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還記得我臨走前說過,回來時要講有趣的故事嗎?聽完故事你就明白了。」
君月扶著床榻坐起身,雙手疊放在雙膝之上,直視著他,「有什么故事要編給我聽,你就說吧!
「你看你現在對我充滿了不信和敵意,只怕我講的任何事你都當我是編造,那我們還怎么攜手合作?」
他在她的榻邊坐下,這本來也是大忌諱,女皇的寢榻是不容許隨便靠近的,更不要說坐靠了,但君月只是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又保持沉默。她知道很多世俗該遵守的規矩對于他來說都是空話和廢紙,所以也懶得再費口舌。
「你說,我聽,說不說在你,信不信在我!顾龜[出很認真也很嚴肅的表情盯著他看,惹得赫連爵一笑。
「這副樣子的確有幾分女皇的派頭,可惜啊,和你兩個柹姊比起來,光有派頭是不夠的。」他仰起頭,像是在回憶往事,片刻之后才重又開始講述,「當年我被先皇提拔為邊關少將,三年之內便升為前將軍,再一年又升為驃騎將軍,后來被召回京城述職的時候,曾經和你大姊有過幾面之緣,當時我們有過一段故事,你知道嗎?」
君月的目光閃爍,像是才開始留意到他在講什么,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不知道也是正常,因為那件事你大姊肯定不會讓太多人知道,以免折了她的面子。當年她曾經求婚于我。」
君月霍然一驚!刚娴?」
「這種事情我何必說謊?難道就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
「那……你怎么回答的?」
赫連爵笑道:「那時候大公主也沒有親自來和我提親,而是透過先皇輾轉告訴我她的心意,我立刻婉言拒絕了,后來大公主再見到我時都沒有好臉色,應該是深恨我折損了她的面子吧?」
她喃喃自語,「難怪這么多年都不曾聽說大姊要招贅駙馬,原來是當年被你氣到,從此絕了念頭!
「她到底是為什么不招駙馬誰也說不好,不必把這個責任扣到我身上。其實以你對她的了解,應該知道即使有了駙馬,她過日子依然是我行我素,何曾會在乎禮法人倫?」
「這便是你要告訴我的故事?」她斜睨著他,「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大姊對你有情?」
「有情不敢說,有意該是真的。所以我今天去刺探了她一下,發現她果然還在生我的氣,這樣最好。」
「好?」她不知這到底好在哪里!复箧饽悖钥≈粫雍湍銥殡y。」
他搖搖頭,「生氣中的女人是最看不清事實的。大公主如果一直氣我,就會模糊要進攻的方向,這也是我為什么今天去找二公主的原因。」
「難道二姊也和你有私情?」君月不由得張大眼睛。
「以前就算沒有,今日之后或許可以說有了一點!顾幃惖匦,笑得她心頭極為不舒服,像是針扎一樣。
「原來你是采花老手,可以如此左右逢源,將我的兩位姊姊玩弄于股掌之間。那么,你挑逗我,也是想將我一同掌控在手上,任你擺布吧?」
她的突然變臉完全在赫連爵的意料之中,他攤開手,很無辜似的回答,「我將這一切和盤托出,足見我對你的真誠,你若是還這樣豎著剠相我說話,我怎么和你商量后面的計劃?」
「哼,你的計劃大概只是針對自己,與我有關嗎?」
「當然有關,而且極其重要!顾拖骂^,在她耳邊輕聲說:「別忘了,我是回來幫你的,我既然答應了幫你,就是將你視作我的主人了,你對自己的奴仆還有什么不信任的嗎?」
不知為何,她渾身顫栗了一下,悄悄側目看他,對上的是他幽邃的眸子和更加幽深的笑容。她知道自己不能信他,但是心弦卻在這一刻為他悸動。
大姊和二姊便是如她這樣迅速被他攻破心防的吧?
他說他是自己的奴仆,而她是他的主人,其實,他卻輕易主宰了她們的喜怒哀樂,他才是她們的主人。
怔怔地與他對視,她不知道自己這副茫然迷惑的神情,也可以是一道具有誘惑力的景色,于是赫連爵很自然地貼合上她的唇,又一次挑戰血月國之法,侵泛了被臣民視為神圣不可把的血月國女皇。
這一次君月沒有躲避,也沒有打他,她很想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后看清楚這個男人到底用了什么魔法輕易擄擭她們姊妹的心。
于是她睜著眼睛,木然地接受他的吻,清楚感覺著他的每一次進攻、挑逗、糾纏不休。
赫連爵也不由得詫異于她可以如此鎮定,換作別的女人大概早就癱軟成泥了,但他并沒有挫敗的感覺。他知道,要征服女皇,不使出一點非常手段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加快了撩撥她的速度,同時以一只手在她的腰上輕點至她的后頸耳畔,從未有哪個女人可以在他這樣的觸碰下還可以保持鎮定,果然,他聽到她的呼吸已經開始紊亂,心跳聲也越來越快。
他的嘴角微勾,在新一輪的唇舌進攻中緊緊黏住她的呼吸節奏,讓她被迫跟隨他的呼吸而呼吸。
眼看他即將得逞,忽然間,她的四肢完全失去了抵抗力,猶如一個破碎的木偶般癱軟下去。
他陡然察覺不對,松開雙臂,驚見她已經昏厥,急忙按住她的脈息,更加讓他震驚的是,她的脈息全無,猶如死去一般。
赫連爵所有的得意忘形都在這一刻被打入無形的地獄之中,一個可怕的名字在他眼前閃過——龜息絕!
