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鋪子后院,才剛站定,老夫人便先聲奪人道:「我知道你是誰,你也知道我是誰,我們誰也不啰唆,只要你把善兒交出來,你這家店就能安心的在京城開下去,我絕不攔阻。」留口飯給她吃,她應該要感恩戴德才是。
嗯,說得很有氣勢,開口直接要人,原來這就是能請動這位老夫人找上她的目的。
姜凌波的腦子越發清明,原主的過去就像沉淀后的凈水,點點滴滴皆浮現在她的腦海里,不由得替朱紫薇的遭遇搖頭嘆息。
婚嫁對女子來說是很慎重的一件事,朱紫薇一心以為只要嫁到小門小戶,就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以為沒錢沒勢的夫君能護她一世安穩,哪里知道遇人不淑,看走眼,攤上這么一家子極品的貨色。
事實上能安貧樂道、甘于現狀的人太少,見著了通往富貴榮華的階梯,沒有哪個男人愿意止步于前的。
人性是禁不起考驗的,結果通常都很慘痛。
「不可能,我不答應,善兒也不會愿意的!顾膊缓完懤戏蛉藛。
和這老婦人說再多也是沒用的,她是一個心偏到沒邊的老貨,無論媳婦對她多么盡心盡力,她都視為應當,在她眼里媳婦是所謂的外姓旁人,只有兒子女兒才是自己的家人。
她為朱紫薇的遭遇很不值。
「什么?!你有膽子再說一遍!」陸老夫人正等著她像以前那樣卑躬屈膝的給自己認錯,想不到得到的卻是和想象偏離的答案。
「不論要說多少遍都一樣,孩子不是東西物品,不是你想要的時候來要,不要的時候隨便可以拋棄的,我不會把善兒給你的!
「我好聲好氣的跟你商量,這是給你臉面,既然你不識抬舉,就別怪我撕破臉,給你難看!顾f萬沒想到姜凌波的態度這么強硬,一下氣得想吞了她的心都有了。
「老夫人為何不將心比心想想,您疼愛您的兒子,我也是為人母親,善兒是我唯一的孩子,您愿意把唯一的兒子給人嗎?我不愿意的。」
「老夫人,這人未免太不知好壞,您就別跟她浪費口舌了,這種事無論告到哪里,都是咱們占理!垢M來的貼身婆子掮風點火。
陸老夫人強自按下滿肚子的怒火!钢熳限保氵年輕,過個兩年,頂多再找個男人替你撐起門庭,想生多少孩子沒有,帶著善兒這樣的拖油瓶,難道你能一輩子都不嫁?你這會兒又是個癱子,要去哪里找一個能照顧你也愿意要善兒的男人?你這般意氣用事,這又何必?」
「老夫人,這件事無論您怎么說我是不會答應的,您就死了這條心吧!」
「莫非……莫非你對我們家敬兒還存著什么心思?」陸老夫人的聲音尖銳冷漠,還帶著濃濃不屑。
「老夫人,我尊稱您一聲老夫人是看在您年紀夠大,并不是您有什么值得人尊敬的地方,您把陸敬當寶貝疙瘩,可在我心里他就是個媽寶,所謂的媽寶就是欠缺獨立思考,沒有自信、沒有主見、沒有責任感,無論遇到任何事情只會倚賴母親做決定的男人,這種男人不是我想要的!菇璨ㄆ沧臁
鋪子忙的要命,她卻得陪這自私成性的老女人在這里浪費唇舌,她真的沒耐性了。
陸老夫人氣得腦袋發暈,手指指著姜凌波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全身抖顫,讓姜凌波想著自己要是把她氣暈,那就不妙了。
丫鬟婆子見狀,趕緊攙的攙、扶的扶,捂著心窩的捂心窩,就怕老夫人氣出個什么意外,她們要擔的責任可就大了。
陸老夫人緩過氣來,施展大力掙開下人們,凸眼鼓唇,咬牙切齒道:「好你個能干,好你個厲害,好你個伶牙俐齒,你就等著吃官司吧!我要讓敬兒告得你名聲掃地,臉面全無,讓你變成京城的過街老鼠,我們官衙見!」
姜凌波暗暗腹誹,難得她年紀一把,卻一個螺絲都沒吃。
上衙門,意謂著姜凌波要拋頭露面上衙門,這可是直接影響婦人名聲的,別說尋常女子沒那膽子,就連堂堂男子,聽說要過堂,也是嚇得吃不好睡不下,她就不信這個死丫頭真有膽量,敢與他們陸家在公堂上硬碰硬。
要知道她兒子如今可是翰林侍讀學士,堂堂朝官還怕她一個女子不成,要按死她就像按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姜凌波面沉如水,雙手捏握成拳。「就算在官衙大堂我也有話可以說!
