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熊熊,氣派堂皇的滂雪山莊陷入火海之中。
她眼睜睜看著公孫胤浩躺在怵目驚心的黑色血泊里,俊美面容如雪般蒼白,胸膛不再起伏……
為什么?為什么短短五步之遙的距離她無法跨越?
她流淚、她哭喊,眼看黑色血液永無止盡的擴大,就要將他吞噬,她卻無能為力。
難道公孫胤浩已經(jīng)死了?一切都太遲了?
意識到再一次失去他的可能,熟悉的痛楚在胸臆間爆開,悲痛用力扯碎她的心,她忍不住仰天長嘯……
「不!」
她作了怪夢。
夢見公孫胤浩死在她面前。
夢太真實,真實到彷佛活生生在眼前上演,小離猛然翻身坐起,淚流滿面,渾身被冷汗浸濕,一顆心因為夢境還隱隱作痛。
「你醒了?」聽見床榻傳來輕微聲響,公孫胤浩繞過屏風(fēng)撩袍坐下,眼神落在他汗?jié)駵I流的小臉。
「你沒死……你沒死……」看見公孫胤浩好端端在面前,悶痛的心總算放松下來,小離猶喃喃自語!感液媚氵活著,幸好……」
她的自言自語令公孫胤浩蹙眉。
這少年似乎對他有很深的依戀,他不明白從何而來?
「你能否回答我,它為何在你身上?」將自己心緒隱藏得很好,公孫胤浩面無表情地揚高手中的雪白絲帕。
「那是我——」小離本欲伸手拿回,小手抬到半空又硬生生放下。在正主兒面前,她哪有資格說絲帕是她的。
不用正面回答,小離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說明一切。
兩年歲月過去,這少年并沒有多少改變,依舊單薄瘦小如昔,以一名少年來說他真的太嬌小了,小得有些弱不禁風(fēng)。
公孫胤浩仔細盯著他,注意到他刻意遮掩的半月型胎記。
「江小離,你不該蹚這渾水!顾纳ひ袈牪怀銮榫w起伏。
「公孫胤浩,你是指我不該認出你?」小離機伶聰穎,馬上聽出他言下之意。
「認出我對你沒有好處!顾罨卮。
只是離死亡大門更近一步罷了。
被猛烈毒性腐蝕身體,從鬼門關(guān)前走一遭回來的他,外貌改變極大,五臟六腑勉強維持機能,殘破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撐多久,就算是故人迎面而來也不見得能認出他是公孫胤浩。
他到底是怎么認出他的?
「能認出你并非偶然,花滿樓前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咬咬唇,小離小聲說道。
「嗯?」
「或許你已下復(fù)記憶,五年前你救了一個差點慘死在馬車輪下的老人。」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住公孫胤浩:心里澎湃翻涌的情感到嘴邊只化作最平淡的一句話。
「他是我爺爺,換句話說,你公孫胤浩是我的大恩人!
不能說,不能說!
其實她真正深埋心底的……是打從五年前她就已經(jīng)深深愛上他了,但這個秘密她會深埋在心底,永遠不說出口,因為無論公孫胤浩如何政變,他永遠是她觸碰不及的存在,他像艷陽,而她只是默默遙望他的一株小草,他無法體會她是用什么樣的心情看他的。
不過只要能看他還好好活著,就夠了。
「……江小離,你不怕我?」他徐緩反問。
「當然不怕,我說過,你是我心目中最崇拜的大英雄。」小離用力搖搖頭。
「別忘了,我企圖殺你兩次。」他難得好心提醒。
「你并沒有真的這么做啊!你有兩次的機會可以殺死我,可是都放過我,足以證明你是好人!
公孫胤浩挑高一道濃眉。
很好,非常好!這名怪少年對他死心塌地的程度已經(jīng)可以用超級愚蠢來形容了,恐怕他現(xiàn)在掐住他的脖子,他也會笑著請他慢用。
那么,現(xiàn)在該拿他怎么辦?
殺!又覺得這條小命無辜,畢竟他是如此地崇拜自己;不殺嘛……他若將他活著的消息泄漏出去,恐怕會壞了復(fù)仇大計。
公孫胤浩沉默不語,小離可以猜到他在猶豫是否要留下她的小命。
她就是能懂得他的想法。
「公孫胤浩,你不相信我不會出賣你,還是打算殺我滅口嗎?」小離輕聲開口,明眸顱向平靜如恒的俊顏。
沒想到她競能一語道破他的心事,公孫胤浩微訝揚眸,一直以為再不會有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我不能冒這個險。」公孫胤浩也不否認。
「我可以幫你的忙……」見他面露狐疑,小離急忙解釋!肝也皇菫榱吮C胚@么說的,我是真的想幫你忙,我認為兩年前那場意外絕非像討厭鬼說的那樣簡單!
「討厭鬼?」
「抱歉……」赫然想起自己口中的討厭鬼是人家的過命兄弟,小離話越說越小聲!肝沂钦f慕容疇。」
慕容疇這名字像把利刀狠狠穿透他的胸膛,公孫胤浩悄悄握緊拳,平淡的語氣聽下出起伏。
「你很討厭慕容疇?」
「也不是很討厭……只不過……」
「說實話!估淅淙齻字,非常簡潔有力。
「是,我很討厭他。」低下頭,小離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道。
「你居然會討厭他?我以為所有的人都喜歡慕容疇!顾托Α
「我覺得他很小人!剐‰x咬住下唇,偷偷觀了公孫胤浩一眼,深怕他會為此下高興!肝抑浪悄愕暮眯值埽艺f這話沒別的意思,純粹個人偏好……」她急忙補充說明。
很小人……
他率直不做作的回答令公孫胤浩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弧。連這么小的少年都能一眼看穿慕容疇的真面目,為何他卻會被蒙蔽?
