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不上他的情緒,蘇姍困惑地搖了搖頭,“不……不是的,我以后想做一個國小的美術老師,就這樣而已!
與他對視讓她緊張,也讓她害怕,她緊抿著小嘴別開了眼,眼神卻依舊有些驚懼。
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昴天吊兒郎當地靠近她,直到他的上嘴唇都快碰到她的鼻尖。
他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住,她慌亂得出手推開了他。
“昴……昴少爺,我們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好……免得……你的女朋友誤會!
昴天無所謂地聳肩,單手撐在餐桌上,嗤笑道:“我沒有女朋友,只有女性朋友,而且我最討厭愛吃醋,以及隨便吃醋的女人了,要知道,森林很大,樹有很多、很多。”
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不斷地狩獵,只為永不滿足的“好胃口”。
蘇姍干澀地笑了笑,然后繞到餐桌的另一頭,指著桌上的三菜一湯,說道:“快涼了,少爺請用餐吧!”
他掀了掀嘴皮子,卻不屑再繼續“調戲”她,便落坐享用起他遲到近三小時的午餐。
兩周前,昴天因飲酒過度和三餐不定時,引起了胃出血而住進了醫院,大前天才被當院長的大舅放回家來,重獲自由的這幾天,與他之前“糜爛”的生活相比,至少做到了晚上十二點前回家。
至于三餐,因為大舅的要求實在太瑣碎了,以至于能供他這個病患進食的餐廳,只剩下區區兩、三家,還都開在了市郊,而且超難吃的……所以,工作繁忙的他依舊常!巴洝弊约旱娜松羞有吃飯這檔子事。
似乎對自己的廚藝頗有信心,蘇姍正大光明地盯著進餐時的昴天,暫時的安靜撫平了她內心的那份不安。
他還是和記憶里一樣……好看,濃密的眉毛和卷翹的睫毛,一雙細長的桃花眼深刻在線條剛毅的臉上,還有高挺的鼻子和薄如柳葉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只是……氣色稍差了一些。
蘇姍暗想,伯母說得對,他確實需要有個人來好好照顧一下。
昴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來,放慢了挖飯的速度,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餓的話就一起吃好了,我不介意!
心思一凜、身子一僵,她又慌張起來,“不……不用,我不餓!币幻婕t著臉倉皇地走開。
“要干嘛?”他伸長了脖子,怕她一走了之似的,凡是在他的地盤,就得一切以他為中心打轉,這是鐵律!
她回頭,“收拾房間,以后我就住在后門左手邊的那間客房里,少爺要是有什么吩咐,打那里的內線電話就行了!
“嗯,去吧!蹦每曜拥氖忠粨],他低頭吃菜,掩去嘴角的黠笑,打電話?就那幾步路,敲門就好了嘛……
◎ ◎ ◎
晚上,擺脫了“刁鉆刻薄”又“蠻不講理”的昴天,蘇姍回到自己的房間,倚坐在正對著后花園的高窗木臺上發起了呆。
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講都是這么陌生,這么真切的陌生使她感到孤獨,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感到孤獨,哪怕是父母親因為經濟案件而被判刑入獄,家里只剩她一人的時候,她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看著院子里月光映照下的花和樹,她深深嘆息,不是遺憾自己沒了千金小姐的身分,也不是怨恨父母的過錯,而是抱歉……對昴天的深深歉意,是她……硬將她自己塞進了他的命運之中……拖累他。
她還記得隔著鐵窗,父母親對她的叮囑:“千萬別為我們欠下的恩情而犧牲了你的幸福,這點我們也跟你樂伯母說過了,欠昴家的錢和人情,等出獄了我們大人會自己償還,不關你小輩的事,爹地、媽媽愛你,這五、六年我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父母的話她懂,自從她成年起,母親就認為昴天是不值得她托付終身的人,之后更借口說她心有所屬,斷了昴家想要結親的念頭。
她知道,父母是愛她的,想要保護她。
可是,他們不知道,她喜歡昴天,每每想起小時候的那次初見,她就好開心、好開心……盡管后來昴天變成了花花公子,可始終對他抱著美好期許的她,還是無法抗拒地愛上了。
回臺灣其實早在她的計畫之內,她已經二十五歲了,是時候脫離父母的庇護,獨立生活,然后尋找自己的幸福。
她的計畫本來也沒有太周全,只是想要回到昴天的身邊,努力爭取他的心,如果他的確像母親所說的那般不堪,她也會平靜地放手。
可是天意弄人,曹氏企業破產,雙親鋃鐺入獄,再回來時,她只能成為他的私人管家,一個在他家寄人籬下的傭人。
當然,樂萍前往澳洲,替曹家解圍的時候并沒有要求任何的回報,畢竟昴曹兩家三代交好。
目前這一切,都是她,曹曉,自己要求的,心甘情愿。
她也討厭自己的怯弱和自卑,可事實就擺在眼前、橫亙在心里。
是曹家悔婚在先,現在又受了昴家天大的恩惠,要是她再以未婚妻的身分入住昴家,并與昴天平起平坐的話,那她就真要問自己一句:“你曹曉還有沒有羞恥心?”
