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獷看著她們苦苦求助中帶著嬌纏勾引的眼神,心頭沒來由一怒——
誰準她們效阿弱那似顰似淚之態了?
他的阿弱就算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轉,也是強撐著不落下來,那單薄如雨打杏花,卻又倔強如雪里傲竹的楚楚風骨,哪里是這些個庸脂俗粉比得的?
哼,她們就是幫他的阿弱提鞋也不配!
他這幾日原就強抑著不去時時惦念那個身子不好、易病易傷的小人兒,免得自個兒正事沒辦完,就匆匆想打道回宮,她們偏偏還來搗亂!
這下子火氣一起,慕容獷連戎歡也看不順眼了,邪魅迷人的笑容一收,淡淡道:“戎兄弟遠道而來,沒好生瀉一瀉火,倒是孤這個大君招呼不周了。來人,替北羌王收拾一個清靜舒服的大帳,讓他好好跟這些美人兒弄上一場,記。〉米尡鼻纪醣M興,否則孤可不放過你們!
“諾!”侍人忙笑應道。
戎歡僵住了,自渾身酥軟的舞伎身上抬起頭來,尷尬地想說些什么,卻被慕容獷含笑的銳利眼神凝住了。
“戎兄弟,莫不是嫌棄孤這一、番、好、意?”
“臣、臣不敢!
慕容獷驀然一笑,剎那間宛如萬花齊放,令人為之心旌搖動、神魂顛倒……
舞伎們看呆了,戎歡則是心下怦怦直跳,咬牙告誡自己:本王喜歡女人、本人喜歡女人。
然后喜歡女人的北羌王,被“關”在大帳中和眾舞伎大戰三天三夜,最后被榨得面色青白、體虛腳浮,上馬要回北羌時,還是被護衛給扶上去的。
腿都軟了。
在數百名金盔銀甲的鐵血兒郎簇擁下,身為大君的慕容獷笑咪咪地佇立在巡獵大營門口,手負在身后,一雙漂亮鳳眸微微邪挑,和抖著手、神色復雜的戎歡打了個照面。
“好走,不送!
簡直氣煞人也。
“謝大君款待。”戎歡強自咽下洶涌的憤意,硬擠出一抹笑,對他行了一個禮,“臣,永銘在心,矢志不忘!”
話畢,隨即撐著一夾馬腹,和五十名同樣騎著馬的親兵往北方疾馳而去。
片刻后,但聞慕容獷慢騰騰地問了一句——
“用的是“迷情香”還是“迷春酒”?”
“香!鄙砼弦幻麄高腿長的英俊護衛低聲回道,臉上笑意隱現!氨鼻纪鯇τ谌肟谥秤葹橹斏!
“嗯,南人有些小玩意兒還是挺管用的!彼﹃掳,嘴角往上揚。
確實藥效極好。那英俊護衛在心中默默贊同。
慕容獷若有所思地看著遠方消逝的煙塵,眸底精光微閃!昂陲L,黑弓,盯住東西二路!
“諾!”兩名面容陽剛的將軍箭步而出,握拳擊胸領命而去。
“子陽,子鳴,隨孤回帳議事!
“諾!”
那英俊護衛子旸和另一名面白如玉陰沉妖美的護衛子鳴恭敬地隨員而行。
龍帳內,慕容獷盤膝坐下,一掃慣常懶洋洋的神態,沉聲道:“稟吧!”
子旸和子鳴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極有默契地由負責機要鷹信的子陽先開口。
“稟大君,北羌那兒的探子有訊來報,日前北羌王攜愛姬到天荻山別莊住了七日,回程時車馬數目不變,然卻留下了幾名據說犯錯的女奴,并帶走了數名莊中仆婦!
“多大年紀的仆婦?”
“年紀有老有少!弊悠仡D了頓,又道:“其中最年輕的是一名初出月子的婦人。”
“戎歡還是那么小心。”他淡淡道,“若是心中沒有鬼,又何必畫蛇添足?”
愛笑的子旸神情有一絲嚴肅。“大君,臣下亦覺此事有異,已交代隱于北羌皇廷的探子密切追蹤下去了!
