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山是座四季如春、景色幽美的山嶺,但由于地形十分險峻,是以并非是平常人所能到達之地,更因此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阻絕了任何人想一探究竟的想望。
是以當(dāng)大師兄宮藤帶著一名身受箭傷的年輕男子回來時,鮮少見到陌生人的武夕娃,不由得十分好奇的跑上前去,睜著又大又亮的杏眼仔細(xì)打量著眼前這一身是傷的大哥哥。
“大師兄,他是誰?”武夕娃大大的眼里滿是新奇。
這大哥哥長得好好看!雖然此刻他正不友善地瞪著她,但她還是笑咪咪地回望他。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一路帶他回來,也沒聽他開口說過半句話!睂m藤聳聳肩回道。
“哦,你糟糕了。師父交代不準(zhǔn)隨便帶陌生人回來,你居然沒有聽師父的話。”一旁的師弟齊逸幸災(zāi)樂禍的伸出手指指著他。
“我沒有隨便把陌生人帶回來,我?guī)Щ氐氖且粋受傷的人。師父平時就教導(dǎo)我們要見義勇為,更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dāng)然不能見死不救。我不過是遵照師父的話做罷了。”宮藤隨即反駁回去。
“可是──”齊逸還有話說,但一旁的武夕娃已經(jīng)一把推開他,并雙手插在腰上,氣呼呼地瞪著他。
“大師兄才沒有錯!你沒看見這個大哥哥很痛很痛的樣子嗎?大師兄如果不把他帶回來,這個大哥哥就會死掉!蔽湎ν藜t著眼,說得非常認(rèn)真。
“我還沒死,我也不會死!弊诖采系哪贻p男子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他只是一時不慎,才會在出游期間遭奸人暗箭所傷,一路逃跑之際,不巧又迷了路,以致于血流過多,筋疲力盡,昏迷在這山腳下,正好教路過的宮藤救回。
“咦?他會說話!大師兄。”武夕娃一臉驚奇地訝呼。
“你肯開口就好。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住在哪里?等你把傷養(yǎng)好,我可以送你回去!睂m藤有條不紊的問著。
年輕男子瞇著眼,打量眼前同他一樣年紀(jì)的男子,以及他身旁的大男孩,當(dāng)然還包括了那小不隆咚、宛如娃娃般可愛的小女孩。
在這敵友還不明的情況下,他怎么可能老實說出他是何人。再者,他的身分也容不得他照實說。
“大哥哥,你為什么又不說話了?”武夕娃眨著銅鈴般大眼,納悶地問。
“他一定是不相信我們啦!”齊逸在一旁呱叫。
“為什么?我和大師兄都是好人啊!彼氐。
“喂!我也是好人!小師妹,你為什么沒有把我也算進去?”齊逸大聲抗議。
“你才不是好人咧。你剛才不是說不能把他帶回來嗎?”武夕娃努努嘴回道。
“那是因為我怕他是壞人啊。”齊逸為自己辯解。
師父不在,他身為二師兄,當(dāng)然要特別小心嘛。
“大哥哥不是壞人,你才是壞人。”武夕娃站在床旁,挺身護著這才來不久的年輕男子。
“小師妹,你……太過分了,太傷我的心了!饼R逸一副十分傷心的模樣。
“呃……二師兄,你……不要傷心,我不把你當(dāng)壞人就是了,我們大家一起當(dāng)好人嘛,你說好不好?”武夕娃小小身子很快地就跑到齊逸面前,一面撒嬌地拉著他。
“這是你說的哦,我們一起當(dāng)好人。”齊逸這才放下手,歡天喜地的捉住她的手,眉開眼笑。
一對蠢蛋。
年輕男子見到這一幕,不禁在心里咕噥道,但也因此相信了眼前這三名少男少女,的確不是會加害他之人。
“我叫趙少樊,住在京城,是在和家人出游時遇見搶匪才受了傷。”趙少樊略有保留地說。
“那你的親人呢?”
