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燦蔓還坐在辦公室里,手上一張表格翻來覆去研究半天,但心思全然不在那上頭。
以公事角度來看,K的神秘感與藝術成就無人能及:以私人觀點切入,他則是她入行以來最欣賞的人物。
當上總編的第一篇人物專訪,她掙扎了很久,撇開利用與被利用的問題,她很單純希望自己坐上大位的第一個專訪人物是他,沒有其他原因,只是這樣做讓她覺得意義非凡。
偏偏,他們之間強烈到難以掩飾的電流把事情變得極為復雜又棘手,一旦做成了這篇專訪,不管怎么看,都有一種她在利用他的感覺。
她不想這樣,一點也不想。
手機響起,她心煩到看也沒看就接起來。
“燦蔓?”瞿蒼弈低沉渾厚的嗓音透過話筒傳來。
一聽見他的聲音,燦蔓突然發現自己完全抗拒不了他,不管是冷著臉的他,還是仰頭大笑的他,就連沉聲道歉的他,對她來說也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
“我知道你正在聽電話!宾纳n弈心一擰,嗓音粗啞、語音焦急地開口說:“我不是故意隱瞞,只是不知該用什么方式告訴你,結果事情就發展到最糟的情況。我很抱歉,竟然是在那種情況下讓你知道我另一個身分!
“最糟的情況?”她冷哼。“在大庭廣眾下,我當眾出糗已經不算什么,最過分的是你欺騙了我!
“抱歉,這不是我的本意!彼低邓闪艘豢跉猓m然依舊是冷言冷語,至少她終于愿意跟他說話。
“我知道,否則我這輩子絕不可能再跟你說上一句話。”她坦言。
“謝謝!痹陔娫捘穷^,他露出久違的微笑。
“謝什么?”她冷諷地問,可以想像他一定愣了一下,意外她竟這樣反問他。
“謝謝你的理智仍愿意照常運作。”這一次,他真的輕笑出聲了。
聽見他迷人的笑聲,燦蔓嘆了口氣,放松地向后靠在椅子上,“你有沒有懷疑過一件事?”
“嗯?”他發出性感到要命的回應。
她深吸口氣后,鼓起勇氣道:“懷疑我接近你,是為了采訪!
“沒有!彼卮鸬煤芨纱。
“你確定?”她狐疑。
“你之前并不曉得我就是K!彼恼Z氣滿是自信!霸僬f,我一點也不介意被你利用。”
“你不介意?”燦蔓發現自己似乎永遠都看不透他,天底下居然有人不介意自己被人利用,而且還是他這個一身傲氣的男人?
“我相信你,你不是這種人!彼缘统辽ひ舻,依舊一派從容。
“哪種人?”她很好奇。
“為了工作拿自己感情當幌子的人。”瞿蒼弈心情愉悅地笑開,“你不是這種人,我知道。”
燦蔓不禁怔住,他倒是比她本人對她更有信心。
“我沒你那么有自信!彼钩。
聞言,他在電話那頭低啞地笑問:“要不要試試?”
“試什么?”她一愣。莫名其妙突然丟出一個問句,最好她可以知道他在問什么。
“到我創作的地方看看。不是住所,上次你過來的地方是個例外,通常我不會在有其他人干擾的地方創作!彼嬲囊馑迹且埶稍LK,他想讓她了解他身上的兩種身分,以及邀請她成為第一個走進他私人禁地的人。
“你確定?”燦蔓仍有些遲疑,她很擔心跨出這一步,對他會不會有負面影響。
“如果對象是你,有何不可?”瞿蒼弈說,發現自己甚至已經開始期待她的到來。
“我可不去什么廢棄工廠!彼龂@口氣道,無奈自己完全拒絕不了他提出的邀請。
“放心。”他輕笑。
“什么時候?”她抓起桌上的行事歷,打算順便敲下時間。
“現在如何?”他說著打開車門,走進她的辦公大樓。
之前幾次親自送花來道歉時,大樓警衛已經認得他,因此未加以阻攔,而他在談話間長腿幾個跨步,已經走至樓梯間往上爬,前往她所在的樓層。
“現在不可能!彼詾樗陂_玩笑。
“為什么不可能?”他問得很理所當然。
燦蔓微愣,“因為我們什么都沒準備!彼櫭,不太懂他為什么要在這個話題上打轉,而且講得好像跟真的一樣。
“如果這是你的顧慮,交給我搞定。”這時,他已走到她辦公室門外。只要一通電話就能馬上搞定的小事,實在沒必要為此心生煩惱。
“好,如果你現在馬上出現,把我從辦公室帶走,我就乖乖跟你去!彼p笑地與他打賭。
不管她怎么想,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工作忙碌的他,怎么會耗費寶貴時間親自跑來接她?
