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妻良母?!
在后院的小屋里,康沐蕓一邊拿著毛筆,一邊讀著《神農本草經》,這是一本介紹三百六十五種藥物跟特性的藥書,她邊學邊讀,字卻寫的歪七扭八,丑斃了,真是見鬼了,季維澧有病么?沒回都這樣整她。
“這是葛茴的根與果實,可以補五臟,續筋骨……”季維澧站在一旁,將葛茴藥材放到她面前,加強她的記憶。
這是近日來,他為她安排的課程,另外,他也會陪她上街一起采買食材,在百姓羨慕的對他們說“夫妻倆的感情真好……”的話語中,街頭巷尾逛了又逛,像是怕有人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似地“游街示眾”。
季家長輩們也看出兩人的感情進展,笑得合不攏嘴。
反而是季晶晶大反彈,因為哥哥到哪里都帶著小嫂子,擺明了就是要藥莊的客人、城里的百姓都認識小嫂子,但動機是什么?!
“我有我的用意!奔揪S澧就是不替她解惑。
但對季家長輩而言,過去因為殘疾而在意他人目光的季維澧,肯主動帶妻子上街、在藥莊招呼生意、耐心的教導她認識藥材、如何處理商務,還逼她練習一手好字,甚至在一些重要的藥商交易的場合上,讓她發表看法,這是多么大的改變,他們也放心了,樂觀其成。
這一天,高虹特意把小兩口叫到跟前。
“其實,兩年前奶奶在一家香火鼎盛的廟宇許愿……”她說。
隨侍在側的曹萱隨即接道:“奶奶求你能重展笑顏、幸?鞓罚,她覺得她該去還愿,我跟你爹會陪她一起去!
“我們也去!笨点迨|馬上搶話,她最近被季維澧磨得有點凄慘,其實做什么事她都不喊累,唯獨認字、寫一手好字簡直要她的命似地,她快瘋了。
季君豪笑著搖頭,“媳婦,你就留下來陪維澧”
“就是,這一趟路途遙遠,來回也要一個多月,屆時,看看有沒有好消息!
高虹說的直接,睿智的眸子直看越來越相配的小兩口,尤其孫媳婦這陣子在孫子的“用力琢磨”下,去了土味,整個人有了新氣質跟新味道,就像個大家閨秀。
又是生娃娃么?康沐蕓粉臉酡紅,但季維澧凝睇她的神情卻很溫柔。
“奶奶,我總可以跟著去吧,我留下來,會比孕婦先孕吐的!奔揪Ьа棺h啊,瞧哥跟嫂的感情多好,甜甜蜜蜜的,她多孤單啊。
“不成,你留下來,莊里的事也能幫點忙!奔揪礼R上否決了。
“那我到臨鎮找朋友玩個兩天吧,自從哥出事后,我都很少出門了!痹捳f得太急,季晶晶臉色一變,不敢看哥哥。她踩到哥的痛處了呀。
“讓她去吧,她是只脫韁野馬,悶得夠久了!患揪S澧還是懂妹妹的。
季家人通道季維澧坦然的面對那件事,而且不再變臉,開心的都想落淚,這代表那件事是真的過去了,而這全是康沐蕓的功勞。
季晶晶又想哭又想笑,“謝謝哥,但最謝謝的是我的嫂子,我愛死你了!睙崆榈乃苯游兆】点迨|的手,眼眶都熱了。
康沐蕓被眾人感恩的眼神包圍,渾身不自在。
人來瘋的季晶晶像是怕是家人反悔,于是,下午便將整理好簡單的行囊,快速的逃離這滿是甜蜜氛圍的玉泉藥莊。
而家中長輩則在翌日,用了午膳后才出發,季維澧跟康沐蕓站在藥莊的大門外,目送長輩們離開。
車內長輩們亦拉開窗簾,開心的跟他們揮揮手,就在放下簾子時,高虹不經意的瞥到一名步履蹣跚的女子,她連忙又拉開簾子,但什么也沒看到。
“怎么了,娘?”季君豪不解的看著母親。
“我好像看到--”高虹側頭想了一下,又搖搖頭,“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錯了,那個嬌蠻千金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不可能從陜西步行到我們藥莊來。”
“娘是說李姑娘?”曹萱問。
“是啊,李姑娘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好在,她沒嫁進來……”
就這樣,季家的馬車漸行漸遠。
然而,冷風凄凄,李映湘雙臂交抱,看著大街上的馬車一輛輛駛過身邊,她強忍著淚水,低頭看著磨破的繡鞋,一步步往不遠處的玉泉藥莊走去。
季維澧忘了她了么?她的腦海里頭頓時浮現城里百姓所形容的畫面--
他跟新婚妻子相當恩愛,少夫人心地善良,見不得牲口被殺,他竟買回山莊,他非常疼愛少夫人,甚至可以說是有求必應,而且看少夫人的眼神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最近更是夫唱婦隨,兩人一刻都舍不得分開,進城買東西、巡藥堂、做生意,少夫人都是伴隨在側,讓人忍不住想說一句“只羨鴛鴦不羨仙”。
可惡!是她錯了,在他還沒跛腳、她還沒退婚前,他一直是個深情溫柔的男人,所以,她要來告訴他,她有多懊悔,就算只能當她的小妾也沒關系,她要留在他身邊。
顫抖著身子,李映湘終于走到藥莊大門,然后,她看到了他!
