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也不知道那道士說的是真是假,但在那所謂的沖喜過后,沈老爺這幾日的身體狀況的確是好了一點。
這兩日飯也能多吃幾口,床也能下來走個幾步,對比之前只能在床上喘氣等死的模樣,實在是有進展得多。
最近的他沉浸在自己身體好轉的喜悅里,直到大女兒三朝回門這日,他才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經有幾天沒見到二女兒了。
雖說以前也不是常常見到,因為她總躲在自己那座小院子里,但是這兩天恰好是盤帳送帳的日子,她就是自己不來,以往也會讓人把帳本送來,至少讓他稍微過目。
倒不是他不相信二女兒,老實說這宅子里他最相信的就是她,反而就是太相信了,卻開始不相信起自己和正妻所生的獨子。
想他當初好不容易打下這份家業,不敢說全國首富,但是在這業內算是數一數二的龍頭,誰料得到,當初他帶在身邊細心教導的兒子,卻在他病后暫管家業后,讓這家業越來越走下坡。
偏偏他還不是因為出去花天酒地成了一個紈绔子弟才導致如此的,而是做人太過老實,人家說三就是一、說二就是二。若他是一般百姓,這還勉強算是一個優點,但是他將來可是要繼承沈家的,就這么下去,即使能守成,這個“成”只怕是要把現在的沈家給打了對折又打對折來算了。
一邊想著沈家的未來,沉得富發現自己又老了不少,就連本來都感覺好上許多的身體似乎也不那么輕快了。
沉得富慢悠悠的讓小廝給攪到大廳,打算在這等今天回門的小倆口,卻發現本來該收拾好的地方卻還是和平常一樣,甚至家里還沒有準備好要宴請新人的建席。
而小廝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讓本來早上就已經有點不悅的沉得富更是忍不住怒從中來。
“老爺、夫人,二小姐和二姑爺回來了!
沉得富猛然一聽小廝的話,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瞪大了一雙眼,直直看著剛走進廳里卻一點都不意外的沈夫人。
沈夫人連看都不看他,徑自坐了上座,端著丫鬟送上來的茶水輕輕地眠了一口,才淡笑著回望他。
“老爺可是歡喜了?這我們沈家二姑娘要跟新姑爺回來,的確是件喜事,但老爺還是要擺擺丈人的威風才行!”說著,她又轉頭看向小廝丫鬟,“你們也真是的,沒見老爺還站著嗎?還不把老爺攙過來坐著,老爺可是大病罷愈,若是又累壞了,可要小心你們的皮!”
沉得富可是一點都不想坐著,他氣得臉上泛起一股潮紅,手指顫抖的指她。
“沈楊氏,你……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吼了一聲后,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喘氣的聲音如同拉著風箱一般呼呼地響著。
李代桃僵?!這法子竟然也想得出來,她難道不明白現今的沈家和任家的差別在哪里?
更何況她以為蔓娘是啞的?還是傻的?以為她會就這樣乖乖的任人擺布?!會讓任家人就這樣將錯就錯的以為自己娶的是嫡女不是庶女?!
沈夫人一臉理直氣壯的回望他,“老爺,那新人可是要進來了,您還是先坐著吧!可別人還沒見到就先暈了!”
看著他不過說幾句大聲點的話就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她在心中冷笑。
她幫他穩著這后宅可有十來年了,這些年他除了一個又一個的往后院帶女人,沉迷在一個又一個狐貍精的溫柔鄉里,可有放過幾分真心在她身上?
她也是傻,看了好幾年才明白,什么男人的寵愛都是假的,只有銀子跟兒子才是真的。
這次看著他一日日的病下去,她可沒有半分的不忍,心中早就在盤算著,她兒子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把沈家的家業全都摟在手中。
偏偏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了,就只差沈蔓娘那個礙眼的卡在那里。
因為她的算學連資深的老帳房都比不上,老爺老早就把帳本交給她,就是她這個大房夫人想要多一點的開支還得讓人去她那兒報帳。
清楚的會說沈蔓娘哪里像個大家閨秀,反而像個帳房,不明白的,會說她這個沈家夫人怎么連拿個銀子都要跟庶女開口,硬生生比一個小雜種低了一級,這樣的氣她怎么能忍得了?!
