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素還在殷殷述說,忽然聽到身后的兩名侍衛“哎喲”、“哎喲”叫了兩聲。
他急忙回頭,就見那兩名侍衛跌倒在地,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而公孫若慈卻一臉無辜地站在那里,好像與她全然無關似的。
懷素急忙走出涼亭來,看了眼那兩名侍衛開始變得烏青的手掌,再瞪向公孫若慈,“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她嘆口氣,“誰讓他們這樣無禮,上來就抓我的手臂。好歹我是個女兒家,這樣粗魯,也不知道他們的主人是怎么調教的?!他們來抓我,也不問問我的身上有什么,中了毒就是他們自己倒霉了。”
“趕快把解藥交出來。”懷素伸著手,態度強硬,“還有我手下中的毒,你也趕快把解藥交出來,前面就是京城的大門,你自己一個人過去就行了。馬蹬早已給你修好,你也別找借口說什么不會騎馬。你我就在此分手,彼此日后還有點情份在,別做撕破臉的事情,讓我對你的那點感恩之情也沒了!
公孫若慈的大眼睛盯著他不耐煩的臉,冷冷道:“你對待救命恩人就是這種口氣嗎?”
“你救我一命,我感激在心也就行了,不要拿此要挾我,沒完沒了的說!彼直平徊,“解藥!
“有本事你自己給他們解吧!”公孫若慈轉身跑掉。她原來騎乘的那匹棗紅馬一直由懷素的手下牽著,此時她跑到棗紅馬跟前,一把抓過韁繩,踩著馬蹬翻了上去。
懷素奔過來,拉住馬頭,臉色僵冷地道:“解藥,我說話向來不喜歡說好幾遍!
公孫若慈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他,笑得很挑釁,“你身體不是百毒不侵嗎?那你應該可以救他們,把你的血弄一些給他們喝啊,他們的毒說不定就解掉了!痹捳f完她一鞭子抽下來,就快打在懷素的手背上,懷素本能地抽手之時,第二鞭子又抽在馬臀上,那馬立刻四蹄揚起,奔向前去。
懷素要追,在涼亭里的堅白卻沉著臉揚聲說道:“別追了,我不信我的王府里就沒有可以解毒的藥。”
懷素頓足,“三哥,你不知道,這丫頭是離愁谷出來的,只怕她用的毒就算能解也要費一番周折!
“離愁谷出來的?”堅白一怔,“你怎么會惹上離愁谷的人?”
“只是走錯了路,無意間撞到的!睉阉匾ба溃槌鲐笆拙鸵约旱氖直凵蟿。
堅白急忙喝止,“懷素!你做什么?你的血是可以這樣白流的嗎?”
他為難地看著眼前那兩個臉色變成青紫色的侍衛,“可是三哥,若是沒有解藥,只怕他們……”
堅白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兩名手下,“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你我的安全,就算今日不死在這里,早晚也會死在別處,能為我們而死,也是他們的榮幸!
堅白的話音剛落,就見那兩名侍衛各抽出自己的腰刀,向堅白拜了拜之后,一人一刀捅進自己的心口,然后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懷素不禁變了臉色,但堅白卻神情從容一如剛才,他重新坐下,面前的一壺茶還是溫的。
“懷素,坐下來嘗一嘗這新摘的茶葉,是你三嫂省親回來特意帶的,你知道她家鄉的茶葉是最好的!眻园谉峤j地招呼。
懷素回到亭里,不聲不響地坐下,手指摸到溫溫的茶杯,卻覺得冰涼刺骨。忍不住他又看了眼公孫若慈消失之處——那丫頭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她不是不擅騎馬嗎?那種騎法不知道會不會又要從馬背上掉下來。她雖然性子乖張,但不是殺人如麻的稟性。若她知道剛才那兩個人最終被她害死,不知做何感想?
京城之中她要見什么人?也許他還會和她相遇,再見面時,自己是該責備她,還是視若無睹?
不知怎的,他的心竟然亂了……
十幾日后!
回京后的懷素一直在戶部忙碌核算下撥糧款的數目。自從他向父皇稟報地方官員弄權貪贓的事情之后,皇帝震怒,下旨撒除了一些官員的官職,并有意擢升懷素,畢竟諸位皇子之中,懷素所領差事算是品級最低的。
但是懷素卻婉拒了,他認為只有在最下面做事,才最能了解民間疾苦;实凵鯙楦袆,雖然懷素不接受封賞,但皇帝還是強賜給他一座南城的大宅子,讓他從皇宮之中可以搬出另住。這是皇子封王之后才有的待遇,而懷素還沒有封王。
以前對懷素比較冷淡的官員們都紛紛趕來巴結他,一是因為他們發現這位平時沉默寡言的八皇子竟然是個很難對付的“冷面刺兒頭”,二是他們拿不準懷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否還有再步步高升的可能。
但懷素對于這些人的巴結視而不見,在戶部只是埋頭辦公,回府后謝絕見客。
依然的獨來獨往,依然的清清靜靜。
這天,他終于把數目核算清楚,才剛長出一口氣了,他的七姊宣化公主卻叫太監來傳話,說要請他入宮喝酒。在皇室中,如果說三哥是他最親的親人,那么宣化公主就是僅次于三哥,與他還算感情深篤的手足。
他小的時候,讀書練武最用功,可宣化公主卻不喜歡做功課,經常由他來代筆。懷素寫得一手好字,最擅臨摹筆跡,于是經常模仿宣化公主的筆跡繳交詩文給教習他們功課的太傅,每次都能順利蒙混過關。
宣化公主的謝禮往往是一碟精致的點心,這點心是懷素很少能在自己寢宮吃到的。
宣化公主差人來請他,他雖然并不想去,卻也不便推托,只好答應。
入宮的時候,天色已暗了下來。
有太監宮女為他掌燈,將他一路護送到宣化公主的寢宮!知秋殿。
殿中不算熱鬧,但是依稀可以聽到女兒家的笑聲,清脆悅耳,如流水潺潺……
不,似乎不對,另有一個女孩子的笑聲摻雜其中,那笑聲如嬌花初綻,別有一番嫵媚。
但怎么這聲音聽來如此熟悉?他一楞,腳步陡然停了下來。只聽宣化公主說道:“你這次進京是來對了,過些日子京里會有花神大會,很熱鬧呢,不如你也去爭一個花神的名號!
“我才不要!蹦菋苫ㄅL一般的聲音輕輕拂過懷素心頭,帶來一絲久違的甜美,“聽說花神會都是給青樓女子準備的吧?我可不要像個玩物似的擺在臺上,任人品評。我的脾氣向來很差,萬一誰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惹惱了我,可就有他們好受的了!
兩個女子的聲音纏在一起,卻聽楞了殿外的懷素。
那個和宣化公主縱情敘談的女孩兒……竟然是……公孫若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