他點了點頭,側首看向子鳴。
“稟大君,子賁將軍率領十萬大軍追擊北蠻三部余孽到斷翎大山口,目前正原地駐扎,飛鷹傳信請示大君,是否要進山滅了余孽?”子鳴陰郁妖美的神情森冷,語氣卻是至為恭順。
“斷翎大山素來是北徭人的神山,大軍貿然而入,并不妥!蹦饺莴E修長指尖輕揉著系在衣襟內的如意刀幣。
三個月前,阿弱為他擋了一劍,而她親手為他編纏的這枚刀幣為他避去了一劫。
自那日后,他便將這枚略凹了一處的如意刀幣貼身戴著,再不離身。
想起那個花容雪膚卻病懨懨的小人兒,他心一暖,隨即細細抽疼起來,眸光也不由有些黯然了。
沒有孤盯著,也不知阿弱有沒有好好喝藥?
慕容獷有時候也深感迷惘和莫名惶然,怎么自己就對這么一個病弱嬌柔的小女人上了心,雖然不至于惹得他神魂顛倒,可是心里深處總有個柔軟的地方被她的一舉一動牽著、扯著不能自已。
這滋味并不好受。
“大君,子鳴愿往。”子鳴陰惻惻地微笑,主動請纓。
慕容獷回過神來,有些好氣又好笑!肮乱悄娜障霚缌吮贬,自然會派你去,現下你給孤憋著點兒!
“諾!弊峪Q眨眨眼,玉白俊臉頗有一絲委屈之色。
不能大開殺戒的感覺真不好,可不從大君的話,只會比死還難受。
“暫且擱著吧,北蠻皇族如今除了血脈稀薄的分支,也就只剩下一個年方三歲的小兒不知去向”慕容獷心念一動,神情倏寒。
“大君?”
他以指尖輕敲著矮案,片刻后,嘴角笑意勾起。“這就串得上了!
子旸和子鳴神情嚴肅,斂神靜聽。
“北羌王戎歡有一愛姬雪,是北蠻王當年和集木部首領之女生下的私生子!
子陽和子鳴兩人恍然大悟,很快就抓住了蛛絲馬跡。
“北蠻王麾下定有死士趁大亂之際,將那小兒護送到雪姬的身邊!”子旸一擊掌,疾聲道。
子鳴蹙眉接了下去!氨鼻纪跞謿g明面上不敢與我大燕為敵,然倘若有一個機會能夠令他掌握到北蠻皇裔,就等于手中多了一個籌碼,這等好事,他是不會放過的!
“無怪乎此次戎歡來得這般爽快,原來是心虛了!弊雨柨±实哪橆a梨渦隱現,卻是笑得不懷好意,“這次的迷情香,下得還真值。”
“若依我的法子,就該下“索魂斷魄香”!弊峪Q冷哼道。
“別總那么粗暴好不?”子旸神情有些無奈,“要現在能殺,大君還會放他回北羌嗎?我們大燕人做事還是能很婉轉,很有心計的!
“嗤!”
慕容獷鳳眼微翻,懶得理會這兩個最愛互相抬杠的心腹愛將,而是思索起接下來,究竟是要先好好敲打一番,抑或是直接大動一場?
說來大燕此次師出有名,一舉占了北蠻十之七八的土地,但是北蠻人血性未滅,除非是屠戮殆盡,否則一有了火苗子,定會虎視眈眈以待日后大火燎原、卷土再來。
他不怕屠邦滅族惹來上天降罪,因為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為了大燕和北地的安定,就算得一舉滅了北國蠢蠢欲動的蕃地,他眼也不會眨一下。
但,他卻不想行非必要的殺戮。
北朝的燕魏齊周四國,雖說各自雄據一方,四國關系亦敵亦友,但他毫不懷疑一旦大燕窮兵黷武,耗損了國力元氣后,那三個混蛋仍會按兵不動,眼看著大塊肥肉自嘴邊飛走。
“別以為現在后也娶了,娃也養了,孤就會相信他們真的“從良”了,吃素了!彼P眸里閃動的卻不是戾氣而是別的什么
慕容獷堅決不承認自己在羨慕!
“大君,北羌王從陳國請了大儒秘密至北羌后,便開始了一系列的改令易政,看來,所求者大啊!
