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誰呀?
伴隨的馬蹄聲響,暈黃的月光下就見一匹西域大馬,馬上是身著紅衣紅裙的宜安公主,同行的是一名宮中侍衛,一身鐵甲玄衣,身手看來不差,神色肅殺。
「站住、站住,誰準你們動了,沒本公主的允許誰敢再動一下!」她這么大的人沒瞧見嗎?
公主又如何,還真懶得多看一眼。
「繼續走!顾就斤L絕置若罔聞,宮里的繁文耨節把他的小妖精累著了,他們得回府睡個好覺,養精蓄銳給兄長治腿,這才是正事。
宜安公主氣壞了,帶著侍衛騎馬攔在車前,迫使東嬌又勒停馬車。
「司徒風絕,你未免太目中無人,本公主的話你沒聽見嗎?再不吭聲本公主先殺了你的馬!箍此趺措x開。
「請便,能死在公主之手是馬的榮幸,正好在月下烤馬肉,這馬也死得其所了!咕退悄懽,敢當街殺馬?
「你以為本公主不敢!」刁蠻任性的宜安公主被人一激,頓時氣血沖腦,腦子發熱的理智全消。
司徒風絕嘲諷地道:「你當然敢,皇帝的女兒有什么不敢!顾@性子跟章皇后一模樣,輸不起,不懂得放下執念。
一聽到「皇帝的女兒」五個字,宜安公主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赤蠅,把馬殺了!
赤蠅就是與宜安公主同行的男子,他是宮中侍衛,同時也是皇后送到公主身邊保護她的死士,聽到命令,毫無二話,「是。」
「我不喜歡見血。」
風靈犀的嬌軟嗓音從馬車內傳出,剛一躍起的赤轍便停在半空中,一道白光掠過,他砰地落地。
「不喜歡就不喜歡,我們回府!姑嫔绯5乃就斤L絕還劍入鞘,回到座位上,讓妻子躺在腿上,以指輕撫芙蓉玉頰。
「嗯!」她一聲輕應宛如羽毛,撩過心窩。
「走了,平穩些,別顛著你主子!顾就斤L絕揚聲吩咐,至于公主,誰瞧見了,她不是在宮里對鏡自憐嗎?
「是的,郡王!箹|嬌語氣輕快地答應。
馬鞭對空一揮,馬蹄子清脆往前踏,馬車車輪開始轉動,留下因情勢快速轉變而呆愣的宜安公主。
。
「咦!見鬼了!
明明大白天,她怎么會在自己跟夫君的院落外看見不應該出現的人?
大概是還沒睡醒,再回去睡個回龍覺好了,人一沒睡足四個時辰容易精神不濟,她果然是睡少了。
都怪那廝,像是沒吃飽的餓鬼似一再索取,都說好讓她歇一夜好回門,可偏偏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一沾上她的身子便沒完沒了,還怪她是千年狐貍精幻化而成,勾得他情難自持,聞著味兒就抽不開身。
娘說的沒錯,寧可相信有鬼,也別信男人那張嘴,瞧她不就是見鬼了,還是女鬼,長得跟宜安公主一模一樣。
嗯!這鬼還有點道行,不怕日頭高照,還眥嘴咧牙,朝人撲過來。
掩嘴打了個哈欠的風靈犀抬腿一踹,人影便發出尖叫聲飛出去,掉在蕪萋院外的一處花叢,這花從海外來的,叫薔薇,花莖上長著扎人的刺兒。
「你……你給本公主站……!好疼……站住,這什么玩意兒,長刺的……好疼……」嗚嗚,好疼,全身都疼,刺都扎進肉里了,該死,謀害公主,罪加一等!
風靈犀皺著眉,「哎呀!我肯定病了,聽見鬼說人話了,東嬌,你去查一査,京城哪間寺廟最靈驗,咱們去上個香,求道符保家宅安寧,府里若進了臟東西可不好……」
信不信不打緊,求個安心。
「是的,郡王妃,奴婢聽說皇覺寺是皇家寺院,香火最為鼎盛,有得道高僧為人解憂排難,抽簽算運勢,問姻緣!箹|嬌一臉正經的配合,煞有其事地說。
「問姻緣就不必了,你家主子都嫁人了,還嫁得不錯,肯定是事事順心,夫妻和樂,是享福的命格。」天生好命、五福齊全,銀錢不缺,富貴一生。
「郡王爺對郡王妃是真的好,看您睡得熟還叫奴婢別吵醒您,讓您睡到自個兒醒來。」
老實說,主子嫁進靖王府,實在稱得上不錯的親事,姑爺對主子好,當奴婢的也高興,就是閑雜人等太多,不請自來叫人厭煩。
「夫君去哪了,怎么一早就沒見到人,反而……鬼在白日會現身嗎?我好像看到長得像宜安公主的鬼,這鬼太厲害了,變幻莫千,說不定一會兒就變成大嫂……」!言靈,她都成神了,一語成真。
本來只注意到氣勢洶洶的宜安公主,現在才發現院子外頭還站著一票人,原來是她的大嫂司鳳帶著一票奴仆,還有宜安公主的下人。
東嬌也看見了,卻不當回事,只恭敬回答主子的問話,「郡王爺去準備回門的回禮,等郡王妃醒來便可回定國公府,兩位舅爺等著,而她,不是鬼,是真的宜安公主!
