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藍天,清風徐徐,小暖站在凸出的巖石上,手里拿著釣竿,深藍寬大的袍子在風中飛舞。
海鳥飛過她身旁,吵雜地叫喝,她肩膀一沉,一雙海鳥站上她的肩頭,她輕輕笑著。“又調皮了,斑斕。”
海鳥在她耳邊咕叫兩聲,鳥嘴拉扯她眼上的黑布。
“別調皮。”她拍拍鳥兒的頭子,愉悅地聞著大海咸濕的氣息。
手里的釣竿被拉扯了下,她大喜,立即拉起,沒想卻沉得厲害,她大喜過望。定是釣到大魚了……
接連幾天,朗晴得空便在湖上垂釣,起初她仿效先前做法,將魚餌撒向湖面,同上次一樣,也有魚跳出水面吃餌,可卻不見大魚獵殺的蹤跡。
最簡單的方法是她下水探尋,可如今才三月天,湖水還很冰涼,前天晚上掉進湖里時,凍骨的寒冷早已讓她打退堂鼓,還是找幾個善泅的家丁下去為好。
她身子一歪,順勢躺在船板上,暖暖地照著太陽,她拿起斗笠蓋在臉上,正欲打個盹,忽然聽見岸邊傳來叫喚。
“朗大夫、朗大夫……公子讓您過去。”
她嘆口氣,拿開斗笠!笆裁词?”她熟練地劃槳,回到岸邊,小廝立即上前將船綁上。
“來了客人,身子不舒服,請您過去看看!绷硪幻P領著她往前走。
朗晴跟著他穿過園子,沿著回廊走了一大段路,才來到廂房,一進屋就聞到一股血腥氣,一名黑衣男子斜靠在椅上,年約二十左右,緊閉雙眼唇色蒼白,右手捂在左腹上。
他旁邊站了一位綠衣女子,年紀不到二十,衣裙上覆著塵土,鳳眼柳眉,皮膚白皙相貌出眾,只是眼神有點高傲,看來不是容易相處的人。
傅翌容出聲道:“勞煩朗姑娘了!
朗晴好奇地走到黑衣男子面前。“讓他躺在榻上,還有我的藥箱……”
“已讓人去拿了!备狄钊菡f道。
“我沒事!焙谝履凶尤讨幢犻_眼。
“別說話!本G衣女子伸手扶起他,男子悶哼一聲疼得再無法言語。
朗晴掩住嘴,小聲對傅翌容說:“你朋友?”
“是。”傅翌容溫和道。
聽說江湖兇險,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為免出錯,她還是問仔細一點!澳恰阋葞追?”
傅翌容揚眉!按嗽捄谓?”
“五分、七分、還是全救?”她問。
他先是一怔,接著露出笑意,正要她盡力救治時,忽聽得利劍出鞘的聲音,電光石火間,綠衣女子的長劍已指向朗晴。
傅翌容帶開朗晴,避開劍勢!霸拦媚铮性捄谜f!
榻上的黑衣男子虛弱道:“蓁妹,不可魯莽!眲e說傅翌容在場,岳蓁傷不了人,即便他不在,她揮劍傷人便是不對。
“天底下那么多大夫,難道非她不可,她不救自也有人救。”
岳蓁冷笑。“我就見不得故作姿態!
朗晴疑惑道:“什么姿態?我是問正經事,姑娘生得漂亮,怎么脾氣這般大?對了,許是虛火上升,郁結在心,不知姑娘可有口干舌燥、大便干結的困擾?”
“找死!”岳蓁的臉脹成豬肝色,惱火地又是一陣劈刺。
傅翌容將朗晴護在身后,手掌疾速而飄忽地切進對方手掌內側,手指輕彈,岳蓁只覺虎口一陣麻,差點握不住劍把。
朗晴第一次發現傅翌容身手如此了得,不由贊嘆!霸瓉硇∫鉀]有吹噓,你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低頭看她!罢埞媚锶戎位羯賯b!
微點頭,“你要教我剛才那招!
他一怔,還沒應允,她已道:“就這么說定了!
朗晴繞過一臉怒色的岳蓁,撐開霍連得眼皮看了看,而后解開他的衣衫,毫無意外在他左腹發現刀傷。
她一邊查看傷勢,一邊說道:“打盆熱水來。”
“已吩咐了!备狄钊菰挷艅偮,兩名小廝走了進來,一個提著熱水,另一個背著朗晴的藥箱。
朗晴先將傷口清洗干凈,而后撒上藥、縫合,出來腹部外,背上還有三道傷口,兩淺一深,流著黑血,她同樣將傷口清洗干凈后,再一一縫合。
傅翌容見她手法極快,如行云流水,很快便將傷口處理完畢,一旁的岳蓁開口道:“那刀喂了毒!
