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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我是不是看錯了,這個被煙熏黑一張臉的龜孫子不就是吒吒風云的西帝,他怎么矮了一大截,蹲在地上朝炭爐攝風!
天下一大奇景呀!堂笆西帝居然做著仆人的活,真是教人大開眼界,他幾時轉了性,決定懸壺濟世,當個賣藥郎中。
真該找個畫師畫下他此時的蠢樣,流傳日后,給他的子子孫孫一同觀賞,茶余飯后笑開懷。
嘖嘖稱奇的陸清楓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他先是一怔,不敢相信所見的景象,繼而捧腹大笑,難以遏止。
“陛下是在為女皇熬煮補身的湯藥,給你個建議,別笑得太開心,陛下正愁沒人獻出頸于讓他一把擰斷!睕]瞧他站得遠遠的,一步也不敢靠近。
嚇!虎目瞪得挺大的,明哲保身,他還是離遠一些!霸趺粗幕饸饪雌饋聿恍,黃連水喝少了嗎?”
黃連,味苦,降火。
“你知道那是第幾爐了嗎?”換成是他早就放棄了,絕不會堅持到今。
“第三爐……第五爐……第八……你怎么一直搖頭,給我個數宇吧!”他懶得猜。
季東寒左手比二,右手比三!暗诙隣t了,炭火不曾滅熄,陛下已經三天三夜沒闔上眼,就顧著爐上那藥盅!
“什么,三天三夜沒睡?!”他驚訝得突了眼珠。
“我勸他去歇會,由我代他顧著,結果他給了我這個!彼麄冗^身,露出腫了半邊的臉。
陸清楓倒抽了口氣,不自覺又往后退了一步。“里頭那個人還不肯見他?”
夫妻嘛!床頭吵床尾和,鬧什么別扭,殃及他們這些池魚。
“不只不見他,還把陛下辛苦熬的湯藥給倒了,說是怕他在藥里下毒!闭婵瘫。粡埨鞖⑷藷o形。
“說的好……呃,我是說別浪費嘛!人家也是用了心在彌補,不見人就挖空他的家底,反正西臨皇宮多得是搶來的藥材。”他還曾經目睹一株千年靈芝王,可惜全用在裝病扮虛弱的南宮越身上。
難怪他精力旺盛,男女通吃的玩遍身邊美人。
“你這是在損人還是落井下石,我真懷疑你跟陛下的交情是怎么來的!崩溧薀嶂S,滿嘴渾話。
“當然有好處的時候是朋友,沒便宜占就捅你兩刀……嘖!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瞧你家西帝居然瞪我!笨隙ㄊ羌刀仕麨t灑風流、豐神俊秀。“好吧!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待我問問他到底在瞪什么!
不知是真不怕死,或是玩上癮了,陸清楓大搖大擺的走上前,他低著頭一瞧嫌腰酸,干脆膝蓋一彎,跟著蹲下。
“人家都擺明了不想跟你再續前緣,你又何必死皮賴臉的糾纏不清,把機會讓給別人不就得了……”譬如在下我。
話還沒說完,一塊燒紅的木炭飛來,他反應極快的閃開,否則臉皮肯定燒出一片焦色。
“沒有建樹就滾開,藥里加了肉味就失去藥性。”人肉入藥,下一回再試試。
他嘻笑的表情變了,多了一抹凝肅!叭诵囊姿殡y補,你真要一直重復做傻事,直到她肯出來見你為止?”
南宮狂一瞬不瞬的盯著爐火,神色專注!八穆曇魡×耍@帖藥方是宮中太醫開的,能治好她的聲音!
“但是她一口也不喝,你何苦來哉!碧锰靡粐,卻為了紅顏卑躬屈膝,甘愿屈就藥爐小廝。
“她總會喝的,只要我持續不斷的熬藥!彼麍远ㄖ拍,不動搖。
“你……你真是……我真敗給你了!彼Φ穆冻鲞z憾,遺憾不能奪人所愛!翱磥聿粠湍愣疾怀闪!
“不必!彼豢诨亟^。
陸清楓呵呵的低笑,“別拒絕得太快,到目前為止,只有我進得去那屋子,我是唯一不被憎恨的對象,他們相信我!
“……”黑眸微瞇,他寒著一張臉。
“你的目的不就是讓她喝下治嗓的湯藥,這點我可以辦到,你遺猶豫什么?”算來他還是屋內那幾人的救命恩人。他助他們逃離北越。
目露兇光的南宮狂狠厲一瞪,口氣冷得像冰刀!澳阕屛曳浅O朐琢四!