這是歷代血月皇族的一種遺傳病,不知道如何遺傳的,也不知會潛伏在誰的身上,何時爆發,但這種病無法治愈,一旦發作就有可能奪人性命。
他急忙沖到門口,大聲喊道:「傳太醫!叫所有太醫立刻都來!」
忽忽趕至后,太醫首座王大人嘆息搖頭,「沒想到陛下也遺傳了這種病,先皇就是死于這種病,只怕陛下早晚也……」
「難道這么多年,你們太醫就沒有研究出一點治療的措施嗎?」赫連爵陰陰冷冷地發問。
「其實這種病雖然難以治愈,也不是不能控制。將軍大概也聽說過,讓血月與司空聯姻就能治療龜息絕的說法吧?」
他的臉色更加陰沉,「這多是你們無法可醫之后,編出來的無稽之談!」
「但靖遠侯爺的小兒子就是娶了司空國一位郡主,絕癥便慢慢好起來了——」
赫連爵揚聲截斷王大人的話,「陛下是不可能用這種方法治病的!先皇也不曾委身于敵國之子,她曾發誓絕不會因為怕死而丟掉生存的尊嚴!
幾名太醫面面相覷,詫異地又看向他,「赫連將軍,這件事……只怕您是不能替陛下做主的,」
「我當然能!顾穆曇舄q如在冰水中搖晃的冰塊,不帶任何色彩!溉绻銈儧]有別的事情可做,就請回吧!」
太醫們不敢招惹他,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赫連爵是陛下新召回的心腹,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并留宿內宮,連丞相都怕他三分的人,他們自然也不敢多言什么,書房中終于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君月的病情得到了暫時的控制,但依舊沉睡不醒。
赫連爵伸出一只手,輕輕地碰觸在她的額頭上,觸手的冰涼寧靜讓他忍不住沖口狠狠地罵了一句,「混帳!」
這句話他也說不清到底是發泄給她聽,還是給自己。
千算萬算,籌劃了這么多年,怎么也沒有想到她也會得上這該死的龜息絕!
要讓司空國的臭小子從她身上占去什么便宜嗎?他攥緊拳頭——不!絕不!
君月緩緩睜開眼,先出現在她視線內的就是赫連爵,她的目光從渙散慢慢地凝聚,隨后問:「我發病了?」
他微瞇著雙眸!改阒滥阌惺裁床?」
「十五歲的時候,我就曾經病過一次,只不過當時沒有別人知道,那一次是我自己挺過去的。我私下問過太醫,他們說如果病癥很輕,偶爾發作不會要命,如果病癥太重,時間長了病人會生活不能自理,最后導致死亡!
「你不怕嗎?」
「怕不怕死?當然怕,但是事已至此,怕又能怎樣?先皇病了多年,四十五歲壽終,而我今年不過才十九歲,應該還有二十多年可活,這樣算來,也沒什么可怕的了!
「活到四十歲就知足了?」他的眉宇蹙得更緊,「那你對自己這短短四十年有什么想法?」
「盡我所能讓血月國再強大一些吧!顾蛩斐鲆恢皇,眸子中蕩漾著一片水霧,望著他的神情讓他不由得動容,「你會幫我吧?真的幫我,而不是騙我,玩弄我!
或許是因為剛剛大病一場,她的聲音柔弱了許多,連目光都變得楚楚動人,讓赫連爵情不自禁地彎下腰,握住她的手,將她密密實實地抱在懷中,堅定的聲音從她的后背透入她的心里!肝視。」
她微微一笑,這一次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斥責他的無禮大膽,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就像是水面上的一葉孤舟,必須緊緊抓住赫連爵這艘大船才有可能到達勝利的彼岸。
所以,無論是大姊還是二柹想從她身邊拉走他,她都不會讓她們得逞的。
她是血月國的女皇,是赫連爵親口承認的主人,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奪走已經屬于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