沒想到這時候老爺還越過她擅自作主替柔娘給定了這門婚事,哼!她若不讓沈蔓娘嫁過去,難道真的要讓她的寶貝柔娘過去受苦吃罪?!
想都別想!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只不過片刻就又回復了原先的平淡。
沉得富這時候哪里還坐得下來,他恨恨的大聲喊著,“你這愚不可及的蠢婦,自以為自己想得可真是絕佳妙計?是料定了自己這么做不會有人發覺?還是認定了任家不會追究?!”
她冷笑,連表面上的情份都不顧裝了,“發覺又如何?我們沈家的姑娘可是八人大轎抬著進他們任家的門,這天地也拜了,也圓過房了,就是鬧了出來,我們不好看,他們就好看了?這兩天任家都沒傳來任何消息,顯然不是不知就是不打算追究了,都已經如此了,老爺現在還在氣什么?!”
沈老爺插著自己的胸口,呼吸急促的說著,“我還道你這些日子怎么突然轉了性,甚至還讓蔓娘給記到你名下,原來不過是狗改不了吃屎,竟是都在想著這些下作的主意。”
“是。课蚁氲目啥际窍伦髦饕。”她臉一沉,反過來冷聲質問他,“老爺你當初定這門親事的時候,可是說得很好聽,怎么現在我讓你心心念念的二姑娘嫁過去了,反而這樣氣呼呼的罵我這是下作主意?還是你這時候才想起來本來這門婚事配我的柔娘就是好的了?!我告訴你,就是我死了也不可能!”
“你無知蠢婦!你以為任家沒有發作就是不追究了?!你等著吧!任家絕對不會就這么簡簡單單的放過你!”沉得富幾乎可以預見沈家本來就已經開始走下坡的家業,到時候可能連一個骨架子都沒剩。
沈夫人本還想說她可不怕任家真的撕破臉來追究什么的,忽然廳外一個男人懶懶的聲音揚起,打斷了她的話。
“岳父可真是深得我心,我的確是不想就這么簡單的放過敢算計我的人呢!”
沈家兩老同時往廳外一看,只見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攬著一個嬌小的女人走了進來。
而這一對毫無疑問就是今日回門的主角——沈蔓娘和任守一……
任守一的聲音才剛落下,手一揮,直接就讓后頭的人帶來一串用繩子綁起來的丫囊,推推攘攘的帶了進來。
沉得富一見這陣仗還有些摸不著頭緒,沈夫人卻是沉下了臉,嘴唇緊緊抿著,語氣有些不善的說:“任家可真是好家教,女婿陪著回門還把我們沈家的丫鬟都抽了帶回來?”
任守一是不發怒的笑了笑,一臉坦然的看著陰沉著臉的沈夫人,“那是,我也真覺得我家的家教可真是好,起碼不會有那種陪小姐出嫁、還在新婚夜里謀算著給姑爺下藥的丫鬟!”
一聽這話,沉得富只覺得天都快要裂了,他恨恨的回頭看著妻子,心中連一絲的懷疑都沒有,就直覺是她做的好事。
沈夫人的表情先是一僵,隨后又表現的淡然,“姑爺這可是在說些什么?我怎么聽得不明白了!
“不明白?”任守一笑了笑,“不明白也行,我們今兒個回門可是有大把的時間說明白呢!你說對吧?娘子?”
沈蔓娘可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能夠看到算計她的大娘吃癟,她同樣很樂意的。
她不顧堂上親爹那雙求情的眼睛,順著任守一的話點了點頭,接著被他安撫的拍了拍手,牽到一邊坐下,準備看戲了。
為什么說是看戲呢?因為她剛剛來的時候可發現了這男人帶了一大串人回來,說他是單純帶她回門,她可是一點都不信。
說到這……他說新婚之夜被人下了藥了?那他是怎么知道的?沈蔓娘輕皺著眉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