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嶑南以為他已經安排妥當,便進行自己的下一個計劃——這些天他召集了城中所有富戶的護衛,并和知府合作挑選了兵士和一些壯丁,加上他手下的護衛組成了幾支小隊,除了守城外也能由他領著去阻攔零散的亂民。
只是早上王府里的人才出了城,傍晚守城兵便傳來消息,說有一隊散亂的人馬從幾十里外奔來。
夜嶑南登上城樓,讓所有人點燃了城上的火把,將整個城頭照得恍如白日,遠遠的看那些人到底是誰。
結果他還沒細看,就聽見城門外頭有人大喊著,「快開城門,我們乃是邊王爺的家眷!
還沒等到夜嶑南下令,城門那里就已經有人開了小門,后面一輛馬車像瘋了一樣沖了進來,還有不少奴仆也跟著跑了進來,然后見后面再無其他人守城門的士兵連忙把城門關上。
夜嶑南從城樓上下來,筆直走向馬車,急急一翻車簾,見馬車里的人只有楊太妃和楊芷言時,他瞬間臉色鐵青,忍不住沉聲怒吼!附o我下車!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一整隊的人馬為什么只剩下這些人逃回來?錢多多呢?她又在哪里?!
楊芷言從馬車的顛簸暈眩中回過神來,一抬頭見到的就是那讓她夢魘多日的面容,還有那聲滿含怒氣的低吼聲。
她看著他著急的神情,想著那輛讓她丟棄在后方的馬車,嘴角忍不住微勾,然后臉上擺出被嚇得惶然的神情,一邊結巴,卻又清楚的說:「我們遇上亂民了,我瞧見許多馬車都給他們攔了下來,還有人從車上被拉下來……嗚嗚!我好怕……姑母……那些人……那些人會不會已經……」
夜嶑南從她開始說話就死命的盯著她的臉,也看見了她微勾起嘴角的瞬間。
他握緊了拳,叫自己不要將她一手捏死,惡狠狠的將她整個人從馬車里拖了出來,扔到地上,不管她身上沾滿了塵土,衣衫凌亂,發鬢散落。
他看她像是在看死人,眼神沒有絲毫感情,嗓音如冰,一字一句慢慢的說:「告訴我實話,不要賣弄你那些小聰明,否則我會讓你知道,說不出實話的人,有沒有留著舌頭的必要性。」
楊芷言沒想到自己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他毫不顧忌的拖下馬車,甚至如此恐嚇。
這次的眼淚是真的,臉上也是真正的恐懼。她手腳并用的爬向馬車邊,一邊嚎哭一邊喊著,「姑母救我,姑母……」
楊太妃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經歷一場危險,她閉目坐在馬車里好不容易終于恢復了點精神,就聽見她攀在馬車邊上凄慘嚎哭的聲音。
她的視線與站在馬車前的夜嶑南相觸,卻發現,她的兒子看她宛如在看著死人。
她的心陡然一沉,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事做錯了。
夜嶑南捕捉到楊太妃臉上那一瞬間的猶疑,不由得心中一痛。
多多……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現在又在何方?
夜蒔莧躲在一個破敗的礦坑里,身邊是一臉驚恐未定的小福子,一邊則是正皺著眉頭看著火光的錢多多。
小小的空間里沒人說話,讓他倍感無趣,只好自己先挑起了話頭!高@位姑娘,你和我皇叔是什么關系?」
錢多多實在是不想理會他,因為她認為如果不是遇上了這個災星,他們現在也不會被迫躲在這種地方。
「說嘛、說嘛!挂股P莧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而且對于八卦的探尋更是有著深深的執著,剛剛在車上的時候沒法子好好問,現在有了這個閑功夫,他自然要問出個答案了。
錢多多被問得煩了,也只能簡單回了句,「一起住的關系!
夜蒔莧微楞,還在思考什么叫做一起住的關系時,已換錢多多提問。
「你叫夜嶑南皇叔?所以你是皇帝的兒子?」
小福子本來窩在一邊,但聽見她用這種大不敬的態度說話,忍不住低斥,「大膽!怎么可以這樣稱呼皇上和殿下?!」
錢多多朝他翻了一個白眼,「你最好再大聲一點,看能不能幫我們喊來一些野獸,然后來猜猜看是我們吃野獸,還是野獸吃我們?」
小福子臉上又怒又怕,雖是不甘愿,但也知道現下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嘟噥了幾聲就繼續窩在一旁。
「好了好了,大家現在都在困境里,就是說說話而已,實在沒有必要這樣大動肝火!挂股P莧出來打圓場,倒不是他怕了,而是他有種感覺,眼前這個姑娘很有可能和皇叔有著不一樣的關系。
要知道他皇叔是那種上一刻笑咪咪,下一刻就能冷得像是要殺人,翻臉比誰都快的人,而且他最注重規矩,像她這樣說話大膽的丫頭,一般來說是絕對不會出現在皇叔身邊的。
可這個姑娘卻又說她和皇叔一起住,那這中間可以想象的事就太多了。
「小子,不錯。⊥ψR時務的,但是我可不會因為這樣就幫你說好話的,你自己老實說吧,你怎么突然出現在路上,后面還跟了一串人在追?」
「這……我就是來找皇叔的,我也不知道那群人追我做什么,不過幸好遇見了錢姑娘還有楊太妃你們,要不是你們我和小福子可真的慘了!
