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忽然看見咖啡館另一個角落里,一抹白色的身影。
在充滿女人嘈嚷聲的午后咖啡館里,她獨坐的身影,顯得那樣安靜且特別。
她戴著黑框眼鏡,扎著馬尾,穿著簡單的白T恤與藍色牛仔褲。
那樣的打扮,在他看來就像個鄰家女孩,普通到任誰也不會多瞧一眼,但是,她身上卻有種奇異的氣質,攫住元朗的視線,使他無法移開──
身形纖瘦的她,斜斜地窩在單人沙發里,好舒服好安適的樣子,她那脫掉鞋子的蓮足,小小的,白白的,就踩踏在柔軟的椅面上,因為曲起雙腿的關系,他看見牛仔褲的褲腳下露出一小截細致骨感的踝部。
那絕不是什么撩人的姿勢,但那一小塊肌膚,莫名的使他下腹起了一陣騷動。
她正捧著一本小說讀得津津有味,從那本書的封面,元朗注意到,那并不是什么艱澀難懂的原文書,也不是什么文學巨著,就只是一本人人都看得懂的言情小說。
有些人會刻意到咖啡館“展示”自己的閱讀品味,但她卻不是那樣,她沒有打算做戲給誰看,就只是單純地讀著她感興趣的書籍,悠閑的享受閱讀,悠游在自己的世界里,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像金粉一樣灑落在她身上,他看見光線在她的烏發和皮膚上跳躍,就像是聽見愉悅的音符在起舞。
那一瞬,他竟羨慕起她所擁有的,單純的幸福。
喝完咖啡,讀完小說,她像只曬夠了太陽的小貓般,滿足的伸了伸懶腰,然后拎了編織包起身結帳,離開了咖啡館。
然后,他忽然間有了靈感。
他寫了一個關于咖啡館女孩和一個頹廢的作曲家的愛情故事,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后,丟給電視臺──后來那部偶像劇還紅極一時。
后來,他變得經常在下午跑去泡咖啡廳。
元朗不覺得自己是為了那女孩而改變生活作息,不過他必須承認,只要能遇見那女孩,當天他的心情就會好一點。
她和他一樣,都是店里的?。
后來,他無意間從老板的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貝怡文。
知道她的名字,就仿佛距離她近一點。
從此,這三個字牢牢的刻在元朗心版上,成為無法抹滅的痕跡。
一年后,“卡爾維諾咖啡館”傳出準備頂讓的消息。
元朗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頂下這家店。
其實他從沒想過要開設一間屬于自己的咖啡館,不過,當他想到這或許是自己和貝怡文之間唯一的聯系時,留下這個能讓兩人繼續碰面的地方,就成了他必然的選擇。
重新裝潢后,他將咖啡館取名為“怡然”。
他想她應該會喜歡這個店名,也許她會受到這名字的吸引,走進來消費一回。
他承認這是一種引誘,卻沒想到這方式真的奏效了。
她起先站在店外猶豫著,后來還是下定決心走進來,點了一杯咖啡。
當她喝完咖啡,笑著對他說,他煮的咖啡嘗得出幸福的味道時,他感覺所有的付出都有了代價。
后來她變成了他的忠實顧客,幾乎天天來報到,兩人漸漸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然后,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怡然咖啡館破天荒出現了第一個,同時也是唯一一個保留座——
屬于貝怡文的專用席。
三年后,專用席依舊只屬于她,并且還多了一個位置——
就放在元朗的心底。
。
驟雨過后,月明星稀。
一部銀灰色的休旅車在貝家大宅前停下。
元朗跨出駕駛座,站在貝家的鏤花大門前,按了下電鈴。
好一會兒之后,對講機有了響應。
“哪位?”一縷悅耳的女聲由對講機透出。
“元朗!闭f著,他抬起頭,讓監視器照見他的臉!坝幸患茸砭频木扌桶瓦_!
