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幾日,汀蘭銀樓的生意漸趨穩定,到了讓利銷售的最后一日,銀樓中幾乎已經無貨可賣了,收入白銀近七萬兩之多。
寧啟隆看著帳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不禁感慨道:“若水,爹以前是小瞧你了,若是日后你弟弟當不好這個家,你這個做姐姐的,就多教教他吧!
她應著,有些心不在焉。此刻她心中想的是——為什么古連城沒有繼續為難他們呢?
李準奉皇命在汀蘭銀樓中安插幾個侍衛,化裝成伙計的樣子分別在樓門口和二樓的窗戶旁監視對面儀和飯莊的情形。
平日里,寧若水也不和他們說話,他們也不會來打擾她,而李準則會借著巡察情況的機會,時常來汀蘭銀樓看她。
她對李準的感情,自小到大都敬如兄長,雖然現在兩人訂了親,自己即將成為他的妻,她也不會覺得有任何變化,倒是李準每次見到她,都顯得有些局促,像是想要親近,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這一日,她正在研究進貨,李準又來了,出乎意料的是,和李準同來的居然是古連城。
“若水,你不是說銀樓里的首飾都沒有什么存貨和新品了嗎?我叫古大少來幫你看看,他在這方面可是行家!
李準喳喳呼呼的,表現一番好意,但聽在寧若水的耳里卻不自在極了。
“準哥,你又到處和人說東說西……”她輕聲埋怨,未將心中感到可笑之處說出。找和她家銀樓打對臺的人來幫她看……哼!
古連城聽到了,在一旁施施然道:“李準是一番好意,若是寧大小姐辜負了他這番好意,他可就要傷心了。還是大小姐不相信連城的眼光?”
寧若水低垂著眼,手指緊緊捏著袖口。
李準握了下她的肩膀道:“我先上樓去看看情況,你們倆慢談,一會兒咱們去對面吃飯,我在飯莊里訂了個廂房!
她一驚,連忙勸道:“那里不是你監視的地方嗎?人家都認得你……”
“所以才更要去一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崩顪市χ觳缴狭藰恰
結果堂內又只剩下她和古連城。
靜默之后,古連城先開了口,“近日可好?”
好簡潔的問候,卻讓有千頭萬緒的她不知從哪里說起,想了一陣,她才慎重地點頭,“還好,多謝大少放我們一馬。”
“不必客氣。”他撩起衣擺,很自在地尋了一處坐下,就像是在自己家中。
她微抬眼臉,他的回答無疑是默認了她之前的猜測。
“我不懂,大少這番變化是為了什么?”她索性問出心底的疑問。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自然是為了你,你怎么會不懂?”
她的臉色霎時變得雪白,為她?這句話太過曖昧,讓她無法應對。又思忖了片刻,她才緩緩說道:“多謝大少體恤小女子為人子女的辛苦,我代銀樓上下、家父及幼弟,謝過大少了。”
“這是我見過最沒誠意的道謝。”他笑看著她,“我要他們的感謝做什么?我想知道你要怎樣謝我?”
她又忍不住咬著唇瓣,結果他一伸手,清冷的手指安在她的唇上,“不要沒事總咬嘴唇,嘴唇這么漂亮,要是咬出了印痕,或是把牙齒咬壞,豈不讓人心疼?”
她驚慌地急忙避開他的手,但是嘴唇仿佛已經沾染了他手指的溫度,霎時都冰涼了許多。
此時又傳來李準喜孜孜的聲音,“我的肚子好餓,咱們現在就去吃飯吧!”
寧若水盯著古連城那笑意盎然的眼,低聲說:“大少,請自重!
古連城起身,定過她身邊時,故意擦過她的肩低語,“你若覺得受辱,可以和李準說。”
他的呼吸吹到她的脖頸,又是那種不知名的清貴香氣拂過面頰,讓她渾身一下子變得糾結。
李準已下了樓,未看出兩人有何古怪,笑瞇瞇地去拉寧若水的手!叭羲,我們走吧,今日我叫了你最愛吃的……”
寧若水一側身,避開了他的手。
李準有點尷尬地看著她,古連城在旁邊淡笑著打圓場,“女孩子總是矜持些,你又何必急于一時?她早晚都是你的人,還怕握不到手嗎?”
李準開懷一笑,“是啊,你不要太嫉妒,其實若水是因為有你在這里才不好意思。”
他依然曖昧地笑著,“是,我相信,有我在,總會有點不一樣!
寧若水完全轉過身去,明明手指嘴唇都是冷的,偏偏心底狂跳得竟然讓臉頰開始發熱。
好個奸猾的古連城,竟讓她開不了口,她很想豁出去的拉住李準說:“你這個朋友調戲我!”但是一抬眼看見古連城那張清俊的笑臉,讓她已到嘴邊的話,竟然吐不出一字半句。
她是……被什么人鎮住了嗎?
