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豆,你想念夫君嗎?”
“嗚嗚嗚……”
請別誤會,并不是小豆豆真有多想念男主人,而是太熱了,一身茸茸的毛又長又厚,冬天是很保暖啦,但夏天可就是活受罪了。
“好好好,讓你下去,讓你下去!
一溜下地,小豆豆馬上四平八穩的平貼在石地上汲取涼意,濕紅的小舌頭懶洋洋地拖在一邊,像一件小老虎皮,若不小心看,還真的會一腳踩下去。
香墜兒嘆著氣,又拿起女紅來,心不在焉的有一針沒一針。
夫婿才離開不到一個月,她就已經想念他想念得快瘋了,尤其是夜晚上床后,身旁沒有他在,她更是想得心都痛了,然后,淚水就會止不住地淌下來。
記得剛成親那時候,她也會想念家人,但夫婿一直都是那么細心,總是她才剛開始想念,他就會拖著她到處去玩,玩得她沒時間想念,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那么時常去想到家人了,就算想起,也只是稍微想念一下而已。
而現在,又有誰來幫助她減輕思念夫婿的心情呢?
“大嫂!大嫂!”
來了!
婆婆一直都很疼愛她,三位小姑也跟她相處得很好,而今,她們更是不吝于表現出她們的體貼與關懷,從大軍出發翌日起,婆婆和三位小姑就天天來找她,不是找她閑磕牙,就是找她出門踩街、逛鋪子。
她知道,她們是想讓她分心,免得她太過思念夫婿了。
想到這里,香墜兒不禁綻開感動的笑,當初是為了娘親才不得不嫁到方家來,而事實卻告訴她,是她運氣好,才能夠嫁到這么好的婆家。
“大嫂、大嫂,殺韃子的紀念日又快到了,外面可熱鬧著呢!”
“還有霸會喔!”
“對、對,不出去逛逛就太可惜了啦!”
方翠三姊妹一邊扯嗓門大叫,一邊龍卷風似的刮進來,后頭還跟著雍容端莊的方夫人。
“婆婆。”香墜兒連忙放下女紅向前施禮。
“墜兒,”方夫人憐愛的摸摸香墜兒的頭!耙焕鄣脑,陪我們出去逛逛,嗯?”
“我不累,婆婆。”
“那就一道去吧!”
于是,婆媳、小姑五人又一道出門逛街去了,小豆豆眼睜睜看著女主人離去,依然動也不動地趴在石地上。
太熱天還跑出去逛街?
白癡!
。
“為何不出戰?”方瑛憤慨的質問。
方政不語,也是一臉憤怒,氣得說不出話來,方瑞急忙把方瑛拖出營帳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再仔細向大哥解釋。
“思任求降了。”
“放屁,那根本是緩兵之計!
“對,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但沐晟他相信了,我們又能奈他何!
方瑛狐疑地瞇起眼來!般尻蔀楹文菢虞p易就相信了思任?”
方瑞又小心翼翼地環顧左右一下,再壓低聲音說:“這是我從洱海衛的士兵那兒聽來的,聽說思任小時候曾寄養在刀賓玉家里,因此有機會見過沐晟,不知何故,沐晟特別喜歡思任,還把他當自家兒子看,因此沐晟一見思任的投降信到,馬上就相信思任是真心歸順,然后下令大軍不得渡江進攻!
“見鬼,沐晟那老小子到底懂不懂兵法?”方瑛怒道,一肚子火。
“顯然是不懂。”方瑞嘲諷地哼了哼!捌鋵嵈蟾缒銘撘埠芮宄,沐晟雖然承嗣了父兄的爵位,可是他一點也不像沐英和沐春將軍,他根本不懂用兵,上戰場幾乎都是吃敗仗,實在夠丟臉了,倘若不是看在他父兄面上,他早就不曉得被貶到哪里去了!”
方瑛下顎繃緊,咬著牙!般尻傻降状蛩闳绾?”
“等!
“等什么?”
“等對方來投降!
“我看他要等到死了!”方瑛譏誚地道!般灏河衷趺凑f?”
“沐昂自然是要捧自己哥哥的場。”
“那太監吳誠和曹吉祥,他們是監軍,又怎么說?”
“他們躲在金齒,你以為他們會說什么?”
“爹呢?”