“你愿意等我多久?”瞿蒼弈打趣地問,看見幸運女神已經在跟自己招手。
“嗯……三十秒!彼鹧b思考,仍未將他的話當真。
“真嚴苛!彼г。
她開心地笑出來,“我們不如討論等一下吃什么宵夜!边@個話題還比較有建設性。
“不,我的計劃不是那個。”
燦蔓正想問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此時辦公室門板突然響起兩記輕快的敲門聲,然后門就被人打開了。
看著優雅走進的順長身影,她目瞪口呆,詫異到說不出話來。
瞿蒼弈笑得一臉燦爛問:“嗨,準備好到我的小木屋參觀了嗎?”
站在位于半山腰的小木屋內,視線所及到處都是大的作品,燦蔓有種瘋狂又不敢置信的感覺。
至于,瞿蒼弈讓她在二樓的一百多坪且亳無隔間的工作室自由參觀,自己則在一樓的廚房里親手泡咖啡。
當他端著熱咖啡上樓,看見她睜著大眼、滿臉驚嘆地看著某個琉璃制品時,滿足又帶點得意的微笑在他唇角勾起。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以往當別人拚命贊美他創造出來的作品時,他心中只有感謝,后來次數太多,慢慢變成習以為常,然后是無動于衷。
最后,他沉迷于創作的最大動力,變得只是單純滿足自己的成就感,暢快,但寂寞。
他享受孤單,可是討厭寂寞。
然而她的到來,輕易便揮開這里原本濃得散不開的孤寂感,也許他天生的第六感還算敏銳,才會在看過她寫的文章后,便默默記下這知音人的名字。
“你可以拿起來感受一下!彼酥Х,走到她身邊說。
她快速看他一眼,又把視線重新放回作品上,“我怕自己手殘,萬一不小心弄壞,我會恨死自己!
他扯唇一笑,將咖啡遞給她!皼]那么嚴重!彼救说故强吹煤荛_。
“如果是我忘記把自己嘔心瀝血寫出來的文章存檔,我也可以跟你一樣瀟灑,把話說得這么漂亮。”她接過熱咖啡,輕啜了一小口。
哇!真是人間美味,尤其在深夜的小木屋里,咖啡香別有一股濃濃的浪漫與抒情味道。
“還可以嗎?”瞿蒼弈專注地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忍受得了吃她的閉門羹將近一星期,方才她接起電話時,他的心臟還因此瞬間一緊。
原本他一直認為人生應該有比愛情更值得追求的事物,直到她出現,他才發現自己錯得多么離譜。
追求某些女人,也許只是人生游戲時間的一小部分,但有些女人卻值得男人把她當作人生第一要務來對待,否則后悔一輩子的人將是自己。
“這些作品你是不是還沒有發表、沒有公開過?”她想了一下,最終仍是沒動手捧起那些作品。
“我指的是咖啡。”瞿蒼弈苦笑。她總是這樣,把他放到工作后面。
“喔,可是我想談的是你的作品。”她直言不諱。
“那是K的作品,我的作品是你手中的咖啡!彼麗蹜俚哪抗馔A粼谒恋哪樀吧希瑥膩頉]想過自己有天必須跟自己的作品爭寵。
燦蔓詫異地望著他,很快會意過來,卻故意假裝什么都不知道,“K就是你,不是嗎?”她在心里偷笑,之前怎么會覺得這個男人冷漠又難搞?
“K是我的某部分,而我……”瞿蒼弈彎腰貼近她,兩人四目相對,臉龐相距不到一公分!霸谀忝媲埃皇莻單純的男人。”
“那我呢?”她揚起睫毛如扇子般的美麗眼眸凝望他。“只是個追著你跑的采訪記者,還是一個單純的女人?”
“你從來沒追著我跑過!彼⑿χ赋觥
“我沒有嗎?”她不免驚訝,還真的是忘了這回事。
“我好像忘記把這個權利留一些給你!彼斐鍪种缚圩∷掳,神秘的黑眸緊盯著她。
直視他深邃的眸子是一項冒險,燦蔓差點就無法呼吸,心臟又開始瘋狂亂跳。
“沒……沒關系,我不介意!彼Z無倫次了,只想掩飾自己過快的心跳。
“那你介意我吻你嗎?”下一秒,瞿蒼弈低下頭,將最后的問號以嘴送進她微啟的朱唇里。
他溫柔而富技巧的淺吻,很快便令燦蔓雙腿發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于甘愿放她吸進一口新鮮空氣,但她正要開口說點什么,他那兩瓣的薄唇又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