儀和飯莊的二樓廂房內,只有古連城、寧若水和李準三人。李準雖然是公務在身,但是對于滿桌的美食也興趣頗濃。他很熱情地和寧若水說:“要請古大少出來吃飯可不容易,他家的廚子可與皇宮御膳房媲美,外面廚子做的飯,他是看不上眼的!
“那今日又何必來吃?”寧若水有點沒好氣的說。
“在家吃久了總會膩!惫胚B城接過話題,“就像是看一種花看久了也會倦怠,總希望能換一種品鑒,說不定別有味道!
他話中有話,李準聽不出來,寧若水則故意裝作沒聽見。
正要動筷子時,樓下忽然有人咚咚咚的疾步跑上來,李準的一名扈從在外面急匆匆地說道:“大人,城南失火!
李準驚得放下筷子,“怎么這樣不巧?都是陛下丟給我這么一個巡城差事,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寧!
寧若水也訝異地問:“準哥,你要去救火嗎?”
“總要去查看一下情形,你們先吃……唉,算了,不必等我,還不知這一去要去多久。古大少,若水就麻煩你了!
李準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忙忙地跑出廂房。
怎么又是這樣?只留下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寧若水實在沒辦法再故作冷靜的坐著,只好也站起身說:“既然準哥不在,我不便單獨留席,大少請慢用……”
古連城連眼皮都未抬起,只淡然的說了兩個字,“坐下。”
她僵在那里,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如青山白雪一般皎潔,波瀾不興,卻怎么會有如此強的氣勢,壓得她總是喘不過氣來?
就這樣被他逼得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但是她只是僵硬地坐著,連筷子都沒有拿起。
古連城用一雙新筷夾起一塊嫩藕,遞到她的盤中,“這菜名為荷塘月色,嫩藕選用最是講究。我家中的廚子若是做這道菜,定要用茶水洗三遍手才可以沾案。這里的廚子沒有這些規矩,我怕吃不慣,你替我嘗嘗。”
她壓抑著聲音,“大少,過去不肯做的事情,現在何必勉強自己做?勉強而來的事情不會快樂。”
“未必!彼忠艘煌霚旁谒媲,“你名為若水,這湯的顏色也像白水一樣。知道怎么做的嗎?”
她不語,只聽他說。
“這湯名為無色,是用清晨最干凈的露水調配蜂蜜、蛇膽,再用新鮮的玫瑰花辦釀泡而成,甜中有苦,苦中有甜,味道很特別。不過我只是聽說過,也沒有嘗試過!
他娓娓道來,眼中沒有看到她尷尬的表情,倒像是個諄諄教導學生的夫子。
她終于按捺不住,脫口問道:“是不是我把罐子讓給大少,大少就不再來煩擾我了?”
他正在給自己倒酒,驀然聽到她的話,手腕停了停,抬眼問:“你肯割愛了?”
她的嘴唇輕顫,雖然問出了那句話,但自己心里卻沒有答案。
于是他又笑道:“我是要那只罐子,但是現在我要的不僅僅是那罐子。”他的瞳眸微縮,露出逼人的銳利,“連那罐子的主人,我都要!
她失態地再度站起,因為起身太快,那碗他盛好放在她眼前的湯都被碰灑了出來。
他輕嘆著搖頭,“真是暴殄天物!比缓筇统鲆粭l雪白手帕,幫她揩拭桌上的湯汁。
她想奪門而出,但廂房內空間狹小,出路被他用身體擋住。
她無可奈何地說:“大少,請給我一條出路!彼麖澫碌纳碜泳従徶逼,不知不覺中,竟然已逼到她的眼前,他語氣平板地吐出兩個字,“不行!
倏然間,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按在廂房的墻板上,兩人的身體幾乎完全貼在一起。她不知是羞憤還是惶恐,臉上滾燙得仿佛可以冒火。
“大少,別忘了我是準哥的妻子!你這樣做,有悖天理人情!”她迫不得已的吶喊,想阻擋他的下一步企圖,但喊出口之后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微弱。
而面對她的抗議,他只是微微笑著,用那慣用的輕蔑語氣道:“我向來只喜歡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原來你不知道?”
怎樣的事情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她未及問,也不想問,卻在這一瞬間被人侵犯了朱唇。
如她所想——他整個人都是冷的,手指是冷的,語調是冷的,笑容是冷的……
但只有一點她猜錯了,他的唇是熱的。
熱得仿佛可以燎燃一片天、一片地,更何況是全無抵抗能力的她?
她全身輕顫著,從未和人如此親昵過,就連李準,最多也只是牽過她的手,不敢對她有任何稍越雷池之事,但是古城連顯然全然不顧及她的身份,更不在乎自己和李準的朋友之誼,他只是狂妄、我行我素的在這間廂房中肆意占有她的唇瓣,并借機擠占了她全部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