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樓書房傳來電腦儀器不斷操作的聲響,在寬敞的墻面上掛有一臺大型液晶螢幕,此一般書桌還要寬長的辦公桌上,兩臺電腦分別擺放于左右,正中央則是疊滿近三十份的文件夾。
耳邊傳來報告聲,兩旁的電腦則顯現出各項數據資料,官天賜坐在大型辦公椅,腿上放著一份文件,經過審慎評估,他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大名。
闔起文件放置,再從桌上拿起另一只文件夾,有時他會出聲對視訊會議的報告提出疑問,等待適當的回答;有時他會伸手在兩旁的電腦鍵盤上敲出幾個數字,然后再次低頭審閱文件。
敲門聲響起,「少爺,我進來了!
一記冷漠的女性嗓音傳人官天賜的耳中。
得不到他的回應,梁小小手托著餐盤,靜靜打開門。
官天賜的視線落在墻面的螢幕上,大手一揮,又看完了一份文件。
梁小小悄悄抬起頭,無神的雙眼對上他的臉龐,有好一會兒,她的雙眼中像是染上一絲情緒,卻又在下一秒快速消失。
她沉靜的走到皮質沙發旁,看著擺放在大理石桌上的午餐仍和送來時一樣,不曾有人動過。
梁小小顫著手,將剛拿進來的點心和早已冰冷的午餐交換。
憂郁的雙眼隱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淚水很不爭氣的涌在眼中,她低著頭,嘴角露出苦澀的微笑,感覺自己的身子正不斷的在發冷。
少爺失去了一些日子的記憶,他不記得和你相處的那段日子。
心酸的滋味讓她的喉嚨涌現濃濃的苦味,她動也不動的望著手上的餐盤,感覺腦內一片空白。
醫士說可能是受到重物撞擊,讓他遺忘了近期所發生的事。
有可能是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或者是一輩子,過去的那段回憶或許他再也無法想起。
她的雙手緊緊握著餐盤,淚珠隨著她的思緒慢慢往下滴落,浸灑在她的手背。
大少爺的意思是,既然不記得,也不需要太勉強,畢竟二少爺的情況才剛好轉,情緒和心情都不能大過激動。
不需要太勉強?可他把她給忘了啊!
大少爺要我告訴你,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什么也不說,你依然可以待在這里繼續工作;另一個是他會給你一筆錢,請你從明天開始就不要出現在別墅內,如果你選擇前者,那他可以勉強遺忘你所犯的過錯。
要她走?要她保持沉默,要她當作什么事都不曾發生過……為什么當她聽到老管家說出這些話時,她的心會這么痛?
令她最心痛的是在官天賜的記憶中,全然不再有她。
「你竟然把我給忘了!」為什么他會獨獨遺忘了她呢?為什么他唯獨把她一個人的存在從記憶中抹殺掉?為什么她會好想哭、好難過?
梁小小哽咽著,用力閉上眼,他忘了她,忘了和她相處的日子;但她還記得,她該怎么辦?
咬緊牙,梁小小俏俏伸手抹去淚水,她用力眨眼,逼自己放空腦袋,什么也不想。
轉過身,她手拿餐盤悄悄朝書房大門走去。
桌面的敲擊聲引來她的注意,梁小小頓下腳步,怯怯的轉過頭看向官天賜。
官天賜手拿電話,以英文和電話的另一端對談,他伸手對梁小小招了招,指著前方的位置。
梁小小無神的凝望官天賜,之后低下頭,以極緩的步伐朝他所指的方向上去。
官天賜盯著前方朝他走來的梁小小,眼中浮現一絲疑惑和不解,但疑惑及不解是什么,他又不很確定。
當他仔細打量她的同時,他邊伸手對著鍵盤輕敲,口中邊吐著流利的英文和電話另一端的對象交談著。
梁小小望著滿是文件的桌面,耳邊聽著他說話的聲音,沒由來的,她的唇辦溢出一抹卑微的苦澀笑意。
這樣的官天賜……一點也不像她所認識的那個男人,感覺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好遙遠、好遙遠。
他不會再對她任性指使,不會再對她大發雷霆,不會再對她展露脆弱的一面,更不會任她討價還價,不會成天對著她小小長、小小短……
當然,他也不再需要她!
