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很閑?”李想問著蹲在書桌角落安裝網路分享器的張品曜。
“是不太忙!睆埰逢谆卮鸬煤苈唤浶摹
“也不至于不太忙到準備來我這里安家落戶吧?”這家伙把他的桌上型電腦都帶來她這里安裝了,說是在筑巢也不為過。
“只是裝個電腦而已,哪里算?”
“哼哼,是哦。”她嗤之以鼻。
她知道他始終用不慣筆記型電腦,雖然平日工作時為了方便,也是隨手一臺筆電拎進拎出,但真正被他愛用的還是桌上型電腦。自從他們兩人的名分被兩家人認下之后,他除了每天打手機給她,就算沒事也一定要哈啦一下之外,每星期五的晚上,一定往臺中跑,跑了幾次之后,他終于買了輛平價的代步小車了。
他們今年一定會結婚,至于婚期什么時候他們都不太清楚,反正家人說了,時間到了,會提前三天通知他們的,到時記得到場就可以了。
雖然正式交往不到一個月,但對于認識了三代的兩家人,以及,認識了一輩子的兩個人而言,所謂的交往時間,從來不是值得拿來扳著手指計算了解程度的問題。
他們已經太了解彼此了,根本不必經歷粉紅色幻想期、水乳交融蜜月期,再到幻滅面對現實期,就可以直奔老夫老妻的生活了。也就是說,她可以頭頂著鯊魚夾,把頭發卷成鳥窩,在他面前自在的走來走去;大清早敷著面膜像個女鬼在房間里東飄西蕩的準備上課教材,也不必擔心會讓不小心睜眼的他嚇到心臟病發。
說起來這場感情也談得無聊了點,一點也不驚險刺激。不過青梅竹馬不都是這樣嗎?李想雖然孤傲了點、冷漠了點、自尊心高了點,但并不是個脆弱敏感到全然不知變通的人。她有她的自信,所以面對他的感情,也只有接受、不接受兩個選擇,一旦選了就底定,而不會被那種“接受你不甘心,不接受你心痛苦”的龜毛情緒所左右。
“你不會是打算以后每天從臺中通勤到臺北上班吧?”她直接問。
“真是個好主意。”張品曜終于裝好電腦,起身對她一笑。
“少來,也不想想現在汽油多貴,你給我克制一點!
“那我不開車,搭高鐵!
“你當我這里是烏日,高鐵站就在隔壁?”不是浪費金錢就是浪費時間,這個公子哥仍然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二楞子。
“小慧,我只是想多點時間和你在一起!彼麑⑺诖采。
“你在擔心什么?”她感覺到他似乎有什么顧忌,才會突然變得這么黏。
張品曜想了一下,看向她的臉,問道:
“我記得你說過,明淳國的那個陽赫,是升級版的我,對吧?”
“!”李想驚叫了聲,居然是直到這時候才想起那面鏡子!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她怎么會忘得這樣徹底?還是因為張品曜提起,她才記起來!“對了,那鏡子你拿去修了嗎?拿回來了嗎?”
張品曜見她這樣,心情變得輕松許多。回道:
“我還沒送修,不過那面鏡子我讓一個玄學教授拿去研究,過幾天會拿回來!
“研究什么?你跟那個教授說明鏡子的情況嗎?”
“我沒說。但他一看到這面鏡子就說出了它的不尋常,希望我讓他研究幾天,我同意了。”
李想深思的看他,凝著眉問:
“你不會沒事把鏡子拿去給別人看,雖然這鏡子有著難以解釋的靈異情況,但你我都不是有研究精神的人,它是這樣,就這樣了,只要對我們的生活沒威脅,就算它是白雪公主里的那面魔鏡,我們也不會大驚小怪的想召告天下。你說吧,是不是陽赫……或是姒水對你說了什么?”
她果然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而且又無比的聰明靈慧。張品曜在愛極了她的優秀的同時,有時也不免感到自己是差她許多的。難怪小時候兩人總是打架,她討厭他的少爺身分;他討厭她的聰明優秀,如今,幸好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是陽赫。他向我要求交換。”
“交換?”李想瞇起眼,猜測道:“想換什么?是他換妻?還是我換夫?”
“小慧!我竟然聽得出來你這兩句指的是不同意思。”張品曜笑著將她摟進懷里吻了又吻。“這是不是表示我們的智力有點接近了呢?”
李想任他吻到一個段落后,拍拍他的額頭,要他克制點,談正事重要。
“到底陽赫想怎樣?你說清楚!
“首先,他當然想要你,從身體到靈魂,完整的得到。希望你可以成為明淳國的人,也順勢成為他的侍妾——他真夠膽的!闭f到這里,張品曜忍不住嘆了口氣。當然,任何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覬覦,極度不爽必是第一個反應。但不爽的同時,不免也產生了一種類似于憐憫的情緒。想要讓小慧當妾?到底是向誰借了狗膽,以至于讓他敢懷有這種妄想?!