黑盒子里的人顯然愣了會兒,隨即意會了過來,逸出一抹輕笑。
“噢……是怡文對不對?我馬上出去!
不多時,鏤花大門發出一聲脆響,步出一名即便素顏亦艷光四射的女子。
她正是貝家三姐妹中的大姊,貝君頤。
貝君頤無疑是貝家三姊妹中最美的一個,應該說,也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女子,她的美有如流動的火焰,婀娜、耀眼、而又充滿生命力,令人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直到現在,元朗仍然不明白,面對一個這樣的大美人,他為何能毫不動心?
“嗨!元朗,那個折騰人的大包裹在哪里?”
“在車上!
貝君頤朝車內一望,果然看見怡文像貓咪一樣蜷在后座,打著呼嚕,睡得正香,車內漫著一絲酒香。
“真是傷腦筋,怎么睡成這樣?”貝君頤無奈的嘆笑著。
“她今晚累慘了!痹实恼Z氣,帶著一絲難以覺察的寵溺。
精明的貝君頤,可沒有錯過他眼底的溫柔。
“我想我沒辦法扛她進去,可以麻煩你把她抱進來嗎?”
元朗笑,“看來也只能這樣!
元朗打開后座車門,輕手輕腳的將怡文抱出來,小心翼翼的唯恐驚擾了懷中人兒的好眠。
他充滿呵護的舉動,全落在貝君頤帶笑的眼眸中。
她領著元朗來到怡文的房間,讓他將怡文抱上床。
貝君頤幫怡文脫下高跟鞋,并且拉上薄被。
“真是的,她平時是滴酒不沾的,怎么會喝醉?”她口中抱怨著,但一雙清澈的眼眸,卻定定的望住元朗。
“是我讓她喝酒的!痹是溉唤忉尩馈
“哦?”
“吃完喜酒回來,她心情不怎么好!痹室娯惥U仍側著頭在等待下文,只好進一步解釋,“今天的婚禮,她擔任的是介紹人的角色,你知道她一直很介意自己的……呃,愛情魔咒,所以……”
貝君頤旋即明白了。
原來,妹妹又是為了自己遇不到真命天子在難過。
“我懂!必惥U點點頭,美眸憐惜地望向怡文,“唉!這個丫頭竟然沒發覺魔咒老早就被打破了,還在那里自怨自艾,真傻!你不覺得嗎,元朗?”
貝君頤像是話中有話,還特意瞟了元朗一眼。
面對她有意的刺探,元朗噙著笑不語,態度沉定如海,波瀾不興。
“我真不明白那個喜歡怡文的人,為什么不快些表態,我猜喜歡她的那個人,大概是不怎么真心,也不想負責任,只是想玩游戲,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貝君頤故意道。
出乎意料的,這次元朗開口了。
“我不這么認為!
“哦?怎么說?”
貝君頤充滿興味地等著聆聽他的辯解。
“我覺得,也許是喜歡她的人太過明白她的遲鈍,所以想要給她多一點時間去發現,不急著逼迫她面對這分感情!痹事龡l斯理地回答。
唔,這點她倒是沒想到。
“所以,你不認為他是不夠真心啰?”
他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時間將會證明一切!
對于元朗的回答,她雖不滿意,尚可接受。
貝君頤點點頭,“最好是這樣!
將元朗送到大門口,這時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回頭交代。
“對了!她的隱形眼鏡還沒拿下來。”要是不管她,任她戴到天亮,眼睛可能會發炎。
君頤聽完,不由笑了出來。
呵!這男人,明明在意怡文在意的不得了,卻還不肯說開。
“知道了,回頭我會叫醒她,要她取下后再睡!
“那,我走了!
“慢走!必惥U帶著笑意,目送元朗驅車離去。
見他的休旅車在道路的盡頭化為一個紅色的小點,她才關上門。
“看樣子,愛上怡文可不是件輕松的事哪!”貝君頤感嘆的自語著。
一陣夜風拂過,庭院的白茶花花影搖曳,就像是在輕輕附和著她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