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發生的,柳藍斯就這樣住進她家,做起了她的保鏢。
連夕葳認真的回想當初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說,為了以防萬一,車子由他暫時騎走。
她說沒駕照不準。
結果他就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才剛考到兩天的新出爐駕照遞給她看,讓她因此得知了他的名字叫柳藍斯,以及他兩天前才滿十八歲。
他的話雖不多,但是說服力超強,讓她不知不覺就同意他的提議,將車鑰匙乖乖交給他。
車子被他騎走許久之后,她這才反應遲鈍的想到,少了車子,她要怎么趕場工作呀?而且,她憑什么相信他不會一去不回,而把車子放心的交給他?最慘的是,她竟然連大門鑰匙都忘了拿下來,直接將整串鑰匙都交給了他。
嗚~~她是笨蛋,她是笨蛋,她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啦!
她的自責與懊惱只持續了一個小時不到,睡著就全忘了,然后隔天醒來時,他已坐在她隔樓套房里的客廳沙發上,腳邊還放了一袋疑似行李的東西。
「在確定那幫人對你沒有威脅之前,我會保護你!顾麍詻Q的說。
「保護我是很歡迎啦,但是那一袋東西是什么?」她指著他腳邊的東西,懷疑的質問。
「這段時間我要住在這里!顾v得理所當然,沒有一絲猶豫。
「為什么?有必要嗎?」她不解。
「你覺得我和你誰比較了解那幫人?」
意思就是他比她更了解那幫人,如果他覺得沒必要,就不會這樣做了。
事實證明他的確有先見之明,因為隔天晚上,那些混混也不知道從哪里得知她住在這兒,竟然毫無預警的找上門來,不僅在門外叫囂,還用力的敲打門板,害她一度以為他們會破門而入,嚇到心臟差點沒停止跳動。
就從那一刻開始,她便不再覺得他小題大作、大驚小怪了,更不敢嫌家里多住了一個人有什么不習慣或不方便的地方,因為保命要緊呀。
時間在與他同居后,迅速地往前推進了兩個星期。
這兩個星期讓她對他了解了不少,畢竟他剛滿十八歲,雖不能稱之為未成年少年,但也差不了多少,她一定得搞清楚他的家人對他離家外宿的反應才行。
事實往往是傷人的。
雖然幾度見他半夜不回家,在外頭遛達,和人打架,已大致猜出他的家庭可能不是那么的正常,但是私生子,爸不愛,媽不疼,還有一群「家人」拿他當眼中盯、肉中刺……
他的表情淡漠,言詞中卻充滿了譏屑與嘲諷,說明了他其實不如表面上所說的,他早已習慣,早已看開。
這樣的他讓她心疼,很想照顧他——雖然事實上都是他在照顧她比較多。
因為打從心里的接受,她迅速的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家里多一個人的感覺;習慣了買東西吃時要買兩份,而且其中一份一定要加量,這樣他才吃得飽:習慣有個隨行保鏢,而且那保鏢長得還不是普通的帥,走到哪兒都會讓附近的女生竊竊私語。
提到這點她就覺得奇怪,剛認識他的時候,她從來都不覺得他長得好看,只覺得他很高而已,怎么被別的女人這么一說之后,就愈看他愈帥呢?
連夕葳看著站在一旁,和服務生小杰聊天的他。
修長的身軀,俊逸的五官,粗黑的濃眉和深邃的眼眸,再配上他不太搭理人的冷漠咸,和略長有別于一般男生的隨性發型,柳藍斯的確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明星氣質,讓人看了心動。
怦怦怦……
她的心在亂跳什么呀?別忘了,他比她還要小三歲,根本就是個弟弟!
怦怦怦……
可是只要他不穿制服,根本就沒人看得出他比她小,事實上民歌西餐廳里的人,都以為他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怦怦怦……
「夕葳!
「?」突如其來的叫喚把她嚇得跳了起來,她迅速回頭,只見經理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你干什么一臉受驚嚇的模樣?」
「什么?沒有呀!顾杆俚負u了搖頭。
經理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她剛才注視的方向,然后領悟的笑了笑!改贻p真好!」
連夕葳遏制不住的紅了臉。「不是這樣的——」她想解釋,卻被經理打斷。
「時間差不多要準備上臺嘍,不過我怎么沒看到采兒,她該不會還沒來吧?」經理環顧了一下四周,梭巡找人。
她迅速的看了下手表,真的快要到她們上臺的時間了,她竟然沒注意到。
死定了,死定了,采兒現在人在哪兒?她從來不曾這么晚到過,她該不會在來的路上發生什么事情吧?
