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污?”
她說完他就笑了。難怪人人都說當官不貪要倒霉一二代,原來為官不貪,還真是埋沒人材。
“行了!”她安慰地搭上他的肩膀。
“什么事行了?”
“以后沒錢吃飯來找姊姊,姊姊請客。”
“又說姊姊,紙不想要了?”他橫眉覷她,這女人到底以為自己有多老。
“行行行,不說就是。朋友有通財之義,沒得吃時,盡管上門來,小妹妹我請客。”
反正她沒有雄心壯志當土豪,只想爭個自由身,買一處小田莊、平平安安過日子,等到女人三十如虎狼的年紀,若是有不壞的際遇,便招個聽話的上門女婿回來陪伴,日子總是要過得不煩心才好,所以為朋友花錢?小事一樁。
“此話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我像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不行,得寫契約、蓋印章。”
他捧起她的臉,與她額對額、臉對臉,他聞到她身上的酒氣,她也分享了他氣息里的酒香,他真是喜歡她的味道……呵呵呵地,他忍不住發笑。
“這種小事還要寫契約、蓋印章?!”
她抬起迷蒙醉眼望向眼前的大男人,這一刻突然發現,酒精不是好東西,因為它害她心臟跳得飛快,關在荷爾蒙里那只三十歲才應該形成的餓狼,好像一瞬之間飛快成長。
“當然要,黑紙白字最妥當!鼻魄疲淼脜柡,連白紙黑字都說反。
“好吧、好吧,要怎么寫,你說了算!本昃険]揮手妥協!
宋懷豐抓起她的手,對著天上明月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涂娟娟要養宋懷豐一輩子!
有嗎?她有提到一輩子嗎?娟娟腦袋混沌,不斷想著這件事,想盡辦法要厘清自己有沒有講過這個話,卻發現越厘越亂……不過他的指尖加上她的指尖,被月亮染出柔和光暈,一撇一劃在夜幕里書寫著,還真的是黑紙白字……
“好了,寫完!彼氖郑c點頭,表情極其認真,好像完成的不是短短十一個字的契約書,而是一部轟動天地、亙古亙今的偉大史書。
她被他惹笑了,也跟著點點頭說:“好了,寫完了!
“蓋印章!彼f。
她點頭附和!吧w印章。”
她乖乖伸出大拇指,打算蓋下這個禍國殃民的不平等條約,可這回宋懷豐和她沒默契,他不要她的大拇指,他要她的嘴唇。
捧起她的臉,俯下身,他往她的唇上蓋下印章。
這是涂娟娟的初吻……在瘋狂奔放的年代里,守得緊緊的初吻,卻在這個保守、安全,男人很樂意為女人負責任的時代中失去……
這時候,她應該抽身,一巴掌甩過去,表現身為女子的矜持與驕傲,但是他的唇很軟、很甜,很有罌粟味兒……讓人想一嘗再嘗,百嘗不厭倦。
他的技巧不夠好、她的技術也很糟,但是兩個表現都不怎樣的男女,都沉迷在這個親吻里……
隔天,兩人回到城里,像是心里埋住什么秘密似地,他靦腆、她害羞,蓋印章沒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那是兩人的初體驗。
第一次和異性親密、第一次和異性嘴對嘴、第一次覺得……這種感覺美妙無比。
兩人都借著忙碌,想把這分太興奮也太不真實的感覺給沖淡。
只是好難啊……兩人的費洛蒙似乎從那個晚上起大量分泌,他們時刻都會想起彼此,想起對方身上干爽舒服的氣息,然后想起那個晚上、那個吻……然后,臉紅心跳。
于是非但沒忘,他們反倒在記憶里一次次的反復練習后,更深刻、透徹。
第五天,宋懷豐再也忍受不住了,他跑到云湖商業區去找娟娟。
當然,明面上是陪著關關和當地商戶開會,年終慶馬上開打了,要做的準備很多,但會才開到一半,他便借口忙碌,跑到幼教社找人。
宋懷豐前腳剛踏進幼教社,幼教專員一發現他全迎到店門口,只有熱愛文教事業的娟娟,還在積極向顧客推薦自家商品。
這情況讓他有強烈的無力感,還號稱是好朋友呢,娟娟對他的熱情明明就不如別人。
繃著臉,把專員們給一個個瞪回崗位,宋懷豐心里考量著,要不要和關關提幾聲,留著這群會對男人流口水的女人,她難道不怕大哥失身。
這話,他真的對關關提了,她的反應是:“你想太多。”
的確是他想太多,哪個專員敢和主子搶男人?但是,和娟娟搶男人不必手下留情,何況他還不是娟娟的男人,充其量只能算得上好朋友罷了。
悶吶,他改變心意了,他對她的感覺不光光是有趣,不單單是好友情誼,他要和她一路發展下去!
