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那一刻,出現在袁靜紫面前的是驚人的一幕──齊君徹下床了,而且正坐在椅子上!她不禁愣在原地。
“我還以為你進步了。”齊君徹優閑地喝著茶,盯著她笑道:“沒想到你呆立的位置只是從門外換到門里!
聽出他話里的嘲弄,袁靜紫慌忙邁開步子走近他,同時還得盡量目不斜視,裝出對赤裸著上半身的他視若無睹的樣子,力持沉穩地問:“你怎么起來了?”
“躺了那么多天,骨頭都快生銹了,再不起來走動走動我大概會瘋掉!饼R君徹說著的同時,發現她今兒個的臉色格外紅潤,不由得出聲揶揄道:“你這次臉紅的理由應該不是由于驚恐吧?”他都還沒發脾氣呢。
“當然不是!”為了怕他誤會,袁靜紫急忙澄清,“我剛剛和武大哥、石大哥在練武場一起比賽玩袖里箭,所以才會──”
話還沒說完,齊君徹挑眉凝視著她,打斷道:“袖里箭?你對那種東西有興趣?”他不太能想像嬌嬌弱弱的她玩那些暗器的樣子。
“打發時間罷了,不過我發現還滿有趣的。”
想起比賽期間的情景,她不禁展眉而笑。武修齊與石鳴遠兩人從頭吵到尾,而他們的對話則是讓在一旁的她笑不可抑。
“既然是比賽,那是誰輸誰贏?”齊君徹難掩好奇地問道。如果她真的喜歡,說不定他下次還能親自教教她。
“不管我的成績是好是壞,武大哥與石大哥總有一人會哭!睋P睫微笑的同時,她將午膳挪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他顱不得吃,而是頗有興趣地追問。
“因為他們決定一人教我一種使袖里箭的方法,看我用哪種方法命中率高,那個人便能贏得銀子。”她唇畔含笑地說。
齊君徹朗笑出聲,“連這都能打賭?真是服了他們!”
第一次聽到他毫不掩飾的爽朗笑聲,袁靜紫不禁有些錯愕。
“怎么了?”發現那雙美目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齊君徹唇角揚起一絲戲謔,“你幾時這么大膽,敢這樣直視我了?”
袁靜紫連忙垂下眼睫,美麗的面孔上罩上一層嫣紅,看起來仿若迎風招展的桃花。
“因為沒看過你笑,所以我才會……”她不太自然地為失態提出解釋。
“在你眼中,我是個很可怕的人吧?”由于她低垂著眼,因此齊君徹只能盯住那兩扇羽扇般的睫毛問道。
這個問題要是答得不好的話,不曉得會有什么可怕的后果?雖然他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但袁靜紫還是有些擔心他不曉得幾時會突然變了臉色。
她謹慎的挑選著字詞,最后避重就輕地說:“我想,能當上一寨之主畢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的氣焰就算過人些也是很正常的!
“氣焰?”齊君徹微微瞇起幽深的眸子,她竟然用這兩個字形容他!拔液車虖埌响鑶?”在她眼中,他有惡劣到這種地步?
“氣焰?我剛剛說的是氣焰嗎?”袁靜紫瞪大水靈靈的眸子,連忙改口,“那是口誤!我要說的是氣勢、是氣勢才對!”她怎么會說溜嘴呢……唉!
見她緊張兮兮的解釋,齊君徹不覺再度輕笑出聲。
頻頻出現的笑聲令袁靜紫心里泛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怪異,甚至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
“你是不是在生氣?”她顰眉問道,總覺得他笑里藏刀,因此決定先問清楚,免得等會兒被他的怒氣嚇到。
“為什么這么問?”齊君徹有些莫名其妙,要分辨他是在笑還是在生氣很難嗎?他以為這很明顯。
“因為你的笑聲……”她硬著頭皮說。
“這很奇怪嗎?”雖然他因為受傷的緣故很少笑,但并不代表他不會。
袁靜紫有些后悔自己問出那個蠢問題,這無異是自找麻煩。
察覺她面有難色,俊顏上的疑惑更深了,“說實話,我不會怪你!