原本已建立好的堅強只因這單純的理由在瞬間瓦解,有如脆弱的鏡面般碎落一地。
是!眼前的官天賜已經不需要她,不需要她的陪伴、不需要她的照顧,她又何必厚顏繼續待在這里?
這男人對她來說,已經是個陌生人了,她完全不認識他,他也早已將她摒除在記憶外,她到底為何還要再待在這里?為何她滿腦子想的全是他?為何她對他遺忘她的事感到如此受傷、如此痛苦?
如果早知結果會如此,那天她就不該故意對他耍性子,害他受傷;如果早知道她的不小心將會讓他遺忘兩人之間的相處時光,當初她就該乖乖的在他找她時,毫不猶豫的沖上樓,讓他永遠不離開那間房……
這樣想的她是不是好自私?
閉上眼,努力將雙眼中的淚水逼落,胸口像是梗著一根長刺,不斷刺激著她痛苦不已的心房,她只能握緊餐盤,將一切的無奈、痛苦全忍住。
是的,萬一她忍不住,她將會對他道出所有的指責與不諒解,更會無法自拔的在他面前哭泣,控訴他的無情。
「呵!」她發出可笑的笑聲。
原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這么的在意眼前的男人,原來他的存在已嚴重影響到她的心情,他的遺忘讓她承受到強烈的打擊,將她由喜悅的天堂瞬間打落地獄,只因他遺忘了她!
梁小小好想逃,現在的她好想逃,逃到一個沒有他在的地方,她想躲在暗處獨自舔舐脆弱的傷口,她好想大哭一場,只是她到底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恢復原狀?到底需要多久的時間,她才能像什么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將他自她的心中抹去?
在這短短的一個星期里,她有好幾次想逃、想逃離這里,但她的雙腿卻不聽使喚,如此堅定不移的不讓她離開。
如果離開這里,她和他之間將再無瓜葛,只要一這么想,梁小小的呼吸就會變得困頓,仿佛被人殘忍地緊揪著胸口似的。
「你還好嗎?」掛上電話,官天賜關心的話語傳進梁小小的耳中。
睜開充滿水氣的雙眼,她茫然的抬起頭。
官天賜勾起和善的笑容,深深的凝望她!肝野l現這幾天你的氣色愈來愈不好,從我第一次看到你,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你是不是又瘦了一點?」
他的關心不帶半絲的情感,就連他唇上的笑容也和對待眾人一樣,不冷不熱。
顫著唇,梁小小垂下眼,用力搖搖頭!笇Α瓕Σ黄,下次我會注意!褂脖谱约赫f出口,但她胸口的疼痛已轉為劇烈。
不是他,這不是她所認識的官天賜……
官天賜仔細望著前方的女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的名字叫小小,梁小小——她不高,大概不到一百六;她的身子很嬌小、骨架十分纖細,就連說話時也是唯唯諾諾的。
還有她沒有活力,臉上總像是滿懷心事般;她不愛笑,雙眼總是發紅,神色則愈來愈蒼白,整個人像籠罩在黑色無光的地底,連一點生氣也沒有。
但好奇怪,為什么他總覺得眼前的梁小小該是個充滿活力,說起話來嘰嘰喳喳不停,總是愛以笑臉迎人的熱情小女人呢?
為何那天在醫院,看著她以一張喜極而泣的臉凝望著他,卻在之后當他問她她是誰時,她那錯愕得仿佛天地崩裂般的駭人神情,讓他就是無法忘懷呢?
她……是誰?
難道真如大哥所說,她只是一個女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