宋懷豐雙手橫胸擺臭臉,想把客人嚇走,他要是有一臉橫肉,大概效果會更好一點,可惜他沒有,因此只能待在旁邊,眼睜睜看著娟娟對一位大爺獻媚。
娟娟不遺余力地向對方介紹練習簿的用法,還親自示范教具操作,那大爺見她可愛親切,便慷慨大方的一口氣訂下百本練習簿、圖畫書,連同教具算一算付了近四百兩,生意成交,娟娟那張臉啊,笑得陽光燦爛。
“梁大爺,如果您沒有師傅可以指導家中孩兒,我們有幼教專員可以到府上指導貴府少爺小姐,您只要付一點點的指導費就行。”
這是關關的另一條生財之道,她的目的是藉由到府指導,將幼兒教育的觀念推展出去,一來可以幫助幼稚園招生,二來能讓幼教社接下更多筆生意。
梁業生看著眼前嬌俏可愛的清麗佳人,反口問:“可以挑選人嗎?”
“當然可以,梁大爺有認識的專員?”
“我想選姑娘,行嗎?”
說著,他眼底透出一抹興味,他喜歡這位姑娘,活潑大方、聰穎慧黠,若是有幸成為他的女人,定是紅袖添香、佳事一樁。
娟娟莞爾,本想回答:梁大爺說笑了,我們有負責指導的專員……
可她來不及開口,宋懷豐便闊步走到兩人中間,對梁大爺說:“梁大爺,真抱歉,我的未婚妻喜歡這里,我才讓她出門玩玩,恐怕沒辦法到府指導貴子弟!
梁業生見到宋懷豐,驚了!這位竟是縣太爺的未婚妻?該死,自己怎能有這念頭?
他也在商業區買了間鋪子,當然知道這一大片地、包括那片湖都是宋家兄弟的私人產業,所以這鋪子也是宋家的?既然如此,帶自家未婚妻來此玩玩當然可以,怪他有眼不識泰山,冒犯錯了對象。
他急忙哈腰敬禮對娟娟致歉:“是在下唐突,還望宋大人和涂姑娘別掛懷!
娟娟看一眼臉色緊繃的宋懷豐,干么擺這張臉啊,真奇怪!
轉頭重新望向梁大爺,她笑得滿臉甜。
怎會掛懷呢,這一單,自己又能收下將近四兩銀子的紅利,哪個呆瓜會對錢掛懷?
她越笑、宋懷豐就越火,宋懷豐越火、梁業生就越害怕,于是汗水淋漓、滿面驚疑,他付過銀子,匆匆離開幼教社。
涂娟娟不理解他的驚懼,又是微笑又是哈腰,一路把人給送出大門,心里正得意著呢,卻發現幼教社對門的雅客小筑來了人,是老朋友——萱兒姑娘。
萱兒不負責門面生意,今兒個會出現,是因為蕥兒分身乏術,只好讓她到店里一趟,盤點各項貨品剩下的數量。
事情剛做完,萱兒就看見宋懷豐往幼教社走去,一顆心頓時撲通撲通跳不停。
她喝掉一杯茶、順了順頭發,還悄悄地往臉上添點胭脂,做足準備后往幼教社走來。
看見娟娟,她微笑屈膝道:“娟娟姑娘也在這里?”
娟娟沒多想,回答:“是啊,我白曰都在店里忙著呢,萱兒姑娘也在雅客小筑做事嗎?”
“說啥呢,拋頭露面的事,我們家小姐怎么能夠做?你別污辱我家小姐的名譽!陛鎯荷磉叺男⊙绢^接話,仿佛自家小姐還是當年的官府千金似地。
娟娟尷尬一笑,這丫頭說話不看場子的啊,幼教社里的女人哪個不拋頭露面?
就是雇用她家主子的方蕥兒,也拋頭露面得很。
“萱兒姑娘來這里有事嗎?”她趕緊轉開話題,免得引來眾怒。
萱兒微微紅了臉,回道:“方才我見宋二哥在里頭,想過來打聲招呼!
娟娟恍然大悟,哦哦,醉翁之意啊……她微笑,連忙把人給請進鋪子里,帶到宋懷豐面前后,自己便轉到柜臺里,計算這個月能拿到的紅利。
撥著算盤珠子、拉長耳朵,她對古代女子追求男人的含蓄手法挺感興趣的,她得認真學習,說不定日后替自己招上門女婿時用得著,技多不壓身嘛!
“宋公子有請!