“漠北的引蝎毒!崩是鐚⑺幏笤趥谏。
“你怎么知道?”岳蓁詫異道。引蝎毒可不是一般毒藥,知道的大夫并不多,能解的更少。
朗晴微笑!拔乙娺^這刀傷!彼钢鴤谶吘壍暮诰!爸辛艘,傷口周圍會滲出一條一條的小黑線!
岳蓁瞥了她一眼,眉頭緊皺,不再說話。
朗晴起身笑道:“是不是覺得憋氣,沒想到我怎么厲害吧?”
見她一臉得意,傅翌容揚起笑,真乃小孩心性。
岳蓁不屑地看她一眼,冷臉以對。
朗晴也不以為忤,自藥箱拿了一瓶藥丸!敖o你,一天三顆!
岳蓁瞥向霍連!耙惶斐匀w,他的毒就能解?”
“不是,這給你吃的!崩是缯f道!澳芙祷饸,大便也會順暢些——”
“去死!”岳蓁一掌打向她。
早在朗晴說藥是給岳蓁時,傅翌容便已預知事情發展,趕在岳蓁出手前,化去她的攻勢。
朗晴不悅道:“你怎么回事,不識好人心,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岳蓁怒斥。
傅翌容忙轉開話題!盎羯賯b的毒該如何解?”
朗晴拿起書案上的筆,快速寫下藥方!耙惶旒迦,連喝三天就成了!彼仙纤幭洌忸^的小廝叫了聲!靶「,再幫我背回房。”
小廝恭敬入內,背著藥箱,拿了藥方便又走了出去,朗晴將藥膏放在桌上,對岳蓁道:“你幫他搽。”
話畢,也不等她反應,急急往外走!案倒,快教我你的拿手絕活!
傅翌容朝岳蓁點個頭后,跟著走了出去,朗晴蹦跳地下了廊道,一臉興奮!澳钦惺接袥]有名稱?”
傅翌容遲疑道:“本門功夫不能外傳!
“沒關系,我也破了好多門規!崩是绮辉谝獾卣f。
他失笑道:“教你另外一招可好?”
不等她大話,他手一彈,樹上的粉紅花瓣紛紛落下,他再一彈手,花朵落在她發上,穩穩地別在耳旁。
朗晴本有些不快,但這新花招迅速趕走她的火氣,她摸著發上的花兒,高興地道:“快教我!
他彎身撿起石子!澳忝咳站氁粋時辰!彼麖椫笇⑺砗蟮男渲Υ蚵洹!澳隳軐渲Υ驍啾悴畈欢嗔!
她頓時有些泄氣。“要練多久?”
“依內力深淺而有不同,快則三天,慢則……一年、十年,都有可能!
她瞪他一眼!斑@不是廢話嗎?”
他微笑。“練功除了資質,便是恒心與毅力,內力要有所長進也是如此,每天都不能松懈!
雖然不滿,但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朗晴不由長嘆口氣!熬毠φ媸菬o聊,好歹學醫還有習之不盡的草藥可認,你幫我抓雪蛤好了!
“方才提的條件可不是這個!彼麚u頭!拔叶冀塘四悴耪f不學要換,那可不行。”
“我一開始可不是說學打花,而是穿云掌。”
“我學的不是穿云掌。”
她道:“我知道,總要有個稱呼嘛,不然你告訴我你那招叫什么?”
他笑著搖頭!澳愀静坏任掖饛,就自顧自地定下了交換條件,傅某肯授你另外一招已是盡了人情,姑娘不可寸進尺!
“我若要得寸進尺,你又如何?”她故意道。
他淡淡說道:“不如何,不搭理便是!
原以為她會胡攪蠻纏,硬要他答應,沒想她卻哈哈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不為難你,我找霍少俠幫我抓雪蛤就是了,只是岳姑娘挺麻煩的,你說我讓霍少俠給我抓雪蛤,她會不會又拿劍刺我?”
“我覺得你還是不提的好!彼窕卮稹
“唉,好心沒好報……”她搖頭!皩α,他們可是霍家堡的人?”
傅翌容揚起眉,不知她打什么注意。
她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怎么知道的?”