“爹要進攻,沐晟不準;要造船渡江,沐晟還是不準,既不進,也不退,只是一味的什么都不準,只準待在這邊養蚊子,爹又能如何?”方瑞兩手一攤!爱吘怪鲙浭倾尻裳剑
方瑛繃緊牙根,不吭聲了。
這就是他不愿走這條路的主因,倒楣碰上一個三腳貓的主帥,明明知道他是錯的,你卻只能跟著他走上錯路,不許辯解,也不準違抗,運氣好,只是打一場灰頭上臉的敗仗;運氣不好,就只好下輩子再來拚輸贏了。
真的太不值得了!
九月重陽過后不久,香墜兒平安產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而這個小男娃,方燕一見就失聲大笑。
“像大哥!像大哥!好粗獷的濃眉,圓溜溜的臉兒,不像大哥像誰?”
然后,當那娃娃彎起弦月眸笑起來的時候,大家也一起不由自主的笑起來,再不約而同拉下臉來,忿忿地破口大罵。
“可惡,又是這種有惡性傳染力的笑!”
方毅,這是方政取的名字。
大老遠寫家書傳去喜訊,戰場那邊立刻就回過信來,好幾大張信紙,寫滿了方政的狂喜,還有方瑛的得意。
男人最得意,洞房花燭夜,還有喜得麟兒時。
“以后,我就不會那么寂寞了!睉驯粥洁降膬鹤樱銐媰耗剜。
雖然婆婆不時來找她,還有三位小姑輪流陪伴她,婢女、下人們也不斷來來去去,但她還是會感覺到寂寞,因為夫婿不在她身邊。
她真的好想他!
但現在,凝望著懷里這張酷似夫婿的小臉蛋,多少抒解了一些她的思念,寂寞時抱著他,也好像夫婿就陪在她身邊,或許日子就不會那么難熬了。
武人的妻子,注定要獨自度過數不清的漫漫長夜。
。
營帳前,方瑛焦急的來回踱步,他不受任何軍職,就沒有資格參與軍情討論會議,只能在這里等待方政和方瑞帶結果回來。
說什么思任要投降,到處都傳來緊急軍情,他不信沐晟還不肯出兵!
“怎樣?怎樣?”大老遠一見到方政的身影,他就急忙迎過去!八既温暑I萬人渡過潞江,將甸順、江東一帶的軍民屠殺殆盡,騰越以北等地都落入他手中了,沐晟應該會出兵了吧?”
方政面無表情的瞟他一眼,逕自進入營帳里去。
方瑛怔了怔,“爹,你……”回頭看,方瑞捉住他的手臂!霸趺戳耍俊
方瑞苦笑!般痍扇耘f不肯出兵,爹還跟他拍桌子大吵,但他就是不肯出兵,打定主意要按兵不動到底,爹比你更生氣呢!”
方瑛僵了僵,驀而狂怒的大吼!澳抢闲∽樱乙
“不要、大哥,千萬不要!”方瑞幾乎整個人都抱在方瑛手臂上,就怕他不顧一切,飆去教訓那個頑固的老頭子一頓!斑@是在軍中,不能胡亂來,你別給爹招惹麻煩呀!”
“我不是士兵,毋須聽命于他!”
“但你是以舍人身分跟在爹身邊的呀!”
雙拳緊握,兩眼冒火,“這是延誤軍機的大罪,屆時皇上追究下來,那個老頭子想要推給誰?”方瑛怒問。
“不是爹就是張榮,誰倒楣就是誰啦!”
“可惡!”方瑛氣得渾身發抖。
一個不顧士兵與百姓生命的主帥,朝廷為何要派這樣一個窩囊廢來呢?
。
孩子滿月了,雖已進入初冬,天氣已然相當寒冷,香墜兒還是迫不及待的想出門去透透氣。
沒想到才踏出房門一步,眼前就黑了,然后一百只手一起又把她推回房內。
“大嫂,毅兒呢?”
方翠挽著她的手臂直接拖回內室里,方燕關上房門,再回身守在那里,方虹則關上內室門,也回身守在那里,香墜兒看得一頭霧水,不曉得她們在搞什么花樣?
“在婆婆那兒!
“那正好,娘一定會霸占上一整天不放。”方翠瞥一下方虹,回過眼來,咳了咳。“呃,老實說,大嫂,我們想找你商量一點事。”
“什么事?”
“我們,呃,想去找爹……”
“耶?”
“可是娘一定不許,所以我們需要大嫂幫我們掩護一下!