小丫頭想把宋懷豐請到萱兒跟前,她家小姐低眉淺笑,做足了含蓄派頭,但宋懷豐不合作,他定定站在柜臺邊,擺明有話就自己過來說,沒時間陪你玩含蓄伎倆。
這、這……不是陷她于不義嗎?娟娟把頭壓得更低,直想把自己整個人全給縮進柜臺里。
見宋懷豐一動不動,小丫頭沒轍了,只好回到萱兒身邊,在她耳邊低言幾句,萱兒有些難為情,卻還是紅著臉朝宋懷豐走來。
微仰頭,娟娟看見宋懷豐還是那張死人臉,他真的很不給女人面子,就算要發好人卡,表情也溫和一點,免得結情不成反結仇啊。
“宋二哥,多日不見,不知安好否?”萱兒臉紅心跳,聲音輕得差點聽不到。
“好!彼笱芰耸拢B半個多余的氣音都沒。
“數日不見宋二哥,不知宋二哥在忙些什么?”她再提一次勇氣,擠出兩句話。
“政事。”
宋懷豐又用兩個字把小姑娘的綿綿情意給塞回去,要不是現在跳出來主持公道太尷尬,娟娟真想掐住他的耳朵大罵,你實在很不紳士。
“年關將近,不知宋二哥有何計劃?”
“沒。”
第三次,萱兒被他堵得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話。
還是小丫頭機靈,她湊到懷豐身前道:“上回小姐做的桂花糕,不知道宋公子喜不喜歡?那是我們家小姐費了大工夫的!
“沒吃!
啥?蕥兒明明就說他很喜歡,把一大盤全帶走了,萱兒吃驚,但此話問不出口,可小丫頭沒這個禁忌,揚言道:“可是蕥兒姑娘說,宋公子很喜歡小姐親手做的桂花糕,讓我們家小姐有空再多做點呢!
懷豐沒吭聲,只用一雙銳目冷冷盯住小丫頭,溫柔氣息瞬間被嚴厲取代,嚇得小丫頭再也不敢多話。
萱兒雙眼泛紅,抖著聲線道:“既然宋二哥不喜歡,萱兒就不做了,下回再送上旁的點心!鼻槎Y,她轉身走出鋪子里。
意思是……再接再厲?
哇!娟娟眼里滿滿的凈是佩服,含蓄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覷。
她的心沉溺在贊嘆聲中,宋懷豐寒聲一把將她敲醒。
“你那是什么表情?”
她想也不想便回答:“對傳統女性堅韌的意志力感到無上的佩服!
然后她發現臉上有兩道寒冽目光,轉頭,發現光源在宋懷豐臉上。
她笑道:“你不佩服嗎?百戰百敗、百敗再百戰,豈是一個勇字書得!”
“真不曉得這些女人在想什么?”宋懷豐道。
好吧,身為好朋友看著死黨被群女圍攻,是該擺出一點支持態度,她拍拍他的背道:“別怪她們,每個人都有頭,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腦,你不能老為難別人啊。”
兩句話,她成功逗樂了宋懷豐。
“現在的女子都怎么了,沒見過男人嗎?”說著,他又用冷眼掃射兩個對他拋媚眼的專員。
“在這里的都是落難千金,她們當然想藉由你這個前途光明的縣太爺爬出困境,這是力爭上游的表現,值得嘉獎鼓勵呢。”
“那你呢?想不想藉由我這個前途光明的縣太爺爬出困境?”
她猛地揮揮手,一副敬謝不敏的態度。“不想。”
“為什么不想?”
“因為我孔武有力、四肢強健、腦袋精明,我這種人天生是用來幫助別人爬出困境的,哪里需要依靠別人?”
他哼哼兩聲,臉上寫著:說大話。
娟娟沒理會他的輕蔑,笑問:“找我做什么?”
“你不是說沒錢吃飯可以來找你?我要吃醉香樓的活魚三吃!
醉香樓是商業區里臨湖的鋪子,二、三樓打開窗戶,可以遠眺湖面風光,并且里面賣的魚蝦貝類、蓮藕蓮子全是云湖出產,既新鮮又健康,最重要的是,娟娟愛死了海產類。
“活魚三吃,你有沒有說錯啊,在那里吃一頓就要燒掉五兩銀子,給我一個浪費的理由,否則想都別想!”
想讓她包養也得看值不值,不就是一個吻,就算那吻很甜,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等等!她在想什么?瘋了、瘋了,她連連甩頭,想把腦中淫念甩開。
她才剛甩掉不該有的東西,就聽見宋懷豐丟出一句話,那話給足了她浪費的理由。
他說:“我要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