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婷玉所說的白玉棋子,確實精巧美麗,每顆棋子都如寶石般晶瑩圓潤,又如珍珠般光華流轉,使人不禁贊嘆。
“真的好美喔!鼻厍缛滩蛔∧闷鹨活w美麗的棋子,細細觀賞。
這些究竟是怎么雕琢出來的?
段子訓好笑地看她。
“平常說要送你珠寶首飾,你總推說不需要,怎么這會兒,卻對一盤棋子這么感興趣?你若喜歡,我讓人琢磨一副給你!
“不用了。這些棋子珍貴無比,世間難得,再制一副談何容易?再說我棋藝不精,把這么貴重的棋送給我,是糟蹋了,那太可惜。”秦晴很有自知之明。
“可你喜歡,不是嗎?只要你喜歡,那就值得。”段子訓理所當然地道。
趙婷玉聽了,面色頓時一沉。
這些棋子,是由大小相同、毫無瑕疵的白玉琢磨而成的,即便是她父親,也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得到手。
可段子訓,竟然為了一個區區的侍寢丫頭,就打算大費周章的琢磨一副?
秦晴,遠比她所知道的更加受寵……
趙婷玉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威脅感。
“真的不用了啦……”秦晴拼命推拒。
“啊,對了!你們餓了嗎?”趙婷玉巧妙地打斷他們的爭執,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請務必嘗嘗我做的雪露凝糕,口感細致綿密,嘗過的人都贊不絕口呢。”
“就是這個嗎?哇,看起來好可口,婷玉妹妹你手藝真好,要我,就絕對做不出這么精致的糕點!鼻厍缯嫘牡刭澝。
雪白綿密的糖糕,被切成菱形的形狀,每塊糕點上頭還裝飾著蜜漬小果子,或是糖漬桂花,看來可口極了。
趙婷玉心里是很得意的,這些精美的糕點,可不是一般尋常人做得出來的,若不是打小吃遍各家名點糕餅,又經長年薰陶,可做不出這么高雅的甜點。
這點,她確信出身貧寒的秦晴,是絕對比不上自己的。
“哪里!壁w婷玉掩住心中的得意,虛假地笑笑,將視線轉向段子訓,等著他也贊美她一句。
可段子訓卻沒瞧她一眼,直接伸手拿起一塊糕點,偏還不是給自己品嘗,而是送往秦睛嘴邊!凹热缓贸,那你就嘗嘗,是不是真的好吃!
趙婷玉臉色倏然一變。
她親手為對方做糕點,他連句夸贊也沒就罷,卻甚至連嘗也沒嘗,便忙不迭的要拿去喂秦晴吃!
在他心目中,秦晴就如此重要?
段子訓沒注意到趙婷玉臉上復雜的表情,因為他壓根不在意對方。
秦晴感到很不好意思,不希望段子訓在趙婷玉面前表現得如此親昵,怕她瞧了心里難受。
偏偏段子訓是個很少顧慮他人想法的人,想做的事,總是堅持要做。
她與其跟對方爭辯推讓,倒不如順從他還快些。
所以秦晴趕緊一口咬下糕點,之后便順勢將他的手輕推回去。
“味道如何?”段子訓瞅著她問。
“確實好吃!婷玉妹妹,你手藝真好,我第一次吃到這么美味的糕點!鼻厍绮豢伤甲h的睜大眼,對著趙婷玉連聲贊美。
“謝謝晴姐姐!壁w婷玉溫婉地微笑道謝。
“既然好吃,那就再多吃一點!倍巫佑柸允菦]有嘗上一口的意愿,只將手里的糕點,再次送過去喂秦晴。
趙婷玉一僵,兩眼直盯著他們,眼中透出寒意。
他的反應,好像全然不在意她做的是什么。
她不畏辛苦親手為他做的糕點,對他而言唯一的價值,只有能討他喜歡的女人歡心這一點。
趙婷玉心里,陡然升起濃烈的嫉妒。
他可知道,她是愛著他的?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愛上他了,但他……
趙婷玉修剪得整齊美麗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里。
察覺到趙婷玉眼神清冷的盯著他們,秦晴臉一紅,趕緊收回靠向段子訓張嘴接糕點的身子,也順道把他的手推開。
“真是對不住。婷玉妹妹,你做的糕點太美味了,我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不要緊,你這么捧場,我很高興!壁w婷玉收藏起方才竄起的濃烈嫉妒,強自擠出微笑。
她將頭轉向段子訓,只見他將秦晴吃剩的糕點放回盤子里,自己仍是沒有碰一口,眼神不禁更冷了。
“子訓,這是我親手為你做的,你不嘗嘗嗎?”趙婷玉咬牙,強撐著笑,指著她最自豪的雪露凝糕發問。
“我對甜食向來沒什么興趣,要吃,也只吃秦晴做的甜品。她煮的蓮子湯香甜綿密,無人能及!倍巫佑柶沉搜勰切┨鸶,淡淡回答。
“無人能及嗎……”趙婷玉低低沉吟。
那句“無人能及”,聽起來頗有幾分幽怨的味道。
“那下回,我倒要好好嘗嘗了!壁w婷玉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冷。
段子訓的回答,讓秦晴尷尬極了。
她不知道這位尊貴皇子是怎么了,他這么回答,豈不等于故意讓趙婷玉難堪?