“但……但……”
“別這樣嘛,大嫂,幫一下忙嘛,我們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可是……可是……”
“戰場上我們又不是頭一次去,你別擔心……”
“但……但……”
“每次我們都能幫上忙喔,真的……”
“可是……可是……”
“就這么一回,幫幫忙嘛,大嫂,幫幫忙嘛……”
“但我也想去呀!”
話一出口,不消說方翠和方虹兩人皆大驚失色,臉黑了一大半,就連香墜兒自個兒都嚇了一大跳。
人家在打仗,她去干什么?幫忙尖叫?
可是,她真的好想念夫婿嘛!
而且說不定她也幫得上忙,譬如煮大鍋飯啦,洗衣縫補衣裳啦,或者照顧傷患之類的,雖然她沒跟二哥學過,但最基本的傷口處理她還行。
所以,她應該可以去吧?
“但……但……大嫂,戰場上很辛苦的耶!”換方翠結結巴巴,吃蛋吃個不停了。
“不會比農家辛苦。”香墜兒反駁。
“也很危險!
“我的危險不會比你們大!
“我們會保護我們自己!
“我會躲!
“可是大嫂你甚至不會騎馬!”
“誰說的?”
“咦?”
“我四叔是馬販,我怎么可能不會騎馬!”
方翠傻住了,好半晌后,她才吃力的又說出最后一個香墜兒不能去的理由。
“大嫂,你才剛坐滿月子呀!”
“那就再等我一個月,一個月后我們一起去,”也許起初她也嚇了自己一跳,但話愈說她就愈堅定,她非去不可!“不然我就自個兒去!”
那怎么行!
“好好好,大嫂一起去就一起去!”
“但,二姊,娘那邊怎么辦?”方虹也問過來了。
“這個嘛……”方翠略一思索。“這樣吧,冬至一過,我們就跟娘說要去廟里燒香,順便住幾天,等娘發覺不對時,也追不回我們了。”
“娘若是跟在我們后頭一起去怎么辦?”
“把毅兒托給娘呀!”香墜兒脫口道。
“對喔!”方翠、方虹異口同聲大叫!斑@么一來,娘就不會出門了!”
于是,事情就這樣敲定了,再過一個月,四個小女人就要一起上路到戰場上去找男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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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川江對岸,思任的大將緬簡在那里耀武揚威的挑戰,這邊卻始終按兵下動,因為沐晟依舊不許出兵。
“真沒面子!”方瑞喃喃道。
“沐晟那個老頭子,他到底在想什么?”手握丈三尺長槍,方瑛恨不得一步跳到對岸去和對方決一生死。
“……到營帳里來!”語畢,方政轉身即走。
方瑛兄弟倆相顧一眼,隨后跟去。
片刻后,營帳內,方政端坐正位,方瑛兄弟在兩側默默等待著,他們知道,父親已有所決定。
“今夜,我們殺過去!”
“多少人?”
“我麾下所有人馬。”
“四千?”
“夠了!
“我會準備好!狈界肋~萬千的應喏。
“嗯!狈秸D注方瑞!澳懔粝。”
方瑞呆了一下!暗?”
方政臉上沒有一絲半毫的表情!斑有,發誓,無論如何,你絕不能違抗沐晟的命令!
“可是……”
“發誓了!
“爹……”
“發·誓!”
“……我發誓絕不會違抗沐晟的命令。”
“很好,別忘了你的誓言!”
當夜,方政即點齊麾下軍隊,開了寨門,一路殺過龍川江去。
夜深深正好眠,緬簡睡得可香甜,夢里左擁右抱,四周全是超級大美女,忽然一陣喊殺聲驚醒他的美夢,還沒來得及提起刀劍,人家已經殺到他頭上來了,營地轉眼間就被攻破,他只好率領殘兵退到景罕,誰知半途又被明軍截住一陣廝殺,殺得他灰頭土臉,最后只好丟下數百具尸體,落荒逃往高黎貢山。
方政見勝即追,率兵深入數十里,直至高黎貢山下的敵軍大寨,一聲令下,四千明軍如狼似虎的沖殺上去,敵軍雖也拚死抵抗了一陣子,但結果仍是一敗涂地,不久即潰不成軍,不能走的都殺了,能走的只恨爹娘少生給他四條腿,都漫山遍野逃命去了。
收兵后,方政開始清點首級。
“多少?”
“三千余!
“好極了,我們再追!”
戰果太輝煌,方政決定趁勝繼續深入敵境追擊,直逼思任的老巢重鎮;上江,順利的話,他們就可以一舉弭平這場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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