如果陽赫對小慧有那么一點點了解,就不應該會有將她納為妾的想法。顯然陽赫是不了解的?,既然不了解,那他小子迷小慧是迷個什么勁兒?真難理解。老實說,小慧很出色,但喜歡她并不容易,她是那種男人會“敬畏”的類型。
“第二個方案呢?”李想面無表情,打算把話都聽完再說。
“第二個,如果肉體無法過去,那么他愿意將就姒水這個身體,只要里面是你就成!
“還有嗎?”將就?靠!
“當然,第三與第四是相同的方式,不是他過來,就是我過去。他認為如果真的要動用這個下下之策,他的損失最大,我受益最多,然而他愿意為了你做出此等慘痛的犧牲!睆埰逢缀呗暤溃骸斑@陽赫大概生平沒真正喜歡過什么人,以為感情這種事可以像利益一樣交換,以為犧牲就能得到,更不該的是,以為他所作所為,一定能將你的心手到擒來。”
“你怎么回他?”
“我告訴他:珍惜身邊愛你的人,不要企求天上的月、鏡中的花。你雖然是貴族,但也不過是個平凡人,不要好日子過久了,真當自己是立于凡人之上的天神,怎樣為所欲為都行!
“那他一定氣壞了。”李想終于露出一點笑容。
“我不知道。因為我說完就關機了。然后,第二天將鏡子送到玄學教授那里去。”聳聳肩。
“你擔心他有什么動作是吧?”
“誰知道那個國家有沒有類似大法師那種人物,我們還是防著點好。”說到這里,他睨她,怪聲怪調問:“小慧,你老實說,那個陽赫為什么會迷上你?迷得他一下子變成了十五六歲的沖動青少年,做傻事完全不計后果。”
李想怎么知道那個貴族會對她感興趣?真是太冤了。
“我怎么知道!我根本沒見他幾次,而且幾乎每次見到他就直接關機。你也知道剛開始他把我當成可以實現他野心的魔鏡,以主人自居,要我認命為他效勞,那種高高在上的欠扁樣,又頂著你的臉,要是真出現在我面前,早一腳踩死了,誰耐煩理他!”
“但你說他是完美版的我。”某個小心眼的男人就是要斤斤計較。
李想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又嘆了口氣。
“起先看起來確實是。”她承認。
“是嘛,比起那種富貴了一千年才培養出來的貴族作派,我們這種田僑仔子弟哪里比得上哪。”好酸的口氣。
“品曜,他很出色,很像我夢中理想的男人。對,我少女時期就迷那種氣質的男人,可是夢中的男人就永遠只能在夢中,不可以讓它成為現實的。”
“為什么不行?你夢中的那個男人搞不好正在作法要過來追你了呢。”
“當然不行。因為這種男人要是真的在我生活中出現了,會讓我覺得很沙豬、很機車、很自大、很不可理喻,一定會一腳把他踩扁——你高興了吧?”李想發現男人吃醋起來真是比三歲的小孩子還難搞,但不好好按捺一番又不行。
這對她真是新奇的體驗:這二十七年來,她無論怎么欺負張品曜,也沒好聲好氣的安撫他過,都是用別的方法來暗中補償自己某些做得太過火的行為,哪知當了他的女朋友之后,卻要學著哄他了。
真沒天理!
這好像有點角色顛倒吧?不是應該男朋友好聲好氣的、像妻奴似的有錯沒錯都要一身攬著,并把“千錯萬錯,女朋友都不會錯”的鐵律給貫徹到底嗎?怎么她一點尊榮的感覺也沒有呢?還得委屈兮兮的被一張判官臉給審問。好奇怪,到底是哪個環節錯了?難道他們現在談的不是正常的戀愛?
“現在還覺得陽赫比較好嗎?”張品曜盯著她的臉問。
“如果我覺得陽赫好,你就打算去當陽赫了嗎?”她沒好氣的問。
“不,我不當陽赫,我就是張品曜,我會煩你煩到你認為我是世上最好的為止!彼麍远ǖ馈
李想好氣又好笑。從相逢以來,她常常覺得他變得成熟穩重,偶爾為此感到心慌,因為覺得他離得好遠,她再也抓握不住,他就要變成陌生人了……可是,現在不會了,她的心安定了,因為他還是他,屬于她的他。
“品曜,我不要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也許你以后會有很好的成就,可我一輩子也不認為你構得上‘最好’的那個標準,你不要勉強了。我要的是現在這樣的你,而不是變成陽赫那樣或者哪個高高在上的世界名人。若你爬得太高的話,我就跟不上你了!彼p手勾住他頸子,身子軟軟的往床頭柜靠去,也將他一同拉了下來。
張品曜想要伸手撐住身子,不讓自己的體重全壓在她身上。她搖搖頭,對他道:“不用擔心,你的重量,我承受得住!
