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州分別之前,東方展言交給余小小一只海東青和香囊,交代她香囊要隨身攜帶以便海東青跟隨,同時要她定期寫信告知近況,好讓他安心。
當然,覺得麻煩的余小小一開始是拒絕的,但那海東青實在是太漂亮又難得地溫馴靈巧,最后她還是收下,勉強允諾會捎信給他,只是定期太難為她。
知道她脾性的東方展言也只能讓步,但當他收到第一封信時,卻已經是近兩個月后的事——
展言:我寫信給你了。
小小八月十一這封家書,想當然了,把東方展言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當場變成碎紙,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針對這封家書,東方大爺——不久前改回母姓的“陸”大爺——回信多達三大頁,內容不乏交代一下生活近況,自己改回母姓、正式成立商號“楚天闊”當起藥商的消息;更多的,當然是大吐自己要她帶著能日行百里的珍禽為的足方便書信往來的苦水,責罵她怠惰懶散,讓他苦守音訊的狠心、不知道家人為她擔心的無情,以及前言后語共計不到二十字的敷衍,字字椎心刺骨,文情并茂得足令草木同悲。
可惜,收信的人不賞臉——
“哈呼。一遠方展信的余小小看到一半,就不堪趕路疲憊,倒在床上陣亡了。
但下一封信速度快了些,至少,東方展言才等了一個半月……
展言:依你的建議,我到了百泉。
這里的藥材種類雖多卻良莠不齊,能不能以合理的價格得到一定的品質得靠自己一雙眼。老實說,這對不知藥理、只能照方子抓藥的百姓來說并不公平。
你我都知荮帶三分毒,但大多百姓卻是不懂的,他們無從得知自己究竟喝下去的是藥還是毒;消費者資訊地位的不平等雖對賣方有利,可也因此造就盲目的消費者錯用藥物致死所在多有,站在醫者的立場實在無法認同,你也是吧?換作你是老百姓,用藥時會想知道自己往肚子里灌了什么藥吧?
小小十月廿三收信的陸展言坐在書案后頭,讀信的時候,眉頭愈皺愈緊。
“什么是消費者資訊地位的不平等?”他抬頭,一張俊臉看向站在案前等候吩咐的手下提問。
“這?屬、屬下不知……”一頭霧水啊。
這女人會不會寫信!
“你這女人,就不能寫一句想我么……”忍不住抱怨。
字里行間不帶一絲溫情問候,更別提想念,只有對所見所聞的描述、讓人想不透的字眼,和結尾的問號。
陸展言花了大半個月苦思何謂“消費者資訊地位的不平等”,最后終于忍不住回信提問。
遠方的人兒這回回信就快了,“個月后,海東青就飛進陸展言的書樓,附帶發現的新薊草與種子。
不久,“楚天闊”成為第一家會主動向百姓解釋藥性、并提供咨詢的藥鋪。
再過不久,“楚天闊”傳出成功培育新藥草的消息,引起同業關注。
魚雁往返、書信往來,一封接一封,轉眼春夏義秋冬。
好不容易,才在余小小的書信中看到一句想念——
展言:我已經開始想念了——
西瓜,好想吃?
桂州好熱,才四月啊。
小小四月廿一讀到第一句不禁流露喜色,心想這女人終于開竅的“楚天闊”當家,看到第二句時立刻炸毛。
等一封信三句話讀完,從書樓殺出的咆哮聲差點嚇死經過的手下。
“西瓜?你想西瓜7到處晃了一年,你第一個想的竟然是圓不隆咚的西瓜!”
陸大當家火大,三兩下把信紙撕成碎片,腳下狂踩風火輪,在書樓的地板上來來回回留下又大又亂的腳印子才緩了火氣重新坐回書案前,執筆正準備要寫信的時候,忽然停了住。
“來人,”他朝外頭喊:“給我切盤西瓜進來!”
外頭的手下連忙喊是,一會,清涼的西瓜端了上來,陸大當家很陰險地笑了,“想西瓜,好,我就讓你想西瓜!
第一次,陸展言回的信如此簡短——
小小:不用想,我幫你吃。
附贈十粒西瓜籽,以慰你千里之遙的想念。
不必謝我!
氣得連署名都忘了。
一個半月后收到信,余小小瞪大了眼,視線來回游走在手中的信與附上的十粒黑色小豆之間。
“有沒有這么過分的……”
就這么一來一往,到了第二年——
展言:今日看見許多婦人和姑娘直往一問廟走,我好奇跟了過去,發現廟里清一色是女香客,有的正低頭虔誠拜神,有的則是七人一組成神前結盟姐妹。
一問,才知足當地乞巧肪即的習俗。
聽當地人說,這一天已婚的婦人會穿上新裝歡聚一堂,盟結七姐妹,說是能祈得幸福美滿;年輕的姑娘們會利用牡丹、蓮或梅蘭菊等花斥制作巧果祭祀織女,以便求得好夫婿。
聽說晚上還會有許多姑娘偷偷跑到長得茂盛的南瓜棚下守夜,據說夜深人靜時若能聽見牛郎織女相會時說的悄悄話,就能得到千年不渝的愛情。
我想我沒有必要去聽,千年不渝的愛情實在太遙遠、殊難想像。
但我真的開始有點想你……
小小七月初七“終于開竅了?”
陸展言揚起柔情蜜意的深笑,滿臉的春風得意,讓坐在對桌的合伙人不禁激靈了下,雞皮疙瘩掉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