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毛曙臨猛地回神,才發現他們爺倆已回來,就站在她面前,她慢半拍地揚起笑。“你們回來了?”
“曙臨,你在想什么?”宮之寶走到床邊,撫上她的額,瞅著她有些發白的臉!笆遣皇悄膬翰皇娣?”
“不。”她淺笑著。
“還是娘不想嫁人?”毛三月坐到另一端,問得很惡意。
“嗄?”她眨眨眼。
宮之寶微瞇起危險的黑眸。
“要是不想嫁,就別勉強,要不,老是有個人強逼我叫他爹,他又不是我爹,還要我叫,真是羞不羞啊!泵锣倨鹱旒毬晹德渲。
“我是你爹。 睂m之寶脫口而出。
“你不是!”毛三月像是跟他杠上似的!澳阋俏业,我就不會讓你跟我娘在一塊!”
宮之寶呆住。
原來驗明正身,竟是如此高風險的事。
一旦知道他是親爹,除了三月不會理他之外,就連娘子也會飛了……可是,他真的想聽三月叫他一聲爹啊。
為什么這么一丁點的愿望,都不肯替他實現呢?
“三月,不可以這樣跟宮爺說話!泵锱R瞧他神色失落,不舍地輕扣住他的大手,回頭輕斥著兒子。二個月后完婚,你再不愿,也是得要叫他一聲爹的,不是嗎?”
“我可以叫他繼父。”聰明如斯,早已想好了應對之道。
“繼父?!”宮之寶怪叫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繼父?繼父是說你爹死了,你娘再嫁,我才是繼父耶!”
天底下有這種天理嗎?
做兒子的居然詛咒他這個爹死?!
“這么說有什么不對嗎?”毛三月涼涼地看著他過大的反應。
“當、然……”不能說!嗚嗚,他居然不能說!澳氵@么說也算對,可問題是,你爹也許沒死啊!
“無所謂,我當他已經死了。”他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
“三月!”毛曙臨難得板起面孔低斥。
而宮之寶已經冷掉了,從里冷到外,涼透了。
原來他寶貝兒子這么恨他呀!看來想得兒子歡心,可能比當年打通西域通商之路還困難。
毛三月看著毛曙臨異樣認真的神情,濃眉微微沉下!澳,剛才回來時,靈姨說你瞧見個人后,便魂不守舍的,”他頓了下,黑眸直瞅著她!澳铮闶遣皇乔埔姷?”
兩人同時瞪大眼。
“沒有!你怎么會這么想?”毛曙臨打死不承認。
“不然,你干么瞧見一個男人后就變得失魂落魄的,剛才我和宮爺進房,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像在想什么似的!蹦巧袂,和以往她在思念爹的神情有幾分相似。
宮之寶聞言,目光也落在毛曙臨身上,只見她欲蓋彌彰地別開眼,有些心虛地道:“哪有?才不是那樣!
這孩子,找碴?她心里惱道。
她不想讓宮爺知道宮澤找上門來,而且人還在客棧投宿,偏這孩子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得逼得她頭痛下可。
“不然你說,那人是誰?”毛三月代替未來的爹審問。
“根本就沒那個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毛曙臨趕緊起身,假裝忙碌地坐到繡架前,繼續她停了一下午的工作。
宮之寶認定有鬼。
與毛三月對看一眼,達成共識。
“你要小心了,我爹可能回來了。”毛三月小小聲的說著。
宮之寶哭笑不得。
他爹在他眼前啦,哪里來的第二個爹?
不過,無端端殺出一個教曙臨心神大亂的男人,這其中必有原由。
垂眼忖度了下,他移到毛曙臨身旁!笆锱R,累不累?休息一下吧,待會要用晚膳了!
“晚膳?”她一頓,才發現屋內確實暗了。
天啊,她發了多久的呆?
“走吧,咱們到食堂用膳。”他輕牽起她的手。
毛曙臨傻愣愣地任由他牽起,才剛踏出房外,她立即止住腳步。
“曙臨?”宮之寶不動聲色地回眸瞅著她。
“我想……”不行!這時候不能到食堂,那人投宿在客棧,晚膳時間八成會下食堂,若現在去,豈不是教他倆碰頭?
那人曾在十年前對宮爺痛下毒手,誰知道十年后,他是不是還會如法炮制?
“嗯?”宮之寶耐心等著她有什么漂亮的說法。
他故意要去食堂,就是想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那個教她魂不守舍的男人,順便試探她的反應。
而她的反應這么激烈,絞盡腦汁地想著下上食堂的藉口……要說她不認識那個男人,還真是說不過去。
不過,他并不認為,在她心里還存在著另一個比他還重要的男人,但她極力掩飾又是事實,難道這其間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真是教人頭痛。
“那個、那個,嗯……我想,今晚由我下廚,好不好?”想了好久,不擅說謊的毛曙臨總算是擠出個像樣的說詞。
“不好,娘做的菜不好吃!泵碌谝粋持牌駁回。
“三月!”她扁嘴瞪他,回神可憐兮兮地看著宮之寶,央求同情票。
在如此楚楚可憐的眸色之下,有誰能拒絕?“其實,我也挺想念你特別的手藝呢。”宮之寶為了愛妻,什么鬼話都說得出口,什么餿食都吞得下腹。
“那我要去食堂!泵聫拇采咸穑R相地想要給他們多點相處時間。
讓他們的感情培養得深厚些,那么,就算他那薄情的爹真的回來了,他也不用擔心娘會一時心軟又答應那個混蛋爹回頭了。
“不成,你留下,咱們一家三口一道用膳。”毛曙臨忙抓著他。
“一家三口?”毛三月垂下眼。“他又不是我親爹……”
那口吻是惋惜的、是遺憾的;若他的親爹真是宮之寶,那該有多好?他那么疼娘、那么保護他,若是親爹就好了……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爹是個拋妻棄子的大混蛋!