俊美無濤的季維澧,身著綢緞華服,氣宇不凡,但他看著的是他身旁的美麗女子,黑眸帶著動人的溫柔。
曾經,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的。
此時,康沐蕓正跟季維澧抱怨小羊最近很不乖,總會跳上后門的矮墻,從一凹處跑到后山,每回,都得勞煩仆傭們將它追回來,她很不好意思,因為最近她比較忙,都是仆傭們在照顧這些小動物。
“我試著跟它溝通,要它小心,屆時被獵戶抓了,會成為桌上佳肴的!彼荒樥J真的說著。
他搖頭一笑,“這是異想天開的溝通法吧,還是你也會說羊的話?”
她捂嘴偷笑,再踮起腳尖,附在他耳朵,以只有他聽得到的小小聲音道:“是啊,我用咩咩咩……咩咩咩咩……”
他聽不下去了,眸中笑意更深,“我真是小看你了!
躲在一旁的李映湘看到夫妻倆有說有笑,再也忍不住,步上階梯,哽咽喚著,“維……維……澧……”
季維澧一聽,飛快的側轉過頭,康沐蕓也跟著回頭,竟見有人嘴跌跌撞撞的進了藥莊,定睛一年,這位姑娘雖然穿著素衣、臉色蒼白,但絕對是個傾城病人。
“救、救我……”李映湘淚如雨下,她餓了好久、走了好多天的路,此刻,雙腳已無力,顫抖得厲害,在撲向季維澧的懷里后,她眼一閉,假裝昏厥過去。
季維澧低頭看她的腳,一雙繡鞋已磨破,隱隱可見血跡,他臉色一變,很快的將她打橫抱起,一邊大叫管事,“快拿藥箱來!
“呃……是!惫苁录捌蛡騻兌家荒槍擂蔚目粗俜蛉,這場面真怪異!
管事最先反應過來,拿了藥箱,快步追上少主,其他仆傭,則好心的向愣住的少夫人解釋道:“少主是佛心來著,不管是誰,都會這么焦急的!
“是啊,何況李姑娘曾經是他的未婚妻……”
“閉嘴!你說這干什么?!不說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仆傭們突然圍攻起脫口說出陌生女子身份的奴仆。
原來,她就是李映湘……康沐蕓頭一低,很快的轉身也往后面院落跑去。
見狀,仆傭們不由得替她擔心起來,偏偏晶晶小姐又不在,唉。
康沐蕓很快的問了掃地的奴才,得知季維澧抱著李映湘入西廂客房去,她也連忙跟上,但經過窗前,她急煞住步伐,退后一步,從窗口往里頭偷看。
李映湘醒了,半坐臥在床上,季維澧則坐在床緣,為她受傷的雙腳上藥。
但他背對著自己,雖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他肯定很心疼吧……一想到這里,她的心頓時一陣抽痛,眼眶也紅了。
“維澧,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嗚嗚嗚……”李映湘抽抽噎噎的哭聲傳了出來。
季維澧悶著一張俊臉,沒說話。
“我爹、娘原本要到南方投靠親戚的,沒想到馮家的人突然來了,示意馮爺要納我為妾,給的聘金多到足以讓我家東山再起,我爹娘收了錢,可我逃了……”
他定定的看著她,“為什么逃?”
“因為你在這里啊,嗚嗚……不管你相不相信,退婚之事是我爹娘主導的,兒女婚事,子女哪能干涉!嗚嗚……”她緊緊的抱著他哭泣。
康沐蕓再也看不下去了,快步轉往東閣。
該醒了!該從幸福的幻象中蘇醒過來了!原本他心中愛的就是李湘映啊!
這一夜,晚膳被送進了客房,康沐蕓靜靜的在房里等待他,但白等了,這一夜,他沒有回房,她徹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