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輪尚未落盡,成群的星子已經在天空的另一頭閃耀。
五點鐘,怡文下了班,依約來到“怡然咖啡館”。
咖啡館門扉緊閉,窗簾掩著,門上還懸掛著一只牌子:“本日公休!
“咦?今天沒有營業嗎?可是元朗明明和我約今天!”
怡文正猶豫著要不要離開,忽然咖啡館內燈亮起,元朗叼著煙前來開門。
開了門,他撐在門框上,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眼底含著笑意。
“既然來了,怎不進來?”元朗問。
怡文第一次發現,原來元朗垂眸而笑的模樣,竟要命的好看。
“你今天不是公休嗎?”怡文指著門上掛的牌子。
“我今天確實不營業,只用來招待貴客。”說著,他側身讓出通道,“進來吧!”
怡文雖有些迷惑,但仍是走進咖啡館。
怡文今天穿著無袖背心,當她側身通過大門的時候,兩人的身體無可避免的相觸,她光滑而裸露的肩頭擦過他結實的胸膛。
在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間,一種特殊的悸動,令他們兩人同時一震。
好像有什么在怡文的體內蘇醒,她臉頰紅了紅,驚慌的抬眼,正望入元朗的眸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關系,她感覺他的眸色變深了,像一泓充滿誘惑的深潭,幾乎要將她的魂魄吸進去。
“抱歉……”她吶吶的說著,幾乎是從他的注視中逃開。
即使沒有營業,怡然咖啡館里的空氣,仍然彌漫著誘人的咖啡香,怡文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直到那香味沁人心脾。
平日她到店里,總是高朋滿座的景況,今日的空蕩令她有些不習慣,尤其是元朗把大部分的桌椅全都撤到一旁,只留一張桌子在中央,桌子相對的位置則放著兩把椅子,桌上擺放著兩份餐具,顯見今晚她是唯一的客人。
忽然,這種特殊待遇使她受寵若驚,又有些心慌。
“坐,我去放音樂!
元朗隨手捻熄煙蒂,轉身走進吧臺,這時,忽然有個東西落在她腿上。
“噢!”她發出一聲低呼,驚訝的低頭望住躍到腿上的小家伙。
那是一只藍灰色的貓,她不懂得辨認品種,只知道這必然是只十分罕見的貓。
“她是阿拉比卡!痹实牡托β晜鱽。
怡文眼兒一亮。
“原來它就是你常掛在嘴上的‘室友’啊!”她笑著舉起貓兒,湊近自己的臉,“你好啊,阿拉比卡!”
“喵!”阿拉比卡回以一記寒暄。
“它是今晚的陪客,希望你不介意!
怡文好玩的輕搔它的下巴,不介意地搖搖頭。
“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陪客,我可是很高興呢!”
不一會兒,輕快的爵士樂流泄在空氣里,帶來某種愉悅的氛圍。
“要不要喝檸檬水?”
正在與阿拉比卡玩的怡文抬起頭,訝異地望向吧臺后的元朗。
“嘿!我還以為你要請我喝咖啡呢!”她佯怒的抗議。
元朗倒是笑了。
“咖啡等吃過飯以后再喝,原本我準備了香檳,不過考慮到你的酒量實在太差,所以我決定帶回家一個人享用!
“你還準備了香檳?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中樂透了嗎?”她好奇道。
“都不是!痹蕦芍徊AП诺阶郎希偹愕溃骸敖裉熘皇俏业纳!
聞言,怡文先是一愣,接著大叫起來。
“今天是你生日?天!我不知道……你昨天就應該告訴我的,我什么禮物也沒準備——”
“禮物我昨天就已經收到了,不是嗎?”
他指的,自然是那箱唱片。
“那不算啦……”
怡文下意識的反駁,但元朗卻伸出手,對她搖搖頭,制止了她的未竟之言。
“對我來說,那已經是最好的禮物!彼,一字一字的說。
在那樣的注視下,怡文的心再度狂跳起來,她不由自主的按住心口。
老天,她是怎么了?她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她開始覺得自己一定是吃錯了什么藥,所以才會對元朗產生奇怪的感覺。
那種感覺她無法很確切的說出來,但是她發現自己開始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當他在她附近時,她感覺自己心跳特別不受控制,她開始注意他的背影,他的氣息,甚至還注意到他的頭發在光線明暗下變化的色澤!
天!看清楚,貝怡文,他不是別人,他是你的元朗!怡文在心底對自己大聲喊叫著,可是那一點用都沒有。
怡文不是很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的直覺很確定一件事——
她的麻煩大了!
她懷疑,她可能對元朗,滋生了超乎友誼的感情。
這個領悟使她掩面發出呻吟。
“不會吧……”
這……這算是對愛情“開竅”了嗎?
過去二十八個年頭里,她從沒有對任何一個男人產生這么強烈的感覺——高中與大學時代她是遇過一、兩個讓她有好感的男孩,但那都和元朗給她的感覺不一樣!
她不會想要把手伸進他們的發中,感受發絲穿梭在指尖的觸感。
她也不會去注意,他們的手指有多修長,頭發的光澤是什么顏色。
她更不會想要像一只小狗般,將鼻尖埋進他們的頸際,深嗅他的氣息!
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如此意亂情迷!
天啊!天。♀脑谛牡撞粩嗷匦@句話,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大聲。
怎么辦?以前的她可以和元朗一同把咖啡言歡、興之所至的跳舞,但是現在,她卻不知道要怎樣面對他!
