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頓,停了下來,她從沉思中清醒,問道:「怎么了?」
「沒事。我們已經到達今晚入住的客棧,陛下請下車吧!
君月款步下車。
萬俟一路行來都會派人先到前面的鎮縣包下一家客棧,以備她入住,但是這一次剛走入客棧大堂,就見幾名陌生男子也坐在大室中吃飯。
萬俟一瞪眼,質問那個迎向他們的掌柜!冈趺椿厥拢坎皇钦f我們包下這間客棧了嗎?為什么還會有外人在這里?」
掌柜的滿臉歉意,「不好意思啊,這位爺,我們鎮子小,本店是最大的一間,因為爺包下客棧,其他客人只好入住那些小客棧,這幾個客人是今天早上剛到的,其他客棧住滿了,實在沒地方落腳,所以我先大膽留下他們吃頓飯,歇歇腳。」
「做生意是要講信義的!」萬俟怒道:「就算是見錢眼開,也要看看誰給的銀子多啊!我們住一晚上就給你一百兩銀子,你開半年的店能賺到這一百兩嗎?」
這時候,原本正在埋頭吃飯的幾個人都抬起頭來,其中一人大聲回嘴,「喂喂喂,別以貴勢壓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得啦?憑什么這店你們能住,我們就不能?」
萬俟火得就要拔劍,君月連忙阻止,「萬俟,別沖動,人家說的有道理,這樣吧,請店主騰出幾間樓下的房給他們住,我們住樓上就行了!
「還是這位小姐講道理!拐f話那人嘻嘻一笑,拱手道:「那就多謝啦!
「主子,可不能這樣,否則萬一主子爺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谷f俟一急之下口沒遮攔,隨口亂叫,叫得君月臉都紅了。
「他那邊我會替你解釋,而且這點小事也不用和他說什么!顾莶莸鼗貞,「掌柜的,麻煩帶我去房間,」
掌柜的急忙在前引路,將早已準備好的上房門打開。
萬俟在屋外躬身說:「主子早點休息,我在主子的隔壁睡,有事請叫我。」
「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還有,如果……他的消息來了,立刻告訴我!
應該就快見到他了吧?一路行來,細細思量兩個人的種種,心中總有著許多驚訝和不解,驚訝自己為何會如此傾心信任他,不解于和他走到一起的自然。
她已將自己所有的心事都交付給他知曉,但他卻仿佛一團不散的霧,引得她不得不一再探究追逐霧后的真相。
這一次他非要領兵出征不可,真的是為了幫她解圍,堵住大姊的口舌,還是別有所圖?
蒙蒙朧朧的,她覺得呼吸有些凝滯。糟糕,是不是龜息絕又要發作了?不,不對,呼吸間似乎可以聞到一股甜甜的味道,這味道實在奇特,讓她手腳麻痹,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萬俟就在隔壁,該怎樣出聲求援?
難道她要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此地嗎?
這時原本緊閉的門鎖被人從外面撥開,有兩道人影晃了進來,她依稀聽到其中一人說:「這趟真的沒有白跑,捉只肥羊回去,讓老大也開心開心!
「這女的所帶來的那群人看起來很不好惹,若不是你在他們喝的水里先下了點藥,只怕這些迷香都下能迷倒他們呢。」
「少說廢話,扛上她,趕快回去,老大等消息呢!
下一秒,君月感覺到有人將她扛起來,走出房間。
她想喊,卻無力喊出,嘴唇翕動著,只能在最后一刻念出赫連爵的名字,但是卻沒有一絲聲音溢出,血月國的女皇就這樣輕易落入強人之手,前途莫測。
。
昏昏沉沉的在路上顛簸了很久,君月有時好像清醒了一陣,但是很快又昏睡過去,她覺得自己大概昏睡了好幾天,馬車外一會兒是亮的,一會兒又黑暗下去,直到所有的顛簸都在有一天忽然停止,大嗓門的聲音在她的耳畔此起彼落,讓她不得安寧的微微皺眉。
「老大,我們回來了!」
「你們帶了什么回來?」一個粗擴的聲音響起。
「十里坡的野味不少,我們打了點野兔,還活蹦亂跳的。另外,我們還給老大帶了個女人回來!
「女人?」那祖擴的聲音疑惑地問:「帶女人回來干什么?」
「我們看老大孤身一人,這么多年連個老婆都沒有,所以幫老大找一個啊!