「你也有話可以說?」陸老夫人顧不得什么矜持禮儀,揮開團團圍住她的下人,沖過來便要動手打姜凌波。
姜凌波動也不動,臉上硬是捱了她一記耳光。
陸老夫人可沒想到她躲也不躲,手掌火辣辣的麻著,心里倒沒有后悔,而是被姜凌波的眼神震懾的忐忑起來。
「你這老貨,你怎么敢打我家小姐,阿奴跟你拚了!」
聽說有人來找小姐,在大廚下面打下手的阿奴借著送菜出來尋到了后院,恰恰看到陸老夫人的手揮下去,這下她不干了!
管不得她曾經是自家小姐的婆母,以前這老貨就常給小姐使絆子,在姑爺面前說小姐的壞話,讓小姐堵心,這會兒還敢上門來打人,有這么欺負人的嗎?
管他三七二十一,阿奴便沖了過去。
「原來你這狗奴才也在這里,看我怎么收拾你,來人,掌嘴!」陸老夫人被阿奴的沖勁嚇退好幾步,因為養尊處優,身子肥胖不少,這下重心不穩,差點往后倒去而出糗,惱羞成怒的對著阿奴破口大罵。
牽絲拔藤,沒想到主子丫頭全窩在一塊,很好,那就一塊收拾了!
兇狠的婆子們沖過來便往阿奴的胳臂壓,暗地往她的腿窩踩,阿奴吃痛,卻很硬氣,撕咬了回去。
這一下扯頭發、擰耳朵,女人撒潑打架的招數全都使上了。
「住手!」姜凌波冷喝了一聲。
揪成一團亂麻的人有些住了手,有些還肆意的擺出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模樣,她們可是有靠山的,誰怕誰?
「阿奴,過來!」
她的發髻亂了,紅頭繩和珠花都掉了,衣衫也凌亂不已,就連鞋子也掉了一只,聽見姜凌波喚她,她抹抹臉,拾起掉落地上的鞋子套起,慢慢的走回姜凌波身邊。
「小姐……」
「畜生咬你一口,難道你還能咬回去?那不跟畜生一樣?」
「是的,小姐,阿奴知道了,阿奴不跟畜生計較的!
被人罵作畜生,陸老夫人已經氣到只能伸指沖著姜凌波「你你你你」的結巴不停,下人們又是一陣安撫勸慰。
「陸老夫人,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站在我的地盤上打我的人,到底是誰給你這個膽子的?」
「什么地盤,不過就一個破落小院子……」她不再掩飾,滿臉的嫌棄和鄙視赤裸裸的表現在她滿是皺折的老臉上。
不過,那些奚落和不屑一下就被后門黑壓壓的一群人給嚇得吞回去,她居然還咬了舌頭,痛得臉皮不由得抽動,倒退著縮進了下人的保護圈里。
「你們……這些粗賤的人想做什么,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是什么人?」她口舌都不靈便了還不依不饒。
可沒有人理會她的虛張聲勢。
原來阿紫發現阿奴去送個菜送那么久,一到前頭尋了伙計來問,發現不對,又聽見后院的動靜,趕緊把所有的人都叫了過來,幾個臂圓膀粗的廚房師傅都掄起了拳頭。
這哪來的老虔婆真是欺人太甚了!
「我們之間已經沒什么好說的,衙門大堂上見吧!」姜凌波對這位老夫人已經生厭,不耐煩再與她多說。
陸老夫人和婆子丫頭被趕出了尤館子。
「她憑什么……」陸老夫人咒罵的聲音散去。
她憑什么?
其實姜凌波心里也沒底,她只是憑借著一口氣,旁人都欺到自己頭上來了,能不反擊嗎?
她也不是一味單純蠢笨的人。
回到家她便讓徐景去打探有關陸府的消息,雖然用不著上查祖宗三代,但是這些年陸家都干了什么事,她總得要知道的。
兩軍對壘前把對方的底牌摸清楚,總是有利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