有了他的保證,袁靜紫緩緩吐實道:“如果是別人那樣笑的話,或許一點都不奇怪,但你讓我覺得很詭異……呃,不過大概是我不當看到你那樣吧!彼煌a充。
只是她最后那句補充顯然沒讓齊君徹的心情因而變得比較好。
“詭異?”他俊臉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他的肅容總是讓她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而他的笑容可掬竟然被她評為詭異?這女人也太不識好歹了吧?
他倏地罩上的難看臉色讓袁靜紫后退了一大步。
“你說你不會生氣的。”她提醒他。
見到她緊張的神色,齊君徹暗自捏了捏拳頭,深吸幾口氣后道:“坐下吧!
要讓自己盡快忘卻她的污蔑,最快的方法便是轉換話題。
“用過午膳了嗎?”盯著腰纖細得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折斷的她,他難掩關切地問。
她搖搖頭。
“為什么不吃?”他的眉心不自覺的棗攏起來,“你再這么瘦下去,別人豈不是以為你住在臥龍山莊期間,這里沒給你好吃好住了?”
“我只是覺得你的身體比較重要,所以先送來給你吃!彼鐚嵈鸬馈
“你真這么想?”這個出人意表的回答令齊君徹有些受寵若驚。
“那當然!”袁靜紫想都沒想便答道。她可是拿醫好他來做為交換條件,自然對此非常重視了。
但齊君徹顯然誤會了她的話,因為在聽到之后,原本線條還是稍嫌冷硬的俊顏頓時柔和不少。
“那么,這份給你吧!彼胍矝]想便將午膳推到她面前。
袁靜紫訝異地睜大眼,他怎么會突然對她這么好?驚疑的同時,她想起霍青芙說的話……這就是他溫柔的一面嗎?
見她愣怔著遲遲不舉箸,他忍不住探問:“怎么?不想吃嗎?”
“但這里面有藥材耶!彼嘀∧樚嵝阉@不是她該吃的東西。
這句話惹得齊君徹再次放聲大笑。
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令人眩目的俊逸笑容,她呆呆地問:“我說錯什么?”
“果然沒有人喜歡吃藥!饼R君徹揚眉對她笑道,“就連你這個大夫也不例外!
袁靜紫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他取笑她的次數好像變多了,但是卻不再令她膽戰心驚。
齊君徹對著門外揚聲道:“來人!準備一份普通的午膳!”
“不用了,我待會兒再去吃就好了!痹o紫連忙阻止他,深怕為別人帶來麻煩。
“你在這兒吃完,等等就可以順便檢查我的傷勢,這豈不正好?”齊君徹凝眸盯著她道。
毫無防備地跌進那雙幽黑眸中的袁靜紫只能乖乖點頭。
袁靜紫正在檢查傷口時,齊君徹突然開口問:“我能沐浴了嗎?”
他現在覺得渾身發癢,難過死了,再不凈身,他還真怕她接下來不敢再靠近他會是由于惡臭彌漫。
由于相處的情況漸入佳境,袁靜紫面對他時也不再戰戰兢兢、唯唯諾諾,而是愈來愈像平時的她。
“我看一下!彼斐鍪志鸵忾_他腰際的布條。
以往他是躺在床上讓她檢查傷口,尷尬的感覺還沒那么明顯,但如今他們之間形成一個十分奇怪的姿勢,未經人事的袁靜紫渾然無所覺,但齊君徹就感到一股燥熱自體內竄起了。
他竭力忍耐著,壓下莫名涌上來那股想一把攬她入懷的沖動,因此他的神情頗為難看。
“怎么了?”他扭曲的五官看起來似乎很痛苦,袁靜紫不禁關切地問:“傷口又痛了嗎?”