她得意的模樣讓他眼眸閃過一絲笑意!安唬也皇且獑柲闳绾沃獣,而是在想你莫不是又打什么歪主意?”
霍家堡在臨安一帶無人不曉,認識霍連的人不少,她知道又有何奇怪?
她一怔,樂道:“公子真是我肚里的蛔蟲。他們為何受傷?”
“來這兒的途中遇上伏擊。”
朗晴轉了下烏溜的眼珠!奥犝f霍大公子三日后要成親?”
他頷首,霍家堡離臨安約莫十里左右,,名氣極大,城里無人不曉,大公子霍連得婚事三個月前就開始置辦,鬧得沸騰,各地人士紛來祝賀,將城里的客棧都占滿。
“我能不能跟去湊熱鬧?”傅府在城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必定會收到邀請。
“姑娘不需問我,霍堡主開了五十桌流水席回饋鄉里,不會有人攔著不讓你湊熱鬧。”
她嘻笑道:“依公子的聰明,怎么不知我想到里頭?”外頭的流水席有何看頭,自然要到大廳去,聽說廳里也開了五六十桌,可只有請帖的人能進。
“姑娘須知有些熱鬧還是不湊的好!彼卣f。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湊前哪能看戲?”她小聲道:“公子帶著我沒壞處,我醫術高明,定能幫上忙。”
雖然不知霍連為何被打傷,可婚事在即,他卻遇上伏擊,怎么想都有好戲可看。
他勾起笑!肮媚锏故且稽c都不謙讓。”人若自視甚高,必然睥睨眾生,于女子身上則易有嬌蠻之性,舉手投足間滿是傲氣,怎么出自她口,不但不讓人心生反感,只覺好笑,像是孩童在炫耀本事。
“太陽打東邊出來是事實,我的醫術高明也是事實,何須遮遮掩掩?不過你不需替我張揚,當神醫也是很累的,我就是想去湊熱鬧,行醫是順便!彼f得理直氣壯。
“婚禮不都一樣,有何熱鬧可湊?”他揚眉。
“聽說霍大公子的新娘美若天仙,我就想看天仙到底有多美?是否五谷不進,放的屁也是香的?”她調皮地朝他擠眉弄眼。
聞言,他笑著搖頭。“如此粗鄙的話切不可再提。”
朗晴沒理他的話語,只是說道:“如何,帶我去吧!
“江湖事姑娘還是離遠點的好!彼麆窀妗
“我是霍連的救命恩人,若同他開口,他定把我當上賓……”
“既然如此,姑娘何必央求我?”
“因為我想活命!彼拱椎!澳愎Ψ蚝,定能護我周全!笨磻蜻得有命在才能看。
“姑娘何出此言,那是婚宴不是鴻門宴——”
她擺擺手!懊魅搜矍安徽f暗話,霍連為何被伏擊,不是他與人結仇,就是霍家堡結的仇,三歲孩童都想得清的事,莫不是公子認為我比孩童不如?”
既然她都扯了臉皮說破,傅翌容也不再勸訴!懊魈煳視突艄踊厝ィ闳粝雭砭蛠戆!
如她所說,他不答應,她也能讓霍連點頭!安贿^我有言在先,姑娘最好聽從我的安排,如若你一意孤行,萬一出了岔子,我也不知能否保你周全!
她對小意有救命之恩,他自當護她周全,只是這幾日相處,他知她性格古怪,凡事皆有自己的主張,遂決定將話挑明。
“你知道,我也是愛惜性命的!彼吲d地綻開笑顏。“我趕緊去準備準備……”
“姑娘要準備什么?”他疑惑道。
“解毒丸、還魂丹、跌打散、胃腸藥、收驚符……”
“夠了!彼绦Α!肮媚锟烊グ!
她認真地道:“你放心,我也給你備一份!痹挳叄吲d地蹦跳而去。
她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但他就是覺得哪里怪怪的。姑娘家喜歡互比外貌不稀奇,但為了看新娘,明知有危險也不顧,實在有些不合情理。他目前還瞧不出她有什么不對勁,但多留一絲心眼也不是壞事。
想到方才得話語,他的唇角不禁揚起。撇開懷疑之處,她的性情開朗淘氣,雖偶有怪論怪言,卻不惹人厭……
發現自己偏了心思,他搖頭拉回漫游的思緒,將心思放回伏雁樓上,轉身走回廂房。有些地方,他還得再細問霍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