秦晴急忙道:“呃……那是二皇子太過厚愛,其實我所做的甜湯,不過是一般品味,沒什么獨到之處,哪比得上婷玉妹妹做的糕點高雅美味?”
秦晴是好意,急于想彌補趙婷玉受傷的心靈。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那句二皇子太過厚愛,聽在趙婷玉耳里,卻萬分刺耳,如有勝利者的炫耀與宣示。
她在警告自己,二皇子最寵愛的是她,她永遠別想介入他們之間!
一股強烈的羞辱與憤怒涌上心頭,趙婷玉紅了眼眶,但不愿讓秦晴他們看見,所以她別開頭,佯裝無所謂。
秦晴瞧得出趙婷玉很不開心,雖然她竭力表現出不在意的樣子,但她知道,段子訓已傷了對方的心。
雖然段子訓是明顯偏寵自己的,但身為女人,她心里同趙婷玉一樣難受。
她相信趙婷玉和她一樣,是深愛著段子訓的,正因為如此,才會傷心難過呀!
秦晴忽然不忍久留,再繼續留下來,也只是繼續傷害趙婷玉罷了。
于是,她輕拉段子訓的衣袖,柔聲要求:“我們回去吧!”
段子訓早想走了,一聽見秦晴的央求,立即毫不遲疑地起身宣布:“好了,我們要走了!
“不多留一會兒嗎?再多陪我聊聊嘛!”趙婷玉藏起哀怨與自憐,佯裝惋惜地挽留。
“不了,秦晴大概累了,我先送她回去休息。”段子訓淡淡拒絕。
秦晴?
又是秦晴!
他無時無刻不把秦晴掛在嘴邊,在他心里,秦晴真有那么重要嗎?
趙婷玉心頭浮現埋怨。
秦晴見段子訓愈描愈黑,連忙補充:“對不住,是我身子突然有些不適,才急著要走。往后歡迎婷玉妹妹上我那兒——呃,我的意思是,到二殿下那兒走走……秦晴與二殿下,定會好好招待婷玉妹妹的!
話一說完,她立即懊悔地垂下頭。
她的說法根本不比段子訓高明到哪去。
他們真是半斤八兩,都是嘴拙的人……
趙婷玉眼睛瞬也不瞬,面無表情地看著秦晴,瞧得她頭皮發麻、手足無措。
幸好很快地,趙婷玉又露出笑容,說:“好啊,我一定會去的!
看見她的笑容,秦晴安心了,她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澳俏覀冏吡!
道別后,秦晴與段子訓便離開了。
他們一走,趙婷玉的笑容頓時斂起,她神情漠然,像尊石像般,動也不動地靜坐在圓桌前,不知在想什么。
而她的婢女鵑兒卻隱忍不住地,放聲哭了起來!澳莻叫做秦晴的賤婢……真是太過分了,她分明是來向您耀武揚威的!”
“鵑兒,不許胡說。”趙婷玉輕聲喝止。
“本來就是!二皇子也太過分了,竟然縱容那賤婢,這般欺負您!”她氣憤不平地嚷。
“不許說了!”趙婷玉一拍桌面,起身喝斥。
鵑兒一驚,頓時不敢再多嘴。
“鵑兒,二皇子是我的未婚夫婿,也就是你未來要侍奉的主子,豈有下人批評主子之理?他再有不是,也容不得你批判!”