“過來,阿拉比卡!痹蕦⒇堖鋯具^去,將一盤貓食放在地上。
阿拉比卡從怡文腿上躍下,乖巧地走過去,元朗的手指熟稔地伸到它頷下,寵愛的搔了搔它的下巴,笑看著它開始吃晚餐。
當元朗伸手搔弄到阿拉比卡下巴的時候,一種陌生的情愫淹沒了怡文,使她莫名地躁熱了起來,她忽然發覺自己居然有種沖動,想要把下巴伸過去也讓他摸一摸。
當怡文發現自己居然有這么瘋狂的念頭,不由臉更紅了,她下意識的伸手揚了揚臉,希望他不會注意到自己臉紅的樣子,但偏偏事與愿違。
“怎么了?”元朗注意到她的動作。
“呃……你不覺得今天好像有點悶熱?”
“我去把冷氣溫度調低!
“不,不,我……我喝點冰水就好!
元朗點點頭,先倒了杯檸檬水給她,又道:“晚餐馬上就來!
怡文啜著檸檬水,一雙清澈的大眼則跟隨他的身影轉來轉去,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拔開”!
元朗在吧臺后準備晚餐,他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的姿態真是賞心悅目極了。他今天穿了件凱文克萊的V領棉恤衫,恤衫貼著他的身軀,勾勒出結實勁瘦的體魄,每當他從高處取物,手臂的賁起如弓,繃著衣袖,充滿了力與美……
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有種好餓好餓的感覺。
“怎么了?”
在怡文出神時,他端子上來兩盤沙拉!皼]有……”她連忙搖搖頭,看見他端上的菜,怡文驚喜地低呼:“嘩!好漂亮。”
“這是前菜,熏鮭魚沙拉。”他道。
桔紅色的鮭魚薄片,卷成玫瑰花心的樣子,鋪在翠綠色的青菜上,灑上蘆筍、黑橄欖與切細的紅椒,再搭配以特調整的橙桔醬汁,看上去簡直令人食指大動。
“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嘗嘗看,這沙拉的滋味比看起來更好!
元朗說得沒錯,當她嘗了一口薰鮭魚沙拉,新鮮的鮭魚薄片在她舌上化開,那滋味美妙得令她沒齒難忘。
“我真不敢相信,你不但咖啡煮得好,連沙拉都有五星級飯店大廚的水準!”
身為女人的她,真的要甘拜下風了。
元朗白牙一閃,笑了。
“大概吧!因為這的確是飯店大廚做的!
“咦?”怡文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煮咖啡還行,但做菜就不太行,加上我想要吃一頓不會鬧胃炎的生日大餐,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叫外送!
怡文不由哈哈大笑。
這一笑,放松了怡文緊繃的情緒,往昔和元朗自在相處的感覺又回來了,她開始愉快的享用這頓晚餐。用完了所有的餐點,連生日蛋糕都吃了,元朗站到吧臺后,在虹吸壺的上座中鋪上濾紙,燃起酒精燈,開始煮水。
看見元朗在磨豆,怡文知道他準備要開始煮咖啡了,立刻興奮地跟過去。
“元朗,你要開始煮咖啡了嗎?”
跳上吧臺最左側的那個老位子坐好,趴在吧臺上,一雙小巧白皙的蓮足在高腳椅上晃呀晃,滿眼的期待,仿佛在盼著棉花糖的小女孩。
她的模樣太可愛,令元朗不由一笑。
“對,你還喝得下嗎?”
“當然!我還有一個胃,是專門用來裝咖啡的!彼呐亩亲娱_玩笑道。
水漸漸滾了,蒸氣將沸水加壓,沸水順著燒瓶里的玻璃管被壓入上層,這一瞬,怡文感覺自己的脈動回憶,血流竄升。
這是她百看不厭的一幕——當沸水與咖啡粉遇合的瞬間,仿佛是終于尋覓到了契合的另一半,產生了動人的變化,香氣發散而出。
這時元朗拿著竹匙,微側著臉注視著咖啡壺,心中估量著攪拌的時間,半陷在眼睫下的目光專注而微低,仿佛蓄著雷霆萬鈞,有如一只伏低了肩,蓄勢待發的豹子。第二十秒,他出手攪拌,第四十五秒,他再攪拌一次,到了第五十秒,他熄滅火焰,同時移開酒精燈,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此時,整間咖啡廳早已滿盈濃烈的咖啡香,像愛情的余韻,引人留連。
他從柜里取出怡文專用的杯子,將剛煮好的咖啡注入杯中,推到她面前。
“趁熱喝!
怡文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不加糖也不加奶的原味咖啡。
“還是這么好喝……”捧著熱熱的杯子,她閉眼發出滿足的嘆息。
自從大學時代迷上喝咖啡后,她每天固定要來一杯,但是從沒有一家咖啡的滋味,比得上元朗煮的那樣教她回味、百喝不厭。
“元朗,從實招來,你到底在咖啡里面加了什么?為什么只要喝過你煮的咖啡,就再也離不開這間咖啡館?”
元朗燃起一根煙,俊顏在淡藍色的煙霧后面若隱若現,微笑如謎。
“硬要說的話,我確實是在咖啡里,加了一味獨門秘方……”
怡文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不自覺的傾身向前。
“真的?是什么?快告訴我!”
“這可是商業機密,我怎么能泄漏?”他故意慢吞吞的賣關子。
“噢!別這樣嘛!”她看著他,“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你就透露一點口風嘛!”
這個妮子!元朗被她看得發笑。
“好吧!我只告訴你一個,你絕不能告訴別人!
“好,我用人格擔保,絕對不說出去!”說完,還像童子軍一樣豎起三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