“宮爺是……”毛曙臨險些脫口,趕忙噤聲。
“是什么?”他問。
“是像個親爹的爹,你就叫我一聲爹,叫一聲,就教你一套拳法,你看如何?”宮之寶輕輕環上他的肩,那神韻,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
嗚嗚,他兒子長得好高啊,近十歲,已經到他胸口了,到他這年紀,是不是要跟天一樣高了?
“不要!彼l窘地推開他的手。
“為什么不要?”宮之寶好想哀嚎。
天啊,天底下還有比兒子不喊親爹還要天地不容的事嗎?
“就是不要嘛,你怎么那么煩?去黏娘啦,不要黏我。”毛三月被他黏得生煩,氣得哇哇叫。
“我就是要黏你,就是要黏你!睂m之寶如影隨形地黏著他。“知道這套黏人功夫是怎么練的嗎?叫一聲爹,我免費傳授~”
“娘!叫他走開啦!”毛三月又羞又糗,很想翻臉。
毛曙臨見兒子在屋前的小院逃竄,被宮之寶黏到無路可逃,不由得掩嘴偷笑,卻瞥見留管事氣喘吁吁地朝拱門跑來。
“爺兒,老爺回來了!”
。
云游四海多時的宮府老爺回府,宮之寶也立即回府,臨行前說:“我回去跟我爹說咱們的婚事,明天一早,我再帶你和三月過去看他!
“這么快?”
雖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但……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若是他爹不喜歡他們,這下子該要怎么辦?
“小傻瓜,你又在煩惱什么?我爹不是那種要求門當戶對的迂腐之人,我肯娶妻,他就要偷笑了,喜歡你都來不及,哪可能討厭你?”那么簡單的心思,教人一眼就看穿呢,這可愛的丫頭。
“……真的嗎?”她有些不安地垂下眼。
“放心,你和三月隨便弄點吃的,明天一早我就過來,別亂跑,知道嗎?”他叮囑著,臨走前,忍不住地在她頰上香了下才走。
毛三月烏黑的眸自動轉開,他什么都沒看見、沒看見~只是,他這個未來的繼父也太驚世駭俗了點吧,想親,多的是時間、多的是地方,干么在他面前卿卿我我?真是的!
毛曙臨粉頰羞得紅透,一時之間不敢看向兒子。
“娘,我餓了!
“思,你去廚房要就然叔叔弄兩樣菜,咱們回屋里吃!痹捖洌踔鵁隣C的頰,逕自踅回房內。
毛三月無奈,還是乖乖地上了趟廚房。
母子倆在屋內用過膳后,毛曙臨取出錦扇,獨自在后院湖邊散步,忖著到底該不該將宮澤的事告訴他,想說,可又怕兩人大動干戈。但話說回來,在杏陽時,她瞧見了宮澤,又聽見有人說,出現一個男人,要他們把染料都賣給宮爺……
那人是宮澤嗎?
宮澤究竟是善是惡?十年前,她親眼目睹他欲殺宮爺,其目光兇狠,完全無手足情份可言,可事過幾日之后,他下山尋宮爺,她佯裝不知,他一臉擔憂不已,而今天再見,眸色沉冷,卻不染殺氣……他來,到底想做什么?
她緩步閑逛,走著走著,眼前有抹影子擋著,她也沒發覺,一頭撞上去——
“毛姑娘。”
在欲撞上之際,她猛地打住腳步,甚至連退數步。“你……你怎能到后院?”
“不到后院,怎么遇得見你?”宮澤淡笑,黑眸藏銳,俊逸的臉龐十分消瘦。
“你要做什么?”她想逃,可偏偏雙腿很不爭氣地軟了。
“當年,你怎么沒告訴我,宮爺就在你家中呢?”他低問著。
怎么能說?她親眼目睹他欲殺之而后快的可怕神情,哪可能告訴他宮爺的下落,好讓他稱心如意?
“若我當年瞧見了那把錦扇,就會發現你在騙我了!彼,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錦扇。
毛曙臨愣了下!澳恪瓉恚褪悄銇硗靛\扇的!”天啊,他那時已在金陵,既是如此,又為何會在他們到了杏陽之后,他也到了杏陽?
“不過物歸原主罷了,哪來的偷竊之說?”他沉沉笑著,令人頭皮發麻。
“你早送給宮爺了,那是宮爺的錦扇。”
“但他不要,不是嗎?”他撇嘴自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