趙少樊搖搖頭。當(dāng)時兵荒馬亂,他只記得自己在中箭后,便教忠心的部屬抱上馬,一路隨著馬匹四處逃竄,當(dāng)他醒來時已在山腳下,為這個被叫大師兄的人所救。
“哇!好可憐。大師兄,你不要再追問他了,先看看他的傷啦!蔽湎ν拊谂宰柚勾髱熜掷^續(xù)追問。
她雖然小小年紀(jì),也從沒受過那么重的傷,但她相信那一定很痛、很痛。
宮藤低頭看著趙少樊肩上的傷處,這才吞回所有的疑問,轉(zhuǎn)身去準(zhǔn)備止血的藥草。
見大師兄有了動作,武夕娃笑得可開心了。她趴在床畔,仰起小臉蛋,十分得意地說:
“大哥哥,你別看大師兄老是面無表情,他其實是個好人,他心腸很好,也最樂于助人──”
“別再說了,夕娃,我快要吐了!饼R逸是最先聽不下去的人。
“我又沒有說錯!大師兄他本來就是──”
“你們都給我出去,讓少樊好好休息。”宮藤端著藥草,沒好氣地看著正對峙的兩人。
朝齊逸吐吐舌頭,武夕娃轉(zhuǎn)身蹦蹦跳跳地跑出木屋,齊逸則隨后追上去。
望著兩人充滿活力的模樣,趙少樊不由得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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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幾日的休息與靜養(yǎng),趙少樊的傷勢已大有好轉(zhuǎn)。他相信只要再休養(yǎng)個一、兩日,他便可以離開這里,回到他最熟悉的地方,并揪出那躲在暗處射傷他的背后主使人。
“大哥哥,原來你躲在這兒,我一直一直在找你!蔽湎ν抟宦沸∨懿降嘏苓^來,小小可愛的臉蛋也因此布滿了細(xì)汗。
望著眼前如娃娃般可愛的小女孩,趙少樊在心里一嘆。自己若是離開這兒回到京城,肯定會很想念這個可愛的小女孩。
她的天真、她的可愛,是他那眾多姊妹所比不上的;還有,她活力充沛的模樣,像是有感染力般,令他在這段靜養(yǎng)期間備覺輕松自在,而這是他睽違已久的感受。
雖然他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年輕小伙子,但他的身分以及肩上所扛的責(zé)任,畢竟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是以他從小就被訓(xùn)練著,長大后必然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能捍衛(wèi)國土的英偉人物。
在這片山林中靜養(yǎng)的這幾日,是他十六年來首次感到最放松的一刻。在這里,不需要太多不必要的禮節(jié),只要放心做自己,自由自在地呼吸新鮮空氣。
雖然這一回離開這兒,將來必然不會再有機會踏上這片山林土地,但他會想念這里,以及對他十分友善的三個師兄妹。
“你一直一直在找我,是有什么重要大事嗎?”他笑問,忍不住伸手?jǐn)Q了擰她可愛的臉頰。
他應(yīng)該會最想念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吧。
“嗯!就是有好重要、好重要的大事,才一直一直找你嘛!蔽湎ν藜又卣Z氣,很用力的點點頭。
“哦?是什么大事呢?”他被她臉上的表情逗笑了。
“我聽大師兄說大哥哥你再過一、兩天就要離開這里了嗎?”武夕娃的表情泫然欲泣。
見她這表情,趙少樊雖然也很舍不得,卻仍然老實回道:
“是。等我把傷養(yǎng)好,我就必須回去了。”
“我不要你回去。大哥哥,你留下來,好不好?”武夕娃拉著他的手臂,拚命搖著。
雖然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就是好喜歡這個大哥哥,一點也不希望他離開這兒。
“我不能留下來,丫頭。我有我的家人,他們需要我。”拍拍她的手,趙少樊難得放軟口氣,輕聲哄她。
“可是我也需要大哥哥啊!蔽湎ν尴胍矝]想地便說道。
趙少樊沖著她一笑。雖然十分清楚她只是個小女孩,但他承認(rèn)她的話令他心頭莫名的震顫了下,盡管明白她說的是孩子氣的話,但還是很受用。
“丫頭,等你再大一點,你就會忘記我這個人,所以──”
“不會!我才不會忘記大哥哥,永遠(yuǎn)不會。大哥哥你也不可以忘記我哦,一定不可以哦!本o緊捉著他的手,武夕娃拚命地保證道。
“我一定不會忘記你,丫頭。”摸了摸她的臉,趙少樊溫柔地笑道。
這么個才八歲大的小女孩,他一點也不冀望她會信守承諾,畢竟這太為難她了。
但他相信自己肯定不會忘記有這么一個可愛小女孩,在他受傷期間,帶給他歡笑與溫暖。
“我也不會忘記你。大哥哥,你要相信我!笨吹贸龃蟾绺缤耆幌嘈潘,武夕娃老大不高興的鼓起了腮幫子。
“好、好,我相信你就是了!彼B忙安撫她。
“大哥哥才不相信我,對不對?”她噘著紅唇,控訴地看著他。
趙少樊為之一愣,他敷衍的態(tài)度有這般明顯嗎?
怎么這小小丫頭一眼就看穿了他?
“那么你說如果哪天你長大了遇見我,卻認(rèn)不出我,你要如何是好?”他按著抽痛的肩頭,換個方式說道。
未來或許他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因為他相信這小丫頭不會有走出馬鳴山的一天。
而為了保護這片寧靜山林的安全,他這一回京城,也絕計不會泄露這里的一切。
“哪天如果我認(rèn)不出大哥哥,那么……那么……我應(yīng)該怎么樣?大哥哥!彼^,一臉茫茫然。
“這個嘛!泵掳,趙少樊一時也被問倒了。
由于再見面的可能性不大,任何假設(shè)根本不重要,但見她一臉認(rèn)真,若不給她個回答,她肯定會吵個不停。
“這樣吧。如果你哪天遇見了我,卻沒認(rèn)出我,你就得留在我身邊,永遠(yuǎn)不許離開!彼S口說說,也不指望她會記得今日這些話。
聞言,武夕娃站起身,并一跳跳進他懷里,大聲歡呼道:
“好,一言為定!大哥哥,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記你了,就罰我留在你身邊,永遠(yuǎn)不許離開!彼龜堊∷牟弊,笑得無比開心。
趙尖樊被她這一番話逗得爆出大笑,久久不停。
無論將來她是否會記得他,但這一刻,他相信這小小丫頭是真心在舍不得他,這就夠了。
兩天后的傍晚,趙少樊在宮藤的帶路下離開了馬鳴山;而那口口聲聲說絕不會忘記他的武夕娃,這會兒正因為大師兄捉了只野兔子回來,是以和兔子玩得不亦樂乎,完完全全忘了他要離開這件事。
至于在成長期間,她是否會記得他這個大哥哥曾存在過,恐怕也只有老天爺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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