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蕭伯森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所以他們只在艾茲城停留三天,岑海嵐后來陪著蕭伯森飛回維也納,一路上對他相當照料。
蕭伯森的父母在年輕時便從上海移民來此定居,以經營超市為生,所以蕭伯森等于是在維也納長大的孩子。
不過,蕭伯森的父親已經在幾年前過世了,現在只有母親陪著他,也因此他在生了重病后,都靠蕭母獨力照顧他。
在維也納停留的這幾天,岑海嵐跟蕭母見了面,談了一些話,陪著她幫蕭伯森辦理住院手續,讓蕭伯森重新回到醫院里。
安置好蕭伯森之后,岑海嵐又拎著行李飛回臺灣,結束這一趟旅程。
漫長的飛行令人覺得疲憊,而且當她回到臺灣時已經是半夜了,因此她勉強睡了幾個小時以調整時差,隔天早上就立刻撐著萎靡不濟的精神銷假上課。
她原本只請五天的假,卻為了陪著蕭伯森回維也納,讓她又臨時多請了四天假,所以,今天是非去上班不可。
下午第二堂課結束,剛上完課的岑海嵐,疲倦的抱著課本走回辦公室,卻在樓梯間聽見了別人的批評跟惡意中傷——
“留學回國的又怎樣?就能隨便請長假,連銷假回來課都隨便上一上,這根本就是讓學生的學習權益受損嘛,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又能怎樣?岑海嵐喝過洋墨水,又懂得暗地耍手段跟校長拉攏關系,人家在校長面前還挺紅的,你如果去抗議,反而會對自己不利吧?”
“哼!她會耍手段,我就不會嗎?等著瞧好了,我一定要找機會揪出她的小辮子,我非得把她趕出校園不可!”
“你趕不走她的,我上回看見她和校長站得很近,兩人談話談很久,我看哪,她搞不好想藉美色親近校長……”
后面的聲音極小,聽不見了。
但就算是笨蛋,也猜得出來接下來的話會有多不堪。
錯愕與憤怒襲上心頭,她不懂,她根本什么都沒做,為什么要被人這樣侮辱?
“你們說夠了沒有?”這不是她該承受的侮辱,岑海嵐想也沒想便走出去,打斷那兩位女老師的對話,捍衛自己的名譽。
“誰?”
聽見聲音,兩位女老師臉色一變,原本交頭接耳的兩人突然分開來,沒料到私下的談話會被聽見。
“邱老師、李老師,你們要在背后道人長短,應該要拿出證據來,否則這些話都將造成名譽受損,我有權去控告你們毀謗!”
她從不曾對人耍過心機手段,只不過是跟學校的老師比較少互動,卻被排擠在外,備受攻擊。
“要……告就去告啊,如果你真的行事光明磊落,還怕人家說什么嗎?”一看是岑海嵐,邱老師先是一陣尷尬,旋即又鎮定下來,態度張狂得好像岑海嵐才是亂道人長短的那個人。
“我一點都不怕被說什么,只是這些不實的言語中傷,我一點也聽不下去!
“聽不下去就別聽啊。”李老師也加入挑釁陣容,她們兩人簡直視岑海嵐為眼中釘!白唛_吧,我跟邱老師話都還沒說完呢,這些話我們不歡迎你聽!
岑海嵐沒想到,這兩位老師竟然這么不要臉,在背后講別人壞話還能講得如此理直氣壯!
“兩位老師最好節制一點,如果再讓我聽見一句毀謗的話,我絕不會忍氣吞聲!彼膊皇且粋軟弱的受氣包,既然兩人執意跟她起沖突,那她也不會容忍。
抱著書本,她冷漠的轉身走開。
心里的氣沒人可以體會,也沒人可以訴苦,她終究只能獨自承受所有的委屈。
***
失戀,讓她情緒變得敏感,心頭的委屈也讓她沒辦法再獨自忍受。
勉強又到學校上了三天課,這個假日,岑海嵐回到眷村,陪年邁的父母親共度周末。
其實她跟父親并不親,不過跟母親感情很好。
跟父親不親是因為父親年輕時幾乎都不住在家里,身為軍官將領的他,長年不在家是很正常的事,就算回家來相聚,也只會用軍事教育的方式管教他們,這讓家里的兄弟和她這個唯一的女生很吃不消。
后來,父親退休了,每天在家里耀武揚威,就這樣搞到最后,她跟大哥和小弟在完成高中學業后,便通通選擇離家自立,從此三個人都很少回去,只有偶爾會和母親通通電話。
她在大學畢業后,更是遠渡重洋,跑到維也納去留學,跟家里的聯絡自然更少了,而這趟還是她回臺后,第二次回來眷村。
“爸,媽煮好晚餐了!被貋硪徽,她都窩在自己的房里沒出來走動,只有吃飯時間才現身。
下樓后,她照著母親的吩咐,到前院來叫父親進屋子里吃飯。
“嗯!备赣H只是淡淡應一聲,然后就放下松土的鏟子從花圃前起身,到一旁的洗手臺把手洗干凈。
父女倆一前一后進到屋內,靜靜地坐在餐桌前。
吃飯不說話,是他們家的家規。
所以她沒開口跟母親聊天,只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母親煮的家常菜,默默享受著家里的溫暖。
“海嵐。”規定吃飯不準說話的父親,竟然自己打破多年來的家規。
“?”驚愕抬眼看著發鬢灰白的父親,岑海嵐因驚訝而半張的嘴里還有著幾根空心菜。
“先把菜吃掉!贬竾烂C地瞪她一眼。
“喔。好。”咀嚼幾下將菜吞下肚!鞍郑小裁词聠?”
