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這一切全部忙完,房外也響起敲門聲,孫總管的聲音隨之傳了進來——
“莊主,大夫來了!”
聞言,傅元陽迅速前去開門,好讓大夫進房為她看診把脈,以免有任何不測。
只見老大夫仔細診斷著,好一會兒后,這才起身走回桌前開藥單。
“大夫,她沒事吧?”傅元陽急忙詢問,語氣難掩擔憂。
唉……大寒天的落入湖水里,就算不凍死也要大病一場了,只是小姐怎么會落水呢?
這事太古怪了!
“不打緊!不打緊!”溫和安慰,老大夫笑道:“是受了些寒氣,難免要病上幾日,但是姑娘的根骨極佳、身強體健,不會有大礙的;倒是她似乎中了迷藥,所以如今才會昏睡不起,等藥性過了,自然就會醒轉了!
“迷藥?!”詫異驚呼,隨即想到她本就擅泳,就算大寒天落水也應能自己泅上岸,再怎樣也不可能險些溺斃,除非是早已被人下藥迷昏,故意丟入水中欲將她溺死。
思及這種可能性,傅元陽的神色一寒……
可惡!傅家莊內究竟是誰想置小姐于死地?若沒抓出兇手,日后小姐豈不危險!
沒料到在自家地盤上竟也險些遇害,他愈想臉色愈是難看,很快送走老大夫,讓下人們全都出去,自己則獨留在房內。
微弱的光線下,他坐在床榻旁靜靜注視著夜玥,只見她明亮的雙眸緊閉,一排又濃又密的長睫毛彎彎翹起,在眼瞼下方印出深沉的陰影;愛笑的紅潤小口失去光澤的緊抿著,面容蒼白得令人心疼。
“小姐,你這次嚇壞我了……”指腹輕撫著失去血色的嫩頰,回想起先前乍見她沉溺在湖水中的景象,傅元陽不禁渾身輕顫不已。
幸好……幸好他及時尋去,否則若是晚了一步……
猛烈地搖了搖頭,他不敢去想后果,只能一夜無眠地專心照料著昏睡不醒的人兒,只要她有任何動靜,必定馬上細心查看,直到天色微亮,床榻上傳來微弱嚶嚀聲將打盹的他驚醒,往榻上瞧去,正見她緩緩睜開眼……
“小姐,你總算醒了!”歡喜興奮的嗓音激動輕顫。
眨了眨眼,夜玥有些茫然地看著他,意識似乎還沒完全清醒,直到好一會兒后,昏迷前的記憶慢慢回籠,她招了招手。
明白意思,傅元陽傾身附耳過去,隨即就聽她輕吐出三個字——
“柳夢涵!
她?竟然是她?!
驚愕萬分,傅元陽簡直不敢置信,但是更加清楚小姐是不會騙自己的,是以他深深地凝睇著病床上的蒼白臉龐,低聲輕語——
“我明白了!”
點點頭,夜玥虛弱地笑了笑,隨即疲憊萬分地再次闔眼睡去。
靜靜地又陪了她好一會兒,確定她真的熟睡后,傅元陽終于起身出房,大步邁向東側院落而去……
。
“你來了!”微弱的嗓音幽幽響起,柳夢涵神色怔然地凝視著大力推開房門而入的男人,心中一點也不意外他的到來。
呵……從丫鬟口中得知夜玥被救起后,她就預料到他遲早會找上自己的。
“你為何要這么做?”沉痛質問,傅元陽無法原諒做出這種事的她。
“為何要這么做?你問我為何要這么做?”像是永遠也流不盡的淚水再次溢出眼眶,柳夢涵又哭又笑道:“我這么做的原因,你應該很清楚才是,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聞言,傅元陽雖無奈,卻也只能硬聲道:“你是我的大嫂,永遠是我的大嫂!”
是的!回到傅家莊的這兩年來,他確實可以明顯感受到她對他尚有舊情,奢盼他有所回應的幽怨眸光也始終纏繞在他的身上不去,是以他只能故作不知,盡量回避兩人獨處,沒想到她卻因此欲置夜玥于死地。
“但我不想當你的大嫂,我不想啊……”凄厲哭喊,她淚流滿面!霸枺译m嫁給了容云,但是我不曾忘記過你,你為何不要我了?當年我們不是很好嗎?你說你要娶我為妻的……”
“那已是多年前的過往了,你懂嗎?”她的哭喊與指控讓傅元陽有些心痛,但有些話還是不得不絕情的挑明!拔矣鼋偈й櫤,你嫁給大哥,而我受困于絕谷,與小姐長相依伴,多年下來,滄海桑田、人事已非,一切都已經不同,我們無法回到過去了……”
“我不懂!我不想懂……”激烈地搖著頭,她不想、不要也不愿接受事實,甚至胡亂的找著他心中不再有她的原因。“是不是我曾嫁給容云,不再冰清玉潔,所以你才要去愛夜姑娘……”
“不是的!”沉聲斥喝,傅元陽正顏厲色道:“若我心中還有你,就算你淪落風塵、閱盡千帆,我依然會娶你為妻;可這么多年下來,我對小姐早已心生情愛。”
“或許你會怪我無情,但是當年你嫁給大哥,并沒有對不起我;如今我珍愛小姐,我也沒有對不起你,我們的緣分早在我遇劫那時便已經盡了!