「你生氣了?」見他神情變得更為冷峻駭人,小離小心翼翼地問!肝也皇枪室庖f他壞話……」
「沒有!构珜O胤浩同樣還是冰冷的兩個字。
「公孫胤浩,你別看我平凡無奇,其實我也是有點本事的,我一定能幫上你的忙!瓜袷羌敝胱C明什么,小離拍著胸脯保證。「這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全了若指掌,不管誰家生了幾只小狗:或哪家閨女嫁給誰……有我?guī)湍悖谶@座城內(nèi)不管你想獲得啥消息都不是問題!
「你憑什么要我相信你?」薄唇勾起極淡的笑痕,笑意末達眼底。
「憑……憑你是我爺爺?shù)拇蠖魅恕!剐‰x頓了頓!缸鋈艘弥鲌D報!」
還有憑他是她最最喜歡的人,她想幫他,就算她的能力很小,也想竭盡所能的為他做些什么。
總覺得這少年澄澈透亮的眼眸里包含好多他無法了解的陌生情緒,絕非對待恩人的單純,那種眼神就像飛蛾撲火,就算要把自己燃燒殆盡也心甘情愿……
更令他訝異的是,自己競無法忽略他、對他狠心。
究竟是為什么?
「放心,我不會殺你,至少今天不會。」起身背對他,公孫胤浩聲線清冷,心中不確定的感覺讓他心浮氣躁!改阋膊挥脦臀易鋈魏问!
「公孫胤浩——」
「但你必須保證不會將我沒死的消息泄漏出去,不然——」他回眸睇他,神情冷絕。「我一定親手殺了你!」
***
探頭左右望了望,再三確定沒看見二柱子的人后,小離才躡手躡腳溜進花滿樓廚房后門。
「江小離!你究竟上哪兒去了?昨天說好馬上回來,店都打烊了還沒看見你!」原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誰知剛踏進廚房立刻被人逮個正著。
「二柱子,我——」
「別你你我我了,莫名其妙不見人影害我擔(dān)心大半天,還得想理由幫你跟林掌柜解釋,你存心找我麻煩嗎?」二柱子氣呼呼的問。
他是存心躲在廚房后門堵人的。
「對不住,我是真的有事……」小離捂住耳朵求饒。
「到底有啥事你不能對我說?」聞言,二柱子更氣了,正想好好數(shù)落她一頓,不料她頸間清楚的五指痕讓他大驚失色。「江小離,你的脖子怎么了?是誰傷害你?」他用力拉開她的手。
「咦?」小離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不安地遮掩瘀痕。「我沒事,這是我不小心弄傷的。」
「你不小心弄傷的?怎么不小心法?自己掐自己?」二柱子壓根兒不信。
「二柱子,你別問了,有話待會兒再說吧!」他咄咄逼人的口氣讓小離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又不能照實回答,索性躲開。「我先幫忙送菜。」她隨手端起叉烤鴨就往廚房外沖。
「江小離!」
「送菜要緊,有啥話待會兒再說吧!」
「你要送菜也不是那個方向!苟記]好氣的拉住她,朝二樓廂房努努下巴!高@只鴨子是慕容疇點的,二樓菊字房。」
他當然想知道是誰傷害小離,但更明白她不想說的事情,她的嘴巴比蚌殼還緊。
「慕容……疇?」聽見這名字,小離有種想把鴨子塞回二柱子手里的沖動。
「他怎么又來了?」
「小離,你這句話別被掌柜聽見,否則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二柱子瞪她。
「慕容疇今天帶著朋友來,在菊字房擺桌宴客呢!」
「朋友?」
「沒見過的生面孔,臉胖胖圓圓的,看他光鮮的衣著打扮應(yīng)該是名富商!苟勇柭柤!肝抑滥阌憛捘饺莓,這只叉烤鴨還是我送上去吧!」
「不!我送。」搖搖頭,小離心中有了決定。
公孫胤浩大難不死,卻完全變了個人,代表當年滂雪山莊的滅門慘案背后并不單純,而她直覺和慕容疇有關(guān)。雖然她極討厭慕容疇,但有機會接近他也好,說不定能聽到一些消息。
雖然公孫胤浩不要她幫忙,可她仍想盡些棉薄之力。
「你要送鴨給慕容疇?」掏掏耳朵,二柱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行嗎?有道進門便是客,沒道理挑三揀四的。」小離皺皺鼻尖,話說得非常冠冕堂皇,頭一甩端著鴨子走出廚房。
進門便是客?啥時開始小離對慕容疇這般客氣了?二柱子一副活見鬼的神情。
小離端著叉烤鴨走上二樓,還沒靠近菊宇房已經(jīng)聽見斷斷績績說話聲。
「徐老板好久沒回來城里了,這回打算待幾天?」慕容疇主動幫徐老板斟酒,笑容滿面。
「我明天一早就走,是來看看生意的!剐炖习逖蹆簭潖,身材微胖,坐在那兒就跟尊彌勒佛似的,只不過這尊彌勒佛脖子、手上多了很多閃亮的珠寶。
「怎么不多住幾天?」
「事情多,沒時間多留,若兩位臨時有事要找我的話,我就住在對面的龍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