“連《楚辭。九歌》中的“湘夫人”都通曉了,可見得這幾年戎歡真沒閑著!
他慢條斯理地道。
那陳國舞伎的詞兒曲里拐彎的,北人多半當繞得人頭昏的梵音聽了,戎歡雖然努力表現出一臉茫然,甚至還多了個心眼,裝作聽得樂陶陶,可慕容獷自己就是個最心機狡詐的,又如何看不出面前的是人是鬼?
子旸和子鳴不約而同望向自家大君,滿眼嗜血興奮——
“請大君示下!”
“唉,還真不好這么直接打擊“斯文人”!蹦饺莴E大手斜撐著頭,想了想,“不過孤自己性情粗野,最厭人自命清高,也就顧不得成全他了!
子陽和子鳴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不管證實了沒有,立時放出消息,北蠻王幼子“現在”就在戎歡手上!蹦饺莴E笑咪咪的道。
想要滅了一頭狼,最好的法子就是替它放一放血,惹來其它噬血的狼群。
況且小兒抱重金過市,誰不想分一杯羹?
——太無恥、太強大了,不愧是他們的大君!
子旸和子鳴崇拜得五體投地。
“好,孤玩夠了,明早起駕回宮!”慕容獷一拍大腿,眉飛色舞起來。
寶花大園的隱林深處,有座小小雅苑,對坐著兩個后宮嬪妃們絕不敢相信,她們居然也會和平共處、相對烹茶賞景的人。
“竇姊姊,原來咱們兩個都賭錯人,看走眼了!闭溴w手端起了茶碗,吹開熱氣,啜了口茶湯之后嘆道,眸中卻掠過了一抹森森陰鷙。
“本宮給過你選擇的機會了!备]貴妃神色依然優閑,彷佛如今宮中風起云涌,還是撩撥不動她的心和地位!巴漳憧傄膊环緦m勝你一頭,坐上這貴妃之位,現在可知道這場博弈遠遠沒你想象的這般簡單了?”
“竇姊姊還是好大的口氣!闭溴K究忍不下一口氣,咚地將茶碗置在矮案上,面露嘲諷!拔覜]有贏,可你也沒有占到便宜。崔麗華尚未完全投入你陣營中,甘心為你所用,但現下宮里真正足以威脅到你我的人卻已經冒出尖兒來了!”
竇貴妃不語。
珍妃見狀咯咯笑了起來,眸中滿滿惡意!鞍!我的好姊姊,如今你可打算怎么辦呀?”
“妹妹想是忘了,不管誰得了大君的寵,本宮永遠是大君最親的表妹,這后宮中獨一無二的貴妃。”竇貴妃心底波濤洶涌,美麗的臉上仍然沉穩!氨緦m又何須仿那些以色媚人女子之態以博寵愛?”
若不是珍妃已經跟她斗了好幾年,深知她溫柔面孔底下的狠心腸,恐怕也會以為她竇香君天生就這么溫良恭儉,到死也不知道個“壞”字怎么寫呢!
“鐵打的江山,流水的美人,姊姊畢竟還是貴妃,不是皇后喲!”珍妃故意戳她最痛的痛腳。
竇貴妃臉色微變,藏在袖里的指尖掐得掌心都出血了。
這賤人……這些賤人……
“珍妃,別以為本宮父親與你父王有所協議,你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本宮,”竇貴妃雍容溫婉的面具終于有一瞬間的剝落,咬牙切齒道:“惹急了本宮——”
“試試看呀,看最后誰才是那個真正能得孕大君龍種的勝利者!闭溴娝蛔约罕频煤萘,不禁笑得更歡,一臉得意洋洋地道:“我會讓人通知我父王,不用跟你們竇家連手先斗垮外頭的人了,你們竇家呵,是注定成不了氣候的!
“貝爾珠!”
“姊姊的寶花大園風景雖好,還是留著自個兒慢慢賞吧。”珍妃嬌嬌娜娜地起身,嬌俏中帶著一抹惡毒的輕蔑笑道:“往后君恩不再,長夜無聊,可有你賞的了,哈哈哈哈!
竇貴妃掌心沁出的血蜿蜒而下,濡濕了珍貴華美的綾羅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