其實起初她是不愿意跟樂萍回臺北的,只想留在坎培拉的大學里繼續她的助教生涯,當時她根本沒有再見昴天一面的勇氣,更別說存在得到他的心、嫁他為妻的想法了。
后來也是樂萍百般勸說,她才答應回國并照顧“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昴天。
但她也堅持對昴天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因為她不想讓自己帶給他任何困擾,尤其是感情上的。
既然老天讓他們無論性格還是家世背景都漸行漸遠,那么就讓他們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吧!
這項協議之所以得以達成,樂萍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應該是希望她跟昴天能夠日久生情吧。
可是,曹曉已經沒有半點信心了,以前或許還有那么一點點,現在卻都已經消失殆盡了。
院后的馬路上一輛車子疾馳而過,剎那明滅的車燈讓她回過神來,她抬手在玻璃上重重寫下“蘇姍”二字,以使自己忘記心中那股隱隱的痛楚。
從明天起,只是報恩……僅此而已。
◎ ◎ ◎
第二天下午,講了幾通電話后,昴大少爺竟然又違背醫囑去“獵食”了。
要是沒看過工作時的昴天,那么是個人都會以為,他昴大總裁是個不折不扣“只用下半身思考人生”的“斯文敗類”,或者“衣冠禽獸”。
就好像現在,剛下班就直奔酒吧,左擁右抱的他是絕對不會讓人想到,半小時前他還是員工們眼中認真嚴謹,乃至苛刻的魔鬼上司。
此刻,他懷里躺著的是雙九佳人,肌膚嫩得都能掐出水來,他吃牛排只要三分熟,“深入”接觸過的女人也沒超過二十二歲的,所以狐朋狗友們羨慕之余都叫他“嗜血虎”,他也舉雙手贊同。
“虎先生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呢?”贏了牌的一名友人取笑道。
另一友人從他懷里拉出佳人,攬入自己懷中,也揶揄道:“是喲,完全不在狀態中嘛,還是由我來替你憐香惜玉吧!”
昴天往后躺去,雙手拍著沙發背,意興闌珊地斜睨著舞池中央的艷麗女郎,“可能是吃多了,還在消化不良哪!
在座的都笑了,哇哇嚷成一片,男的罵他風流、女的罵他下流,都當他是縱欲過度。
對他們的誤解,他只是一笑置之,難得這么一次陰溝里翻船,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愿相信。
他確實是吃某人送來的午餐加茶點吃到撐了,害他現在多少有一點后悔。
后悔下班后為什么來了這里,而不是聽從某人的建議,回家吃好吃的老鴨煲!
“有沒有更刺激一點的娛樂?打牌太無聊了!狈藗白眼,昴天略帶沙啞的磁性嗓音慵懶至極。
“那誰輸了就直接脫光光好不好。俊蹦撑嶙h,接著壯膽般喝下一整杯的烈酒。
昴天往她身上掃了一眼,惡質地笑了,“把該隆的隆了,再脫也不遲。”
在他人的噓聲中,他卻沉默了,從沒有這樣無聊過,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黯淡了。
他一定是吃壞肚子,連腦袋都轉不過來了。
單手撐著越發沉重的腦袋,他很確定,他是在想念某人,某位大齡的小女人,別看她呆呆的、木木的、弱弱的……煮的牛奶巧克力、泡的茶以及做的料理,都跟她的人一樣……秀色可餐。
厚……他真的瘋了,居然想立刻、馬上回家去!
“虎少爺,欸,你到底有沒聽我們在講什么啊?你的眼神好渙散啊?不是來之前嗑什么禁藥吧?”一旁的友人推他,試圖喚醒他出竅的靈魂。
被他們一刺激,昴天索性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后揚長而去。
今天不能吃“肉”,不如回家吃“草”。
車上路之后,他甚至都有些小亢奮了,不斷想像著小女仆被他欺負之后,小臉上滿是委屈、心酸等種種表情,想著想著,他的臉上盡是笑意,狡黠之中竟然透著一點點的溫柔。
與此同時,曹曉,也就是蘇姍,已經在家等他等得相當著急了,正想著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讓他早點回家吃飯,以免他舊疾復發,最后一命嗚呼!
昴天突然打了個噴嚏,臭屁地猜測,管家小姐與他默契十足,正在想念自己了。
一高興,忍不住又踩緊油門,車速更快了。
“你啊,連自己的健康都不顧好,唉……伯父、伯母該有多擔心……”家里,沒有勇氣拿起電話的曹曉,邊輕聲斥責,邊從沙發夾層里,清出某人前幾任床伴故意遺忘其中的數件內衣褲。
此時此刻,她眉頭緊蹙、嘴角輕撇,對他哪里還有半點好感可言!
若說她對他還留有什么指望的話,也只是出于對兒時玩伴的關心,希望他不致于“英年早逝”。
到家之前,他又陸續打了好幾個噴嚏,也發現喉嚨有些發癢……原來是感冒了。
拍拍胸脯,昴天不禁嘲笑自己,“最近不會是被瘟神纏上了吧?怎么總是病懨懨的?不會是真的要改吃素才能把健康養回來吧?”
“咕嘟咕嘟……”家里的餐桌上,電磁爐上的老鴨煲正冒著熱氣,隨時等待著主人的歸來與……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