“如今你下藥欲溺斃小姐,所幸我早一步趕到,她才能安然無恙,否則小姐若有萬一,我是萬萬不可能原諒你的。你做出這種事,我想這兒再難容你,傅家在杭州有一別院,你就住過去吧!所有生活所需的一切,我會讓孫總管安排好,讓你的后半輩子仍然衣食無慮,毋須擔憂,未來若有覓得新的歸宿,傅家也會為你準備一筆豐厚嫁妝,我言盡于此了。”
一口氣把話說完,他暗暗地嘆了一口氣,隨即硬起心腸,不顧她萬般不愿的哭喊聲,毅然決然地掉頭離去。
唉……這已經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而從他口中聽聞自己的未來處境,柳夢涵哭喊得更加凄厲,奈何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她哭斷了腸亦難以改變了。
*
“小姐,該喝藥了!”晴朗的午后,傅元陽端著湯藥準時出現在病榻邊。
“我睡著了!我睡著了……”一見他出現,夜玥馬上耍賴地拉起被子將自己從頭蓋到腳,嘴里胡亂喊叫,試圖賴過這碗苦得讓人想自殺的藥汁。
“這年頭睡著的人還能說話,也真是神奇絕技了!彼菩λ瞥,他硬是拉下被子,摸了摸她還熱燙的額,忍不住氣結!昂人幨菫榱松碜雍茫颇氵沒退熱呢!”
唉……那老大夫果然沒說錯,小姐落水后雖沒什么大礙,但就是受了寒,這幾天始終發著高熱,實在令人擔心,偏偏她又怕苦,老是不肯喝藥,為了哄她能喝上一口,真是十八般武藝都使上了。
“熱就熱,熱久了它就不熱了!编僦,她相信天底下沒有人會天天發燒的。
“什么話呢你!”啐罵一聲,傅元陽很堅持地硬是將賴躺在床上的她給拉坐起來,挑眉笑問:“自己來,還是我來?”
橫瞪一眼,堅決不“自討苦吃”,夜玥哼道:“你來!”
哼!君子動口不動手,她是君子,所以只動口,至于動手的小人讓他當就行了,她是不會搶的。
早知道她會這么回答,傅元陽倒是挺開心的,當下拿著湯匙一口一口的喂她喝湯藥,深深覺得這也是一種情趣。
垮著臉,夜玥好不容易將湯藥全喝完了,于是決定“獨苦苦不如眾苦苦”,撲上去狠狠吻住他,意圖讓他也嘗嘗自己口中的苦味,卻不知傅元陽求之不得,樂得一起“眾苦苦”。
“滋味好嗎?”好不容易終于從“眾苦苦”中分開,她眼兒晶燦的笑問。
“絕妙!”簡簡單單兩個字,他意猶未盡的笑道。
噗哧一笑,夜玥賴在他的懷里不起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突然她想起了柳夢涵,登時好奇的詢問:“你真的送傅夫人去杭州別院住了嗎?”
“是啊!”暗嘆了一口氣,傅元陽感觸極深地無奈道:“昨日已經送走她了,這是我僅能做的了!
唉……希望她此去能不再執著于他,另尋好歸宿。
點了點頭,夜玥不再說話,兩人無聲的相擁了好一會兒后,傅元陽似有意、若無意地開口了——
“小姐,我們成親吧!”成了親,不只能讓小姐完完全全的屬于他,也能讓柳夢涵早日死心。
“咦?”不懂話題為何突然跳到這兒來,夜玥霎時傻眼地瞪著他,無言了老半天后,終于吶吶問道:“八寶,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小姐,我像在開玩笑嗎?”悶了。
“可是……可是……”胡亂地揮著手,她有些慌張!皶粫炝耍俊
從他們互表心意到現在,也才沒過多久。
“怎么會?打從你救起我那天到現在也有十年了,扣掉你和你爹、娘云游天下的那兩年,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足足有八年,夠久了!备翟柕乃惴ㄍ耆灰粯。
“哪有人這樣算的?”嗔聲抗議,夜玥又笑又叫。
“當然有,就是我!”理直氣壯,毫不羞愧。
好氣又好笑,夜玥斜睨他一眼,一個使勁從他的懷里滾回床上,留下一句“再說”的不負責任話兒役,飛快拉起被子將自己兜頭蓋了起來,擺明逃避現實。
想裝傻?他自有法子讓她實現承諾。
睨覷著將自己卷成毛蟲的耍賴姑娘,傅元陽胸有成竹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