鋵嵨覄倓傁胍獊韨英雄救美,結果你自己就可以處理,我覺得有點悶,你好像不是以前那個總是要我照顧的女生了。”
她聽了微愣,笑得更開了!澳憔蜑榱诉@件事不高興喔?”
“我沒有不高興。”
她停頓一下后,側過臉看著他,眸色閃亮!拔野肿吆螅椭皇O挛乙粋人了,我無依無靠當然得兇悍點。〔蝗槐蝗似圬撛趺崔k?我不想再吃親戚都叫我賣房子的那種虧了,你如果不高興,我以后在你面前就裝得很柔弱,好不好?”
他覷她一眼。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她好不好、好不好的一直問,夜風吹亂她的發絲,在昏暗路燈映照下,成為一道閃動的弧線,他被她逗得啼笑皆非,回答好也不是,回答不好好像自己愛計較。
“還是要我裝得很強悍?”她伸手比了個頭好壯壯的姿勢!耙院笪冶Wo你?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他終究被逗笑了,周安安見他笑了,湊過臉去啄了下他的嘴唇。
她性格里的孩子氣,在他面前毫不懂得遮掩,常常她想吻就偷吻他,想抱就像無尾熊抱著他不放,但跟以前不一樣的是,她懂得給他工作的空間,鮮少在他上班時間來電或傳簡訊,這點讓江衍棠有一點點不適應,以前她可以每天都傳上七、八封簡訊,沒回傳還會鬧點脾氣。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對她的成長還是有一點不適應的,甚至很傻氣的覺得自己或許在她心中沒有那么重要了。
風水輪流轉,這一次,換他戰戰兢兢了。
江衍棠看著不遠處某戶的矮墻上冒出的枝啞,微風搖曳下,在柏油路面映出暗影。他目光一閃,有感而發道:“其實我的老家也被賣了!
她訝異的睜大眼睛。
“我爸啊!偷偷把房全賣掉,錢不知道拿去哪了,我從日本回來才知道,根本來不及阻止,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對那個家沒有眷戀,所以被賣掉我沒有感覺!
“那你爸呢?”
周安安忽然想到他那個荒唐的老爸,長期住在女友家,任他們兄弟自生自滅,還把房子賣掉了,那……現在呢?
她其實潛意識就是很討厭他的爸爸,知道江衍棠因為他而從小受苦,說不心疼是騙人的,所以此刻他主動提及他父親,她才順勢詢問一下,想知道對他現在是不是還有影響?
“我爸?很久沒見到他了,不過你一定很難相信,我不是去日本三年嗎?那三年,我爸除了把房子賣掉外,還跟我那時還在念研究所的弟弟要錢,我弟都沒跟我講,默默的將打工的部分薪水匯給我爸!
“你爸怎么這么糟糕……”
“錢還不夠,”他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一直到現在,我爸還是經常跟我們兩兄弟要錢!
“你們都給了?”江衍棠點頭。
她忍不住揚高聲音!澳窃趺纯梢?你們這樣會把他胃口養大的!而且他在做什么,怎么會這么缺錢?你們應該要弄清楚你爸現在在干么,不能只是給他錢,這樣難保哪天他欠下大筆債務,你們會被拖垮的!”
“這些我都知道,安安,謝謝你為我擔心!
他兩、三句就把話用謝謝關心來帶過,這讓周安安有些不滿意,但又不滿意什么呢?難道希望他也一起抱怨一些他父親的行為嗎?
她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從以前他就只會淡淡帶過家里的狀況,鮮少崩潰大罵不顧家的父親,所以當這刻他只是淡淡的將話帶過,反而讓安安更擔心了,她不禁猜想狀況是不是比他們口中說的來得糟?也許江父早已在外面債臺高筑,他們兄弟倆拼命工作還債?
此時,江衍棠的手機響了。
正巧是江父打來的,他沒故意走遠談話,而是坐在原地邊仰看著天空,邊對電話那頭的父親說:“這個月已經不行了,你也別去找衍叡要……對,爸……我們兄弟倆沒辦法無止境的這樣……嗯,對……你就不怕連我們都被你挖得沒錢了嗎?是沒錯,但你也該收斂……”
周安安聽得緊皺眉頭,她伸手覆住他沒拿電話空在膝上的手。
沒多久,江衍棠掛上電話。
他仍然沒低頭,仍舊望著天空。深深的一聲嘆息,從他喉頭逸出。
“安安,你說的我都懂,但你也該知道,有時候就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