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文文跌跌撞撞地跑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歐陽惟正坐在長椅上發呆,身上穿著一件居家便服,往日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也有些凌亂,顯然是突然來醫院、來不及收拾;虞文文不敢想象,如果沒有歐陽惟,今天自己該怎么辦,孩子是她的生命,如果孩子出了事,她一定不能獨自活下去。
聽到腳步聲,歐陽惟抬起頭,緩慢起身,“你來了?孩子沒事,只是受了些碰撞,醫生正安排作全面檢查!
“那……謝謝你……”虞文文最初的慌亂已經平靜下來,這會兒倒不知道怎么面對歐陽惟,只能干巴巴地說一聲謝。
怔怔凝望虞文文一眼,歐陽惟莫名心酸,她瘦了,原本豐潤的臉頰都有些下陷,瘦弱得簡直一陣風就能刮跑,他聲音嘶啞地回答:“不用謝!”
客套話說完,這些天刻意的疏遠就成了兩人交流的障礙,想要聊些什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坐在木椅上等待醫生。
這樣沉默的等待真是漫長又煎熬,歐陽惟突然有些煩躁,冷不丁站起身:“我去外面抽支煙,你先等著!绷滔逻@句話,他也不等虞文文回答,就一瘸一拐往外走,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狠狠皺眉,來的路上緊張孩子,他還不覺得痛,現在才覺得這疼痛難以忍受;不過因為虞文文在后面看著,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外走,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她愧疚。
虞文文這才注意到歐陽惟走路姿勢怪怪的,想追問又不知怎么開口,欲言又止地看著他走出去。
躲在醫院外的角落里呆坐,歐陽惟心煩意亂得很,這是他這幾天第一次見到虞文文,陌生又熟悉,明明說好以后就成陌路,他好不容易有了放棄的勇氣,卻又被眼前的狀況打破;有了這些天以來的第一次交流,他忍不住希冀那天的決裂只是一場夢,兩人之間依舊如初見,只是,虞文文會不會也期待和好如初,他不敢肯定。
關于能不能和好如初這件事,歐陽惟心底不斷盤算著各種可能,當日頭西斜的時候還是沒得到答案,他冷冷一笑,“不想了,順其自然吧!”
回到醫院大樓里,正巧虞靖的檢查剛剛結束,看一眼守在病房門口的虞文文,醫生不確定這女人是誰,逕自迎向剛走進來的歐陽惟,“先生,孩子的檢查已經作完了!
“結果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問題?”歐陽惟也不在意醫生的做法,倒是虞文文在一邊很是尷尬,對孩子的受傷深感失職。
“檢查的結果要等一禮拜后才能出來,不過孩子看起來問題不大,你不用太擔心。”醫生微笑著回答。
“那他現在是不是要住院?需不需要我們準備些什么?”在照顧孩子方面,歐陽惟是真正的大白癡,也只能逮著好脾氣的醫生多多追問。
醫生瞥他一眼,公事公辦地建議:“孩子沒什么大礙,我的建議是不必住院,當然,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讓孩子住院觀察一下。”
“那就住院吧!”歐陽惟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
“不用了!庇菸奈穆徊介_口,“醫生,我今天就帶孩子回家!
醫生還沒說什么,歐陽惟扭頭奇怪地看她一眼,“為什么今天就帶回家?住院觀察一下也比較放心!
虞文文欲言又止,是沒什么壞處,可如果孩子住院幾天,以歐陽惟的個性肯定天天來陪著,本來也沒什么,但現在兩人相對無言,難道還要相對呆坐幾天?虞文文想想都要嘆氣,可是這理由她說不出口,躲閃著歐陽惟追問的目光,她想著借口,“嗯,孩子不習慣陌生環境,還是接回家我照顧他就好!
這肯定不是真正的理由,歐陽惟感覺得到虞文文的躲閃,不過她都這樣說了,加上他又沒有立場爭辯,也只能在心底嘆口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作了不住院的決定,歐陽惟讓虞文文去房間抱孩子,自己隨著醫生去結清這次的費用。
“全面檢查的結果,下周這個時候會出來,你到時候來拿就好!鞭k好一切手續,醫生囑咐。
“好的!睔W陽惟點點頭,“對了,孩子出院后還有沒有要注意的?”
一聽這話醫生就笑了,“你已經問我這個問題第七遍了,我能想到的也都告訴你了,也沒什么好說的;我明白你的感受,年紀輕輕、初為人父難免有些慌亂,不過也不要太過驚慌,只要多多注意孩子周遭環境,別再讓這次這種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故發生!
“好的!被卮鹜瓴怕肱穆牫鲈捓锏碾[含意思,歐陽惟難得窘迫起來,咳嗽兩聲,含含糊糊地回答:“醫生你誤會了,我不是孩子的父親!
“你不是孩子的父親?怎么可能!”醫生選擇相信自己的感覺,“像你這么年輕就有孩子確實很少見,不過也不用隱瞞呀,這對孩子來說也是種不尊重!
“我真的不是,剛才那位女士才是孩子的母親,我只是她鄰居。”歐陽惟在醫生審視的目光下有些心虛。
“鄰居……”醫生加重這兩個字,上下打量歐陽惟一番,神情微妙,低聲嘀咕一句:“明明長得一模一樣……難道是我看錯了?”
