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各自肩負著一個國家!顾K于開口,「這就像是兩座山,隔著很寬的大河,山面對山時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寂寞和孤獨,彼此互相欣賞,但是它們始終無法并肩站在一起!咕拖袼麄円粯印
東野鴻蹙眉。他知道她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只是,手中緊握的那份溫暖和柔軟,他不想放開,也不愿放開。
這天,該是東野鴻和水無涯約定在海邊行宮交定秦劍的日子。蕭遙曾經提醒他,「水無涯刻意把地點改在海邊的行宮,只怕有詐!
東野鴻不怒,反而微笑道:「當然有詐,不過我會提防的!
待他離開后,蕭遙坐立不安,她知道這一天對他們彼此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西涼能夠交出定秦劍,她便為北陵解決了最大的困難,可以安心回國……她真能安心回國嗎?只怕不能。和東野鴻的點滴,有酸澀,有苦楚,有甜蜜,全都匯集到一起,無論日后她身在何處,只怕都不會忘了他。
但如果西涼不交出定秦劍呢?
若失敗了,妳說要留在我身邊。
他的話猶言在耳,但不可能。她這一次來東野,和臣子約好半個月的時間,眼看歸期就要到了,也許今日她該收拾行囊回國。雖然她被困在這里,但并不愁如何離開,因為東野鴻沒有綁住她的手腳,她要走隨時可以走。
只是,這一次他會坐視她舍下他離開嗎?
門外忽然響起太監的高喊聲,「太后駕到!」她全身一震,不由得站起身,迎接從門口魚貫而入的一幫人。太后的氣派還真是大呢。蕭遙不由得笑了起來。太后徑自走到她面前,由上而下審視她一圈,問道:「妳就是那個勾引陛下的女人?果然很古怪。叫什么?哪里人?」
勾引東野鴻?這話從何說起?
蕭遙有禮地對她輕輕頷首!敢娺^太后!
見她竟然不下拜行禮,太后很不滿地說:「真是個不懂規矩的丫頭。行啦,我問妳的話,妳還沒回答!
蕭遙想了想!肝业纳硎纴須v,如果東野鴻沒有說,我想,我還是不要說!
太后勃怒。「好大膽子,竟然敢直呼陛下的名諱!果然是個不懂規矩的野丫頭。哼,我就說不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否則怎么會藏在陛下這里,見不得人!
她平靜以對!杆拿直緛砭褪亲屓私械,我為何不能叫?更何況,我不是他的臣民,不受他的管轄,他的名字,我當然也可以叫得!
「不是他的臣民?妳是什么人?妳不是東野人?」太后這才注意到她說話微微帶了點異域口音。
「妳是北陵人?哼!又是一個北陵人!當年就是北陵的女人勾引——先帝,生下……如今北陵的女人又來勾搭我兒子,來人!把她給我帶走!」
蕭遙挺直脊背,冷笑一聲!柑螅m然您是他的母后,但是在一國之君的地盤上擅自抓人,不需要和陛下商量一下嗎?您就不怕與一直孝順您的兒子翻臉?」
「為了妳這樣的女人?鴻兒才不會和我翻臉。他不過是覺得異族女人新鮮,和妳玩玩罷了!惯^往先帝的陰影,讓太后急躁地揮手命令,「把她帶下去,你們還在等什么?」
蕭遙本能地去摸腰畔的赤霄劍,這才發現劍不在身上。原來昨夜她將劍解下來放在內殿的桌上,她想回身去拿劍,但侍衛已經將她團團圍住。
兩個侍衛一左一右上前按住她的肩頭,逼得她只好出手打出重圍。
太后氣得直咚嗦,大聲喊道:「反了反了,竟然敢在皇宮內動武!再不把她拿下,你們一個個都去刑部領罪!」
侍衛們的進攻更加密集和激烈,蕭遙只得退到殿外更加寬敞的地方。
「你們在做什么?」
東野鴻的怒喝隨著一股強風而至,蕭遙外圍的侍衛們被吹得東倒西歪,一名侍衛的刀原本劈向她的頭頂,被勁風吹歪了方向,斜斜地擦過她的發髻。
頃刻,發髻散落,青銅色的面具也因為綁帶被刀尖劃斷而一起掉落。
滿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蕭遙的臉,一瞬間,所有人都瞪大眼,宛如被扼住咽喉般無法出聲。
披頭散發的蕭遙是奪人魂魄的美麗,面色蒼白如雪,明眸中燃著憤怒火焰,五官精巧如畫,只是在她白皙的右側面頰上,卻有一個殷紅的刺字——