東嬌心中不禁鄙夷,皇家公主作風大膽得讓人瞠目結舌,登堂入室意圖搶人夫婿。
「什么,是真的?」一臉訝色的風靈犀睜大眼,比見鬼還驚嚇,「公主怎么會在靖王府出現?不是鬼怎么陰魂不散,走到哪都瞧得見,我是不是得請人來收鬼,送入輪回積陰德?還要順便收收這靖王府里的內鬼?」
「二弟妹,你闖禍了,連公主都敢打,等著宗人府來捉人吧!」讓你張狂吧!看誰還保得住你。
站在一旁的司鳳幸災樂禍,也沒去扶在薔薇叢里撲騰的宜安公主,只等她被宮女七手八腳地扶起。
她姓司,是司貴妃侄女,和皇后那一邊是死對頭,她當然不會主動去親近皇后之女,還樂得見她倒楣,不過能讓老二夫婦跟著受罪,她是樂見其成,還會伸個手讓他們互咬互撕,推波助瀾使其不死不休。
「大嫂,你瘋了嗎?誰打公主了,分明是你推她,我們都看見了!癸L靈犀一說完,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齊點頭,合力將臟水往世子妃身上潑。
本想讓人難看的司鳳被反咬一口,臉色乍青乍白,「胡說什么,你們一個個亂編排,公主是當事人,問她最清楚,別想往我頭上栽贓,二弟妹,原本看你是個好,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個口蜜腹劍的小人!箷说墓凡唤,暗下毒手,她開眼了。
「大嫂不曉得公主對我有一點點不友善嗎?她說得話哪里能當真,要是她存心坑我,我有一百張嘴也百口莫辯,人說蛇蠅心腸,真要我死也不用太多理由,公主一言就能定罪!顾痪湓捔R了兩個人,司鳳和宜安公主。
「自個兒做了錯事還不承認,你要靖王府也受到你的牽連嗎?」司鳳虛情假意的指責一番,一回身,走向模樣狼狽的宜安公主,「公主,您沒傷著吧!都是我這弟妹太魯莽了,連對著您都敢放肆。」
「滾開——」一身傷的宜安公主一把推開朝她靠近的女人,疼得要命的她看誰都不順眼。
「哎喲!輕點,這年頭好人難做,我這是在心疼公主呀!如花似玉的嬌人兒可別傷了臉,日后變丑了可嚇人,不過您也別太怪二弟妹驕縱,全是我二叔子慣出來,有男人給她撐腰,自是天不怕、地不怕,連天都敢捅破!
一想到她千方百計搶來的男人,對她冷漠無情,老二夫婦卻是蜜里調油,司鳳面色陰沉了幾分。
同樣是男人,同是靖王府子孫,別人如珠如寶的疼妻寵妻,捧在手心怕化掉,而她的男人跟死人沒兩樣,除了冷嘲熱諷外,一眼也不肯多看她,兩人夫妻五年卻形同陌路,各過各的日子。
早知道他會一蹶不振,成為自暴自棄的殘廢,當初就該再三考慮,如今騎虎難下,把自己困在一灘泥淖中,她的悔恨又能說給誰聽?只能牙根咬緊撐下去,等著云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司鳳知道宜安公主對司徒風絕懷有情意,她刻意在公主面前挑撥,激起她的妒意,好借著公主的手破壞小夫妻的感情,讓他們跟她一樣不得所愛,最后勞燕分飛。
「大嫂,人和人是不能比,你也別太羨慕了,夫君他就是寵我,深怕委屈了我,這才處處讓著我,不過你和大哥老夫老妻了,想像我們這般恩愛可能比較困難。」風靈犀綿里藏針的回報,專往她的痛處扎。
「你……」這張嘴可惡的嘴真想撕了它。
「夠了,你們不用在本公主面前演戲,全是一丘之貉,尤其是你,最好給本公主識相點,自個兒到廟里修行,不要妨礙本公主和璃郡王的好事!挂税补髦钢鴿M臉驚訝的風靈犀,彷佛風靈犀是搶人男人的狐媚子,趁自己不在時堂而皇之奪夫。
宜安公主對司徒風絕的癡纏不休眾所皆知,京城里從老到少都曉得宜安公主放話非君不嫁,還四處警告其他心儀司徒風絕的女人,她見一個打一個,打得自己留下血腥公主之名。
看女兒對靖王次子的癡迷,想拉攏靖王府的皇后便意圖逼婚,為太子爭取有力的勢力。
母女倆想得很美好,早把司徒風絕看成囊中物,將兩人婚事宣揚出去,想逼他允諾成婚,哪曉得司徒風絕直接拿了和風家女兒的婚書上告皇上,當著文武百官面前宣示已有未婚妻,不可背信棄義,謝絕公主厚愛。
因此才有后來的猴兒山血戰事件,在皇后看來,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直接把這兩人都殺了,奪取兵權,再不然殺了風靈犀,宜安公主便能得償所愿,得到她想要的男人,也能順利收編靖王府予太子所用。
只是千算計、萬算計,還是低估了對方的能力,落個兵敗如山倒,血流成河,她花了大把銀子養出的私兵成了賊寇,死后還背負水匪之名。
沒得善終還多了污名,太子那邊的兵還差點嘩變,心寒死得不光采,為了安撫起了異心的兵士,章皇后特意讓女兒入皇覺寺為死去的人誦經,辦安魂法會,這才平息了一場兵變。
但事實上宜安公主真有做到嗎?