「夕葳,采兒呢?」經理嚴肅的問她。
「就快到了!顾M绱恕
經理緊緊地皺起眉頭。
「對不起,經理,采兒很少遲到,會遲到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不能抗拒的事,所以請你讓我把上臺的時間往后延個十分鐘好嗎?對不起!惯B夕葳雙手合十,懇切的請求。
「延個十分鐘是沒問題,問題是,你保證她十分鐘后一定會到嗎?」
連夕葳啞口無言,因為她也無法保證。
「十分鐘后如果采兒還沒來的話,你還是得上臺,準備一下吧!菇浝硪荒樥J真嚴肅的做下決定,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轉身離開。
要她一個人上臺?
連夕葳面無血色的輕晃了下。這怎么可能!
少了采兒電子琴的伴奏,即使她有勇氣一個人站在臺上唱歌,但沒有音樂伴奏要怎么唱呀?清唱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好嗎!采兒呀采兒,你現在到底在哪兒,快點來呀!
「干么一臉快哭的樣子?」注意到她臉上的著急與焦慮,柳藍斯走過來詢問。
「采兒遲到了,經理說她再十分鐘不到的話,我就得一個人上臺。」連夕葳哭喪著臉對他說。
「你不敢一個人上去嗎?原來你這么膽小!
「這跟膽不膽小無關好嗎?我不會彈吉他,也不會彈琴,沒有音樂伴奏,你叫我一個人上去清唱一個小時嗎?」
柳藍斯蹙起眉頭。
「采兒到底是怎么了?她一向很少遲到的,會不會在來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我好擔心!顾聪蛉肟冢箲]的說。
「你到底要擔心待會兒一個人上臺的事,還是要擔心她?」柳藍斯忍不住翻個白眼。她都自顧不暇了,竟還有時間去擔心害她陷入這局面的罪魁禍首。
「我不能一起擔心嗎?」
「一起擔心就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惯B夕葳扁了扁嘴。「但是不擔心也不能解決問題呀!顾喼笔怯逕o淚。
「你難道沒有別的會彈吉他,或電子琴的朋友可以當救火隊?」
「有呀,但他們也都是駐唱歌手,有自己的場子要趕,根本不可能來救我!
「你連試都沒試怎么知道不可能?先打電話試試看。」
「問題是,我沒有他們的電話,碰到有事時和他們聯絡的都是采兒,所以電話簿都放在采兒那里!惯B夕葳哭喪著臉說。
柳藍斯一整個無言以對。這女人怎么會這么天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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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轉眼就過。
「夕葳,采兒來了嗎?」經理眉頭緊蹙的走過來問。
連夕葳好想哭。經理是在明知故問吧?來了的話,她還會站在這里,眼巴巴的望著入口處一籌莫展,急到都快吐血了嗎?
「經理……」可不可以再多給她十分鐘?但這種話她真的說不出口呀。
「連夕葳不會彈吉他也不會彈琴,必須有人幫她伴奏才行!沽{斯突然開口道:「如果經理不介意,我可以上臺幫她伴奏嗎?」
她猛然轉頭看他,瞪大雙眼。
「你會彈吉他?」經理問。
「沒有吉他的話,電子琴也行!顾兰嗍怯神v唱歌手自己帶來的。這陣子因為連夕葳的關系,他多少了解民歌西餐廳與駐唱歌手之間的生態。
「等一下。」連夕葳急忙將他拉到一旁,小聲的問他,「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會彈吉他和電子琴?你不要不會裝會,待會兒上臺就死定了!
「會不會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柳藍斯抬起頭來,隔空對著餐廳經理點了頭,隨即將連夕葳拉上臺,先試了下麥克風的聲音,再轉身研究眼前的電于琴。
也許是老天也想幫她吧,眼前這臺YAMAHA PSRE213型的手提電子琴他剛好玩過,對于樂器音色、殘響效果和Demo樂曲都還滿熟悉的,馬上就能上手。
為了證實自己的記憶無誤,他試按了鍵盤上方的幾個功能鍵,節奏樂曲立刻在餐廳里響了起來。
他調整音量,又試了幾個功能鍵。
「你彈過這型的電子琴?」經理站在一旁觀察了他一下,忍不住好奇的問道。看他的模樣,不像是第一次摸這臺琴。
柳藍斯對他點頭!钢巴孢^幾次!