錢多多打斷了他的感謝詞,把重點挑出來問:「我的意思是說,現在西南三州府有民亂,別人是跑都來不及,你居然還傻得來西南?你就沒收到消息?還是太大膽,想著民亂不嚴重,沒帶個護衛就走了?」
夜蒔莧被人戳破了他一直避而不談的點,忍不住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摸了摸頭,小聲嘟噥道:「還不是因為母后逼著我非得要挑一個正妃,我不耐煩了又剛好想要知道皇叔的狀況,所以才只帶了一個人偷溜出來,西南爆發民亂的時候我已經在路上了。」
錢多多用一種「果然是個幼稚孩子」的眼神看著他,也不去問他又是哪里惹到了那個表小姐,還是那個太妃娘娘,里面的恩怨情仇她一點也不想聽,她只想回王府找夜嶑南。
但如果有機會安全回去的話,她一定會告訴那兩個女人,什么叫做報復!
她可是看得很清楚,本來追著這孩子的流民被王府的護衛震懾住,雖然仍是虎視眈眈,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那時候她還不清楚他的身份,但是有聽見護衛去向楊太妃稟報,楊太妃不可能不認識他,所以后來的事就顯得可疑了。
楊芷言主動說要把馬車讓給夜蒔莧,自己坐到楊太妃的車上,可就在換車之后,她不經意的發現,那輛馬車居然隔一段路就灑了點金銀出來。
然后,那些流民就像瘋了一樣的沖上前來,若非護衛們殺出一條血路,他們早死了。
這如果不是有人作怪,打死她也不相信。
「我知道了,其他的先不用說了,現在我們應該要想想接下來怎么辦,我們三個這種穿著打扮,一看就有錢,往城里走或往山上走都太危險,但一直窩在礦洞里,不說隨時會被人發現,現在天這么冷,也會被凍死。」錢多多指出了最重要的一點。
只是夜蒔莧是在宮里長大不知世事的,小福子也好不了多少,兩個人能平平安安的走到這里,一是因為到西南的水路還算平穩,二是兩個人運氣好沒遇上什么盜匪,要讓兩人想出什么好法子,那是不可能的。
三個人面面相覷,錢多多忽然覺得,真是懷念夜嶑南那個控制狂。
雖然男人的獨占欲過強這點是個缺點,但是起碼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很多事她真的不必煩惱!
唉,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應該聽說她不見了吧?
她好擔心他又悲觀了,跑去自殺要殉情,她一點都不想在穿越時空之后,上演什么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悲慘大結局戲碼,老天爺行行好,讓她趕緊回到他身邊吧!
「對了!我想到一個好法子了!」夜蒔莧猛然興奮的說。
「什么好法子?」錢多多好奇的看著他。
「這個法子就是……」他招呼其他兩個人附耳過來,如此這般的解釋。
錢多多摸了摸下巴,點點頭,「這方法好像可行!
小福子則是一臉的驚恐,「殿下!怎么能這么做?回去皇上會殺了奴才的!」
夜蒔莧揮揮手,豪氣的說:「放心,不會的,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我們這么做了?」他轉過頭,看著錢多多,低聲問:「怎么樣?做不做?」
錢多多想了想,覺得沒有太大的問題,也跟著點點頭,然后兩個人一起看向小福子,同時露出邪惡的笑容。
「行啦,你就從了我們吧!這個方法絕對萬無一失!
小福子看著自己被抓住的兩只手,欲哭無淚。
嗚嗚……他后悔跟殿下一起出門了!
此刻的邊王府里冷清得不像有人住著,楊太妃在被兒子送回來后就一直不發一語,她冷著臉看著那個被嚇得哭到滿臉淚痕的侄女,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的抽痛。
「行了!都走了,還哭什么?!」她冷著聲說。
「姑母,我就是一時控制不住,剛剛王爺真是太可怕了……」她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
「說要做那件事的時候,你怎么就不怕?」楊太妃看著一副柔弱樣的侄女,喃喃自語道:「說來我還真是看錯你了,還以為是個蠢的,沒想到心腸倒是狠,為了除去那個上不得臺面的女人,不惜把皇帝的么兒一起拉下水。
「你灑點金銀想引來亂民害那女人,卻沒想到那些亂民比你想的還兇殘,不只搶人財物還傷人性命,算上來不及跑的人,可是有幾十條人命……我也不說了,做都做了說這些還能做啥呢。」
「姑母的話我怎么聽不明白?那少年自稱是皇帝的么兒,可沒見個信物還是什么的,而且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只帶一個人到西南?再說了……若不是自然無妨,若是,姑母不也是消了一口惡氣嗎?」
楊芷言緩緩說著,眼神浮現一抹狠戾,「若不是當今皇帝害我楊氏一族,我和姑母又如何會落得這步田地?皇帝欠我楊家上上下下百條的人命,我可全都記著呢!不過姑母說的也是,這做都做了,除了你我又有誰會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說來全都怪那些亂民太過兇狠!」
她的語氣輕柔,但是那話里的陰狠卻反而更加清晰,在設計害了那么多條人命后還有這樣的表現,楊太妃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還真是看走了眼。
「既然做了我也不多說什么,我累了,你也回房去休息吧!顾龘]揮手,微閉雙眼,揉著太陽穴。
楊芷言也的確是累了,不多說,轉身就往旁邊的廂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