鵑兒知錯,低頭啜泣不語。
“至于秦晴——我既然說了要與她姐妹相稱、共事一夫,那就只能忍氣吞聲。要不,我能將她逐出宮去嗎?”趙婷玉凄楚反問。
“要真能逐出宮去,那倒還好,偏偏她是二皇子的寵婢,我動不了她,我不能讓二皇子對我反感,得不到他的心就罷了,總不能讓他厭惡我呀……”說到最后,趙婷玉語調破碎,甚至落下了淚。
“小姐!”鵑兒上前抱住她,不舍地大哭!澳、您委屈了!”
“不,我不委屈!”趙婷玉昂起下巴、吞下眼淚,維持最后的尊嚴。
“鵑兒,我是堂堂的二皇子妃,無論二皇子寵不寵我、愛不愛我,我的地位,是任誰也撼動不了的!
她以自己的身份為傲。
“但只怕,您要受苦啊……”瞧方才二皇子對秦晴呵護備至的神態,鵑兒就覺得生氣,難以咽下這口氣。
“我會忍耐!壁w婷玉堅定地道。
“我不會輕易認輸,也不會不戰而降,更不會平白將自己的夫婿拱手讓人。只要堅持,最終勝利還是站在我這邊的。我會堅持到底的,我會!”
趙婷玉,有這自信。
*
那日尷尬的聚會之后,秦晴以為,這下趙婷玉八成很難過,搞不好會十來天不肯外出見人,但沒想到,隔天她就主動上段子訓房里找她。
“晴姐姐,突然前來叨擾,真不好意思!壁w婷玉帶著自己親手做的甜點,前來拜訪秦晴。
“怎么會?婷玉妹妹千萬別這么想,你肯來看我,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鼻厍缵s緊請人送來熱茶點心,盛情款待趙婷玉。
“這兒就是二殿下的寢宮呀……”趙婷玉轉頭四望,發覺原本充滿陽剛氣息的寢宮,因一些女性化的擺設,而顯得溫馨柔美。
淺色的紗簾、翠綠可愛的小植栽、鮮艷香馥的蘭花,以及墻上持的繡工精美的織毯……
這些,都不像是厭惡麻煩的段子訓會擺設的小東西,趙婷玉直覺,眼前景物都是秦晴的杰作。
若不是有位蕙質蘭主的女子,細心地打理,絕不會展現這等風情。
種種的一切,都在無言訴說,秦晴生活在這里的痕跡……
趙婷玉瞧見織毯上眼熟的鳥禽圖樣,眼一瞇,指著織毯問:“那是鴛鴦嗎?”
“是啊。繡得不好,讓你見笑了!鼻厍缰t虛的回答。
“那是……你繡的?”趙婷玉詫異地問。
“只是繡著好玩,難登大雅之堂!
“怎么會呢?繡得很好啊!壁w婷玉贊美。
望著織毯上相依相偎的鴛鴦,她眼中浮現羨慕之情。
“只羨鴛鴦不羨仙哪……”趙婷玉喃喃自語,面容透出一股哀怨。
“婷玉妹妹……”秦晴見了,覺得不忍,想安慰她,但她能怎么安慰?
告訴她,她一定能與二皇子恩恩愛愛、百年好合?
那么她呢?她該怎么安慰自己?
秦晴發現,這個問題,好難、好難……
“秦晴姑娘?二皇子傳喚。”突然,門外有人喊道。
原來是西夏國遣使者來訪,帶了許多珍奇的禮物,段子訓特地派人過來,找秦晴去瞧熱鬧。
自己獨自前往似乎不太好,可請她回去,好像又太失禮……
瞧出她的為難,趙婷玉微微一笑,主動提議:“不曉得我若也同你一塊兒去,會不會太失禮?我沒瞧過他國使節帶來的禮品,真想開開眼界呢!
“好啊,那我們就一塊兒去瞧瞧吧!”
秦晴心想,只是瞧瞧禮品而已,應當不要緊的。
于是使自作主張,帶著趙婷玉一塊兒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