“不是……”他咬牙,“痛的不是那里。”
“還有哪里痛?要不要我替你看看?”一聽到他喊痛,她的一顆心不知怎么也跟著疼了起來。
望著她天直無邪的神情,他皺眉道:“你還是別碰的好。”
“為什么?”他的神色真的不對勁……袁靜紫不自覺露出憂心的神色。
“別問了!饼R君徹強逼自己壓下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欲望,集中心神問:“我究竟能不能沐?”
“應該沒問題!眰谟锨闆r且好,這讓袁靜紫放下心上一塊大石,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這瞬間,她突然不確定心底涌上的開心是因為達成先前的承諾,還是他終于得以康復?但無論如何,見到他情況愈來愈好終究是件好事。
絕俗姿容上流露的迷人笑容令齊君徹體內竄起一股摟住她的沖動,但他不能這么做,終于稍稍被她接受,他不能輕易破壞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
做了幾次深呼吸后,齊君徹在崩潰前以最后一絲理智說:“那么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直接而斷然的語氣令袁靜紫心中掠過一絲驚愕與受傷的感覺──她還以為他終于變得比較和藹可親了,沒想到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又或者,那根本只是她的自以為是?
“不要再那樣看著我……”齊君徹的聲音自齒縫間擠了出來。
此時他不曉得她終于敢與他四目對視是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那雙純真的眸子總是輕易地打亂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
袁靜紫抿起櫻唇,藏起眼底的驚訝與難過,順手收起碗盤退了出去。既然他表現出不想看到她的樣子,她還是識相的盡速離開吧,免得留在這里招人嫌。
她臉上受傷的神情齊君徹不是沒瞧見,但若不如此,他很怕接下來她受傷的程度會不僅于此。
多年來他以為已經練就相當的定力,對女人的自制力也高得可以,但只要她過度靠近,他體內的男性本能就會復蘇,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盯著那抹動人的背影,齊君徹陷入深思。
瞥見不遠處那個垂著頭朝自己緩步走來的身影似乎有些心事重重,霍青芙停下腳步,開口問:“靜紫,心情不好嗎?”一邊暗自揣測會不會是寨主又給她臉色看了?
“沒有!痹o紫搖頭,極力隱藏起低落的心情,笑著問起霍青芙手上那堆小山似的衣物,“這些衣裳不是姊姊的吧?花色不像姊姊會穿的!
“是啊,這些全是寨主、大武和石頭的衣服,他們三個人穿破的衣裳全由我負責縫補。”霍青芙微笑著解釋。
“好厲害!姊姊左手拿刀劍,右手拿針黹,真令人佩服!
“你就別取笑我了!被羟嘬角文橂y得一紅,“我也不過是隨便亂縫一通,只求破洞不要變大就萬幸了!
“不過,這么多要縫到什么時候?”它們多得幾乎要遮住霍青芙一半的臉。
“唉,也怪我懶,總是等積到這么多了才不情不愿地一口氣收來縫補!
“我來幫你吧。”兩人并肩走到霍青芙房間門前,袁靜紫伸手替她開門。
“求之不得!”霍青芙將那疊衣物一古腦的放到桌上,笑著道。
“不瞞姊姊說,其實在來這兒之前,我正在縫制嫁裳呢!蔽ㄓ性谝暼珂㈡⒌幕羟嘬矫媲埃o紫才敢提及自身的事。
霍青芙聽得傻眼,“你已經許人了?!”
“嗯!彼鄣哪樕项D時浮上一抹紅彩,仿佛上了胭脂似的。
“是哪家公子這么幸運?”壓下滿心的驚訝,霍青芙冷靜地笑問。
袁靜紫遲疑了下,終究無法對霍青芙說謊,只好提出要求,“我說了姊姊可以為我保密嗎?”
“妹妹放心,不該說的話我絕不會亂說!彼髦仄涫碌臉幼恿罨羟嚓P心中直覺有異。靜紫的談吐涵養不俗,與之匹配的應該也是極顯赫的人家吧。
袁靜紫露出羞怯的笑容,附在她的耳畔悄聲說:“我未來的夫婿正是當今的三王爺……”
聽到這三個字,霍青芙只覺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炸得她幾乎無法思考,跟著浮現心上的念頭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