東野鴻是最先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人,事實上,他只錯愕了一瞬,便沖到她面前,將她一把抱在懷中,怒斥,「誰讓你們動她了?」
「皇上!」太后喊道:「這樣一個女人,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她只不過是北陵的囚犯而已!」
他高昂著頭,冷峻如山,「母后,這是朕選擇的女人,無論她是什么人,朕都要定她!誰敢傷她,就是和朕為敵——無論是誰,朕絕不會放過!」
攬著蕭遙的肩膀,他沉聲說:「有事找妳,跟我走!」然后帶著她,從眾人面前大步走出。
宮門外,一架馬車停在那里。東野鴻帶著她上了馬車,吩咐道:「去北城門!」
他一直緊握著蕭遙的手,她的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冰涼。他感覺得到她在顫抖,或許是出于憤怒,或許是出于驚恐。
他沒有立刻開口說話,直到馬車行駛了好一陣子,他終于去觸摸她的臉頰——那里沒有淚水,只有冰涼。
當他指尖碰觸到那一片凹凸不平的痕跡時,她像是被雷電擊到,赫然重重地推開他,一下子將臉轉到另外一側,然后撲到前面去開馬車的車門,企圖奪門而出。
東野鴻從后面一把將她抱住,拽回了懷里,大聲說:「妳要去哪兒?」
「離開你!離開東野!你要看的已經看到了,放開我!」她拚命地低著頭,不肯再看他一眼。
「遙,妳認為我會為此說什么、想什么?我看到了,但是我的心疼妳感受到了嗎?更何況,現在不是為這件事探討爭執的時候。妳知不知道,今天在東野,還有多少大事亟待解決?尤其是你們北陵,正在向東野宣戰!」
她停止掙扎,詫異地回過頭!副绷晗驏|野宣戰?」東野鴻凝重地點頭。「剛收到消息,有一支大約三千人馬的北陵軍隊,正越過兩國國境,直奔東都而來!
「怎么可能?我并沒有下令!故掃b大惑不解。
「如果不是妳下令,那是誰有這樣的權力可以擅自指揮北陵軍隊越境作戰?」
東野鴻眉頭一直沒有松開,不禁自嘲,「今天的黃歷上大概寫著諸事不宜,從頭至尾,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定秦劍……」
「沒有送來!顾凵耧@得有些古怪,「這會兒水無涯大概已經帶著凝兒逃跑了!
「為什么?」一個念頭閃進腦海,她吃驚嚷著,「你知道他們要逃跑,你是故意放走他們的!」
「宮里宮外忽然出了好幾個亂子,我不能確定是不是都是水無涯搗的鬼,卻又必須回來看看,只是一旦我離開那里,沒有人可以看得住水無涯!顾曋杆,我們之間的打賭是妳輸了!
「這不算!」她怒道,[分明是你故意放水!」
東野鴻扶著她的肩膀,柔聲說:「是否放水不重要,眼前北陵騎兵之事要怎么處理,妳想明白了嗎?」
「等我見到人,才能確定這是不是又是一個騙局。也許和上一次的海上搶劫一樣,有人想栽贓陷害北陵。」
她忽然四處摸索,東野鴻問:「妳找什么?」
「我的面具!顾藥紫虏呕腥恍盐蜻^來,面具掉落在玉龍殿的門口。
「妳的臉是幾時傷的?」他柔柔地問:「難道北陵人都沒有見過?」
她抿緊唇,滿眼悲愴。
「傷妳的人,是妳的親人?」他小心翼翼地避開會刺痛她的字眼,不用刺字而用傷,但是問完之后他就后悔了,提及往事,仍足以讓她痛徹心扉。
原本尊貴的公主現是女皇的她,臉上卻被刺了個囚字,這無疑是莫大的屈辱。
她在登基之前就已經戴上這面具,顯然在更早之前,也許她還是個懵懂少女時,就已經遭如此的傷害。
是誰?這么狠心,竟對一個如花般嬌艷美麗的女子做出這樣殘忍的事?只要想到她被刺字時的痛苦和害怕,東野鴻的整顆心像是被人用手捏緊,為她心疼,也為她憤怒不已。「不必說了,我再也不會問了!」他不想再看她痛苦,擁抱著她,輕撫著她的背。
蕭遙原本僵硬的身體,在他的撫弄下慢慢地溫暖了些,不由自主地蜷縮在他懷里,任他以溫柔低沉的語調和輕如和風的細吻安撫著自己。
忽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如此地依賴著他,舍不得離開。
可多親近一分,就對即將的分離多一分猶豫和遲疑。
不,再也不能這樣了!即使定秦劍沒有如約而至,她也不能留在這里。
該是分手的時候了。
早該知道,來到他身邊,是個天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