“?醫生你在說什么……”歐陽惟聽不清楚,模模糊糊聽到“長得一模一樣”什么的,只是覺得醫生看他的眼神實在古怪,似笑非笑的,還帶著一些同情。
“沒什么。別忘記來拿檢查報告!不好意思,我先離開了!笨磥砬闆r有些復雜……古怪一笑,醫生快步離開,倒弄得歐陽惟一頭霧水。
“我和誰一模一樣……醫生在說什么?”歐陽惟不解地搖搖頭,難道走說自己和孩子長得一模一樣?真奇怪,到底是什么意思?
讓虞文文抱孩子等在門口,歐陽惟將車子開過來,又小心攙扶著虞文文坐到副駕駛座上,“我們這就回家吧!”
把熟睡的孩子抱緊,虞文文不甚自然地點點頭,“好啊,回、回家。”這樣的說法好曖昧,可聽著歐陽惟那么坦然地說出口,好像又有些甜蜜從心里冒出來,虞文文覺得自己瘋了,怎么會有那么古怪的念頭。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歐陽惟的心卻七上八下,虞文文剛才說了“回家”,是不是代表她已經忘記那些天的隔閡?自己該不該厚著臉皮當一切沒發生?想到這里,他不自覺揚起嘴角,皺著的眉終于舒展開來。
算了!干嘛想這么多,他早就打算在孩子受傷的這段時間,好好照顧她們母子,就算虞文文冷臉拒絕也無所謂,何況她現在沒有拒絕!
把車子停在院外,歐陽惟快步走到另一邊,殷勤地打開門,“下車吧!要不要我幫你抱孩子?”
虞文文微微一笑,“我還不至于老到抱不動孩子的地步!”
歐陽惟失笑,也不解釋,隨即走進院子,看虞文文抱孩子到大床上睡覺,這才覺得一顆心都踏實下來,逕自走進洗手間洗了拖把,不太熟練地拖著地面的血跡。
虞文文聽到聲響回頭,就看見歐陽惟輕輕地把壞了一根支柱的嬰兒床拖出去,又別別扭扭地拖洗地面;相處這么久,她還是第一次見歐陽惟動手收拾房間,又是驚奇、又是感動,啞著嗓子開口:“你放下吧!我來收拾就好。”
“你照顧孩子吧,我來!這點小事而已,我可以的!睔W陽惟手上動作停也不停,低著頭和地上干涸的血跡較勁。
折騰好一會兒,歐陽惟滿意地直起腰,“看!我拖地多專業,光可鑒人!你家鏡子都省了!
“謝謝!庇菸奈恼嫘牡氐乐x,今天如果沒有歐陽惟,事情會怎么樣,她想想都害怕。
歐陽惟把東西重新放到洗手間,突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走到床邊看一眼還在熟睡的孩子,輕聲開口:“別怕了!小靖不是好好的?”
“嗯!庇菸奈谋且艉苤氐亻_口:“我只是想到今天……”
“都過去了,放心,有我在!”看著她脆弱的表情,歐陽惟心里一酸,“別難過了……對了,我還有事回去一下,你一個人照顧孩子可以嗎?”
虞文文倏然回頭,“你有別的事?”
“有一點事,你要是沒什么問題,我先回去!睔W陽惟若有所思地回答,沒有注意到虞文文眼神里的失落,“那我過去了!
心里盤算著,歐陽惟走出虞文文的家就開車離開,幾個小時后才又回來,從車里搬出剛買的嬰兒床敲響隔壁的門,“是我。”
虞文文開門看到嬰兒床,忽然明白歐陽惟為什么出去,感動涌上心頭,“你不用這么幫我!
“舉手之勞而已!卑褘雰捍擦噙M屋里,又趴到床上逗弄孩子片刻,“你看你兒子多乖,害得我忍不住要疼愛他!要是我也能有這么一個孩子就好了!
原本還笑著看他們鬧在一起,聽到這話,虞文文臉色突變,聲音都有些異樣:“你亂說什么,”
“我可沒亂說!睔W陽惟仔細盯著虞靖看,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笑出聲,“你看看,小靖的模樣是和我有些像。∵@鼻子、眼睛都和我一樣帥,就連醫生都說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呢!來,小帥哥,給叔叔親一個?”
“砰”的一聲,虞文文手中的玩具落地,她一臉蒼白,“你胡說什么!你們怎么可能……就算是……長得一樣,小靖也只是我的兒子,他不是你的,你別亂說,別開這種玩笑!”
歐陽惟轉身,不解地看一眼虞文文,她整個人都寫滿慌張,渾身顫抖,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迎上歐陽惟打量的目光,虞文文立刻閃開,不敢正視。
歐陽惟有些迷惑,他說了什么嗎?為什么虞文文嚇成這樣?不就是一句醫生說他們一模一樣,這句話很奇怪嗎?
“你怎么了?不就是一句玩笑話!”他不解。
“他是我的兒子,和你無關、和你無關!”虞文文慌得都要哭出來,她一直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我沒說有關系啊!”一句話說出口,歐陽惟突然愣住,是啊,醫生為什么說他們兩個一模一樣?沒有關系的兩個人怎么會長得一樣呢?除非兩人有血緣關系……還有虞文文慌亂過度的態度,難道……歐陽惟不敢再想下去。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一笑,“你曾說過,小靖是你一夜情生下的孩子,那個男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躲閃著目光不敢對視,虞文文眼圈都紅了起來,“別問了,別問了好不好,”
一顆心沉下去,歐陽惟看著虞文文突然的慌亂,不忍再問,卻無法說服自己,他們之間毫無關系,也許,這其中有他不知道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