“小慧……”他凝視著她,笑得柔柔的!靶』邸
他飽含情意的赤裸目光長長長長的看著她,終于讓她覺得害羞,企圖閃避他的目光。他由著她躲,因為他正忙著吻她。她好甜,甜得他都醉了……
。
“姒水,你是否忠于我呢?”優雅的聲音。
“是的,主爺,姒水忠心于您,生生世世。”
“那么,給你一個任務!
姒水恭敬的跪伏于地,靜候指示。
“去說服李想,去感動張品曜,想辦法讓這兩人對你心生憐意!
姒水不解這是何意,身子微微動了動,但不敢問。
陽赫說得更明白——
“若你成為那邊的李想,就是任務達成!
姒水猛地抬起頭,震驚的看著她的主人。由于整個人被話震得懵了,只能失禮的瞪著陽赫,而忘了一切禮節。
陽赫大方的不以為意,沒將她的失態問罪,從座位上起身,緩步走下高臺,立定在她身前,以手中的折扇扇柄輕輕托起她下巴,看著她,又似不是在看著她,只是透過她,在看著什么人——
“李想這個奇特的女人,該是本爵的。她只是生錯了地方,現在,該回來了。”
。
“鏡仙子,你不想見到我嗎?”姒水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
“怎么會,我們現在不是見面了嗎?哈啰,好久不見,你好嗎?”李想抬起手對鏡子里哀怨的身影揮了揮。
她沒有辦法告訴姒水,說在這之前近一個月的時間,由于那名玄學教授堅持要在上面施咒,說是鎮煞化惡什么的,簡直拼了老命把他畢生所學的理論都盡數施展在上頭了。
有沒有用不知道,倒是教授年紀老大,又不服老的沒日沒夜作法,亢奮過頭兼操勞過度,虛脫掛在研究室,被緊急送進醫院吊點滴去了。
張品曜見教授為了這面鏡子廢寢忘食成這樣,實在過意不去,在教授夫人客氣的堅持下,只能不理會病床上教授的哀呼,將銅鏡取了回來。
這也是今天李想能夠再見到姒水的原因。雖然說,她以為見到的會是陽赫,可是見到姒水也并不太驚訝就是了。因為她知道,即使見到的是姒水,那陽赫恐怕也在一旁待著,若他不在,那么姒水能站在鏡子前,也肯定是陽赫的授意,回頭還是得將對話如實稟報。
“我很好。你……變得不太一樣了……”姒水怔怔的看著她。
“不一樣?是嗎?”李想自己倒不覺得。
“是的,你的神態、你的樣子……!你手指上那是?”
“哦,這個?”李想抬起手掌放到鏡子前,有些無奈的說道:“這是指環,我們這邊叫戒指。你那邊又不是沒有!
“我第一次見到你身上配戴飾物,而且,它好美,我不曾見過……”
好美?李想的唇角微微抽搐。這叫美?難道只有她的眼光有問題?為什么她感覺卻是隨身攜帶著一顆昂貴的電燈泡?
學校年輕的女老師只看到它的品牌叫蒂芬妮;中年老師看的是它三克拉的車工、凈度、顏色;當然,討論得最熱烈的就是這些種種條件堆積起來的昂貴價格——一百八十萬!
本來張品曜他爸決定買五克拉,阿公說還是不夠,決定跑到歐洲去訂更大的,說是這樣在婚禮上才有面子。幸好被張品曜及時阻止了,李想也堅定的拒絕,所以失望的阿公只好沉痛買下這只三克拉的“便宜貨”、“小到用放大鏡看都看不到在哪里的鉆石戒指”,然后抱怨至今。
這是訂婚戒指,很貴的訂婚戒指。星期天被通知要回家文定,兩個人一身休閑服上臺北,被抓去化妝換裝,迷迷糊糊的套戒指、拍一堆相片、吃辦桌,然后據說訂婚就完成了。
回來后,手上就多了一枚戒指,想脫下來放保險箱,但張品曜請求她至少戴到他把特地訂做的三環戒取回后,再換下來。只要再戴四天就可以解脫了,忍耐吧。雖然說相較于她夸張的婚戒,他手上那只白金素戒是讓人忌妒了些,但想到訂婚那天,阿公打造了一面一斤重的“張家之光NO.36”金牌頒發給他,命令他掛在脖子上現寶給親朋好友看,不得取下,那時他臉上青筍筍的菜色,也足堪告慰她的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