他應該是第一個進屋子的人,而非眼前口蜜腹劍的家伙。
“可恨的是你還得求我,求我幫你擺平那個頑固的女人,不讓她跟自己身子過不去!彼撗笱蟮靡獾,能讓不可一世的西帝向他低頭。
可是他卻只感到悲愴,因為他看上眼的佳人不屬于他。
“你……你……”握著拳,他咬緊牙根!昂,我求……”
“免了免了,我說笑的,真讓你求我,這輩子肯定有作不完的惡夢!标懬鍡骷皶r擺手,不想良心不安!八幒昧,給我吧!我替你走一趟。”
南宮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抿緊的唇辦有著掙扎,在陸清楓以為他會大聲咆哮要他滾時,燙手的湯藥交到他手上。
“一定要讓她喝光,聽到了沒,否則我把整盅熱湯往你頭上倒。”他冷冽的威脅。
“是,陛下!彼怕了他不成。
陸清楓好笑又好氣的端著湯藥,當起了送藥的下人,他一步一步靠近小屋,步伐穩定不見紊亂,一到了門邊便舉手一敲。
唯一不同的,他被請了進去,讓氣炸的南宮狂黑了一張臉,只差沒頭頂冒火。
“陸……”
“先別急著說不,我明白你們也是替主子抱不平,不希望收下示好的物品,可是你們想過了沒,真要主子啞了嗓子,沒法恢復原來的聲音?”他先聲奪人,讓人去衡量輕重。
這……除了北越清雪外,眾人面面相覦,他的話起了影響,給了思考的余地。
“你說的沒錯,我們太拘泥于是誰給的藥,卻忘了女皇的身子才是第一要務!彼麄兏沐e方向了。
“黃 櫻,你……你想背叛君上?”南宮狂是敵人,不可饒恕。
黃櫻看了看一臉怒色的紅雁,再瞧瞧頗有不甘的李忠,語重心長的說:“到底是志氣重要,還是女皇的鳳體重要?”
“……”無語。
不用多說,當然是女皇重于一切。
“君上,請你為屬下珍重自己,南宮狂雖然有負于你,可是他這些日子的做為足以看出他的悔意,你就當放過自己,別再為難。”她一直無法發出聲音,恐怕是心病導致。黃櫻以淺薄的醫術斷定病因。
她在為難自己……北越清雪低垂著頭,教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是呀!北越女皇,你別再跟自己過不去,你氣的不過是西帝不相信你,狠心的刺了你一劍,但是將心比心,一個是相處二十幾年的親兄弟,雙生子的情感密不可分,不是外人可以想像的。
“另一個則是決定廝守一生的妻子,雖然確定他是喜愛你的,可你倆愛得太快,認識得太短,他如何信任你勝于胞弟,尤其你當他的面殺死他的至親?”
將心比心……她沒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設想嗎?若是死的是丹夏,或是秋湛,甚至是春吟,她能冷靜看待,不妄安罪名。
北越清雪黯沉的眸子多了一絲光影浮動,她撫著仍不時抽痛的胸口,想著如果是她會怎么做。
其實季東寒說的話,她不是沒想過,當日那一劍表面上是傷她,實際上,他是在替她解套,若不然,光是殺害西臨皇室的罪名,輕則她個人丟命事小,重則引發兩國交戰。
畢竟南宮越死了,死無對證,任憑她費盡唇舌也無法替自己洗脫罪名,而他親眼目睹胞弟死在她手上,又要如何冷靜,一邊是手足,一邊是妻子,都是他的摯愛,那一劍傷她至深,但確實是將傷害降到最低的辦法。
“你真該去看看他的手呀!那一刀深及見骨,一點也不亞于你久治難愈的傷口,他是狠了心要還你,不讓你委屈了!币粋教人不得不佩服的傻子,皮開肉綻有多痛呀!
她不見見南宮狂,南宮狂也不勉強她,只一味的埋頭苦干,挑水劈柴,修籬補墻,設陷阱捕捉獵物,買了小雞讓他當寵物玩……他做了很多卻不邀功。默默的守著有她的屋子。
人非草木,北越清雪自然也感受得到他的用心,心底的怨懟早就漸漸消退,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伯草繩,要跨出那一步,真的好難……
“藥涼了就變苦了,趁熱喝吧,想讓他不好受就把身子養壯,等你好了再狠狠抽他一頓,以報一劍之仇!
陸清楓端著藥盅的手伸直了,遞到北越清雪面前,他兩眼亮璨的盯著她毫無動靜的春蔥小手,盼著她能打開心結,給自己也給南宮狂一個機會。
然而過了許久,她仍一動也不動,眼見湯藥就要涼了,大家心里著急了。
驀地,她動了。
在數雙盈滿淚光的驚喜眼中,她一小口一小口的飲下南宮狂為她熬煮的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