「胡鬧,你們拐了什么良家婦女來了?」那聲音由遠而近,來到君月所在的馬車旁,一把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躺在車內的君月,立刻說:「這是個麻煩,你們從哪里弄來的,立刻給我送回去!」
「麻煩?有什么麻垣?」一人笑嘻嘻地回嘴,「這女的長得多漂亮啊,老大不動心嗎?」
「你們看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那是平常人家能穿的嗎?就憑她這穿著打扮,就知道她一定出身名門,我們現在的麻煩還小?你們又招惹來這樣的麻煩給我。趕快把人送回去!」
「不行啊,老大,我們當初是把她的手下迷倒之后把她偷出來的,現在一路走了這么遠,哪里還送得回去?」
一陣沉默之后,那粗獷的聲音又起,「先把她弄醒,我有話問她!
君月感覺到自己被人弄下車,抬到一間房里,有人往她的口中倒了熱水,她口渴難忍,本能地將那杯水全都喝下了,然后渙散的意識開始一點一點地恢復,慢慢的,雙眼也不再那么沉重,緩緩張開,眼前的景象陌生又讓她震驚。
一群看起來皮膚黝黑,穿著古怪的男人或站或坐在她對面,虎視眈眈地瞪著她,其中一個坐在那里的男子長著一張雄虎般威猛的臉,濃密的眉毛直插鬢角,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喂,你聽得見我說話吧?」這男子問。
君月發現自己一直癱軟的手腳也開始恢復力氣,她動了動脖頸,可以點頭。
「你叫什么?是誰家的小姐?」那人又問。
她讓自己慢慢坐直,努力與對方高大的身軀做到平視相對,然后緩聲問:「這里是哪里?你們又是誰?」
「呵,這姑娘還真的有膽,敢來質問我們!古赃呉粋男子大呼小叫起來。
君月認得那個人,就是當初在客棧里與她說過話的男子之一,于是她明白自己和萬俟等人是被誰用迷香迷倒的了,但是,這群奇怪的人身份還是個謎。
不過,他們對于她來說是謎,她對于對方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她的鎮定自若果然讓那個老虎臉的男子有點吃驚,上下打量了她好一陣,語氣也變得緩和了一些,「這位姑娘,我的手下無禮冒把了你,非常抱歉,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壞人,你家在哪里?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君月依舊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不卑不亢地說:「請告訴我,我現在在哪里,你們又是誰。既然你已經道歉,我可以接受你的歉意,但是我必須知道向我道歉的到底是什么人!
虎臉男子皺起眉!赣行┦虑椴皇强梢噪S便問的,我勸姑娘還是少問為妙!
「那么,抱歉了,我的來歷也不是能隨便講的!顾念^還有點昏沉沉,揉了揉太陽穴,「大門在哪里?我想我自己可以離開,」
旁邊一人低聲說:「老大,不能讓她這么回去,萬一她去報官,官府知道了我們的所在,那赫連爵……」
聽他們提到赫連爵的名字,君月陡然抬起頭,雙眸發亮。
虎臉老大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細節,沉聲說:「你認得赫連爵?」
她隨即淡笑!嘎劽珖暮者B將軍,誰不知道呢?」
「只怕不是知道那么簡單吧?」虎臉男子犀利地看著她,「聽說他最近才剛剛獲釋回京,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名門閨秀,說不定在什么場合曾經見過他?」
他的手下又低聲說:「老大,如果她真的認得赫連爵的話,更不能放她走了,否則她一定會出賣我們!
「嗯!
這濃重的一聲回應讓君月心中喑暗叫苦。都怪自己不會演戲,讓對方發現了她的情緒變化,本來可以輕易逃脫的,現在卻逃不掉了。
「你們想把我怎么樣?滯留在這里嗎?」她保持神情的沉穩和冷靜,在敵人面前絕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軟弱。
虎臉男子呵呵一笑,「放心,我不會殺你,只是留你在這里住幾天,等風聲過去,我們順利離開這里,就會放你走的!
君月心中一動,「這里是卞城?」
虎臉男子好奇地看著她!改阍趺粗溃俊
她抿緊嘴角,心中暗喜。赫連爵也應該在卞城之中,他們相距如此近,聽口氣這個男子又很忌憚他,也許她可以找到機會逃出去,找到赫連爵。
「喂,我們老大問你話,你為什么不回答?」一個手下人過來抓住她肩膀的衣服,想將她抓起,她忽然橫眉立目地一喝,「放肆!給我退下!」
一句話女皇威儀畢露,讓那人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虎臉男子也變了臉色,本能地長身而起,一臉驚訝地瞪著她,像是想不明白這個小女子身上哪里來那么大的迫力,可以讓他們這群在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人都為之色變。
君月看到他們的表情卻忍不住想起了赫連爵。在她的怒容面前唯一可以嘻笑自若的人,就只有他了,只是他現在在做什么?知不知道她身處險境,而且與他咫尺天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