以前在家時,吃飯時說話會被叫到旁邊去罰站,只能餓著肚子看別人把菜吃光光,而現在老爸居然主動找她說話?!這教她怎能不驚訝?
“你等一下開我的車,載我去市區的圣仁醫院一趟!贬赶确畔峦肟,推推老花眼鏡跟她說話。
“去醫院干嘛?爸,你身體不舒服嗎?”雖然父親的嚴厲讓她反感,父女感情不太深厚,但她還是很關心父親。
“我身體好得很,沒病沒痛的,不用你瞎操心!鄙頌檐娙耍竿诵莺筮是不忘定時運動,身子很硬朗,這些年來連感冒都不曾有過。“去醫院是要探視隔壁牟先生的二兒子,他前幾天晚上被店里鬧事的人給揍傷了,傷勢好像不輕,現在人在醫院里接受治療!
“志剛大哥他傷得嚴重嗎?”牟家的二兒子就是牟志剛,岑海嵐聞言頓時吃不下飯。
“會搞到住院還不嚴重嗎?”嚴厲的眼再度瞪向女兒,岑父對岑海嵐的應對似乎有些不滿!拔覄倓偪茨蚕壬湍蔡劭艏t紅的出門了,我看我們也趕快吃一吃,快點去醫院探望人家!
“志剛大哥住的圣仁醫院離這里遠嗎?”
牟志剛受傷,她當然擔心,但這次去見牟志剛很可能會碰到耿大狼,兩人已經分手,再見面想必很尷尬,但若不去,豈不是太對不起平常很關心她的牟志剛?所以不管怎樣,今晚她都得走這一趟。
“聽牟先生講,好像是在XX路上!
“爸,你確定嗎?”
“我又沒耳背,當然不會聽錯!快吃飯,吃飽我們立刻出門!
“好啦。”脖子縮了縮,岑海嵐當然知道父親對她有所不滿,大概是看她今天回來卻老是窩在房間,也不下樓來幫忙做家務或陪他們聊天而生氣吧?
飯后,岑海嵐開著父親老舊的福特,載著父母親一起出門。
途中她在水果店前停留一下,買了一籃水梨,全家才又驅車前往圣仁醫院。
到了醫院后,跟護士站問了病房號碼,岑海嵐懷著不安的心情陪著父母一同進入病房內。
打開門,病房里頭除了躺在病床上的牟志剛外,另外有三個人。
那三個人分別是牟志剛的爸媽,以及站在窗戶邊的耿大狼。
果然還是遇到了。
岑海嵐低著頭站在門邊,最后才走進里頭,把整籃水果放在角落的柜子上,回身默默的站在母親旁邊,聽著母親和牟伯母談著牟志剛的病情,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跟耿大狼有所接觸。
牟志剛看起來真的有點嚴重,額頭包著紗布,臉頰有瘀青傷痕,右手臂也有傷口,左腳則打了石膏高高掛著。
母親聽牟伯母談著病情,談著談著,兩人都紅了眼眶。
父親則跟牟伯父默默站在病床旁,看著陷于熟睡狀態的牟志剛。
從剛剛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耿大狼,這時走到牟伯父身邊。“伯父,我先去跟楊醫師問一下腦部斷層檢查的結果。”
“好,耿先生,那麻煩你了。”牟伯父跟耿大狼很熟,因為這幾年牟志剛能在工作上有所成就,也是耿大狼的成全。
“那我出去了,待會見!彼T口走去,經過她的身邊。
在他接近時,岑海嵐不自覺地退后一步,悄悄拉開兩人的距離。
耿大狼腳步頓了半秒,冷漠地瞥看她一眼,剛好跟抬起頭來的岑海嵐視線相接。
岑海嵐心頭小小一驚,美目隨即迅速移開。
分手的情侶再度碰面,真的很尷尬!岑海嵐試著別太在意他,但驚惶的眼眸泄漏出她的情緒,顯然她做得并不成功,所以她只好再度低下頭,將情緒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