不,她帶了一隊侍衛進山打獵,在佛門圣門大啖野味,喝酒又玩樂的樂不思蜀,這才錯過靖王府的喜事。
等她從城外回來的時候,司徒風絕和風靈犀已拜完堂,在新房內等著洞房,不甘的宜安公主便帶著一群女人去鬧場,借著公主的威儀給下馬威,要將新娘子趕走。
「要是我不識相呢?」她真想看看無腦公主會做什么。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有個豬隊友,公主鬧得越兇對太子越不利,皇后也會背上沒管好公主的罵名。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的聲音是一條河流,皇家子女的不堪會造成百姓厭憎,社稷傾頹,到時候皇上就不能不管了,壯士斷腕的丟棄這個拖后腿的以挽回民心。
目光兇狠的宜安公主驀地一怔,向來張狂的她沒想到居然有人比她更狂妄,直接和她對上,她神色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齒道:「想死本公主會成全你!
風靈犀一臉的不解,「強摘的果子不甜,公主何苦來哉,為了有婦之夫丟盡皇家顏面?」
不過皇室中人向來恣意妄為,世俗的禮教全然無法束縛他們,養面首的事都干得出來,何況只是追著男人跑,揚言要殺了人家的妻子。
「本公主不管什么甜不甜,本公主要的男人誰都不能搶,你要是執意和本公主作對,小心你的命不長!
雖說赤蠅的腳斷了,她得向太子哥哥借人,可無論如何她都要讓人好看。
日后風靈犀遇到好幾次的刺殺,明的、暗的都來勢洶洶,可有隱在暗處的金鷹衛,這些人有去無回,太子的勢力也受到風暴般的報復,死傷無數,幾乎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那是我的男人,不是你的……北鳳,東三的情況如何?」正想著公主的執念太深了,胡攪蠻纏,就見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子從花徑中走出,話題一轉的風靈犀出聲關心。
提著藥箱的北鳳曲身一福,「參見郡王妃,郡王妃吉祥,奴婢去看過東三了,他的情形還算穩定,就是血流得多,腹部縫合的傷沒有異常,休養十天半個月便可下床行走!
北鳳善武也善醫,是溫顏一手教出來的,以她的醫術來掩蓋女兒會醫的事,以免哪天露了餡有個說詞。
「嗯!做得好,下去領賞……」
風靈犀話才說一半,旁邊的司鳳跟宜安公主就嚷嚷著打斷。
「等一下,為什么她還沒改名,和本世子妃撞名!惯@是在打她臉嗎?一個丫鬟而已也敢跟她同名。
「誰是東三,你居然為了他無視本公主的存在,把本公主晾在一旁!拐娈斔桓覛⒘怂龁?
世子妃和公主都怒氣沖沖,一副要計較到底的樣子,覺得煩的風靈犀眉頭微蹙,「北鳳的名字很好,氣勢磅礴,不需要改名,而東三是王府車夫,不久前在宮門外遇襲!
「宮門外……他是那個怎么趕都趕不走的車夫?」宜安公主目光不定,有些閃避。
「宮門外?」風靈犀眼神瞬間冷冽,「想必公主知曉是誰下的手了,麻煩將人交出來,好給我的人一個交代!
惱羞成怒的宜安公主氣沖沖地怒視,「一個下人而已,就算死了也是他命賤,本公主的話也敢違逆,早就該死。」
「公主視人命為草芥,下官不敢茍同,下人也是人,公主不把人當人看是覺得天下百姓都可供您奴役嗎?」
宜安公主神色有些惶惶,「司徒風絕……」
他怎么回來了,她不是讓人攔住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