說著,他的雙手飛快地在琴鍵上滑動著,有如行云流水般的彈奏出一串令人贊嘆的樂章。
至此,經理滿意的點頭離開,放心的將舞臺交給他們倆,轉身去打電話給剛剛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救兵,取消剛才的求救令。
連夕葳張口結舌、呆若木雞的看著電子琴前的柳藍斯,不敢相信這個會打架的蹺家男生還會彈琴!
她看起來很呆很傻,卻又很可愛,柳藍斯看了忍不住輕扯下嘴角,翻著歌本問她,「你要唱哪一首歌?」
連夕葳眨了眨眼,努力的要自己回過神來,別忘了現在是工作時間,如果她有問題要問的話,也得等工作結束下臺之后才能問。
「木匠兄妹的Close to you!股钗豢跉猓嬖V他。
這首歌近來在西餐廳的點播率很高。不過這么老的英文老歌,他聽過嗎?有辦法駕馭嗎?
「你會嗎?」她有點小擔心的,「如果不會就換首你會的,由你來選歌!
「我只要有樂譜就會!顾讼赂璞,靠著索引目錄迅速找到歌譜。「找到了!
「可以嗎?」她看著盯著樂譜的他,小聲問他。
柳藍斯迅速的瀏覽了下,然后點頭。
「準備好了嗎?」她看著他認真的問。
他又點頭,然后音樂先下。
接著她那動人,略帶沙啞感性的嗓音,緩緩地隨著音樂的伴奏從她口中流泄而出,透過麥克風傳至餐廳的每一個角落。
Why do bird suddenly appear(鳥兒們為何突然出現?)
Every time you are near?(每一次你靠近時)
Just like me,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
Close to you.(它們早就想接近你)
Why do star fall down from the sky(星星為何從天上墜落?)
Every time you walk by?(每一次當你走來)
Just like me,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
Close to you.(它們早就想接近你)
On the day that you were born(在你出生的那一天)
The angels got together(天使們聚在一起)
And decided to create a dream come true(決定制造出一個夢想實現)
So they sprinkled moomdusti in your hair of gold(所以,它們把月光灑在你的金發上)
And starlight in your eyes of blue.(把星光灑在你的藍眼睛里)
That is why all the girls in town(這就是為何城里所有的女孩)
follow you all around.(都跟隨著你走)
Just like me,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
Close to you(她們早就想接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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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采兒終于抵不過追求者姜堪的熱情攻勢,和對方陷入了熱戀。
連夕葳不僅樂見其成,開心的程度甚至比當事人還要High上許多,但是柳藍斯卻一點笑容也擠不出來,只想罵人。
這個笨女人腦袋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沒有脾氣呀?
合夥人為了談戀愛,幾度遲到耽誤工作,丟她一個人面對餐廳老板的怒聲咆哮,而她竟然還笑得出來,說她很為他們高興?真想將她的腦袋剖開來看看,她腦袋里裝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夕葳,差不多要準備上臺嘍!挂幻⻊丈蜷_休息室的門,探頭進來提醒她。
「喔,好。」她揚聲回應。
服務生達成任務,將門關上,轉身離去。
「走吧!顾D身面對他。
「走去哪兒?」柳藍斯面無表情的瞪著她。
「上臺呀。」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這個工作是你和艾采兒的,又不是我的,為什么要我上臺?」
「嗄?」
「我不去!
連夕葳倏然呆住,整個傻眼,怎么也沒想到他會拒絕幫她。前面幾次,他不是都義不容辭的陪她上臺表演嗎?
不是她愛說,他還因此而小小的爆紅了起來,也拿到不少小費,甚至還戲劇性的讓有道上背景的餐廳經理,因愛才惜才而為他出面解決混混找他——呃,找他們麻煩的事。
總而言之,他現在比她和采兒還搶手,如果不是他沒那個意愿的話,她和采兒早丟了飯碗。
不過即便如此,多位親眼目睹過他舞臺魅力的餐廳經營者,仍未放棄他這顆明日之星,一找到機會就拚命的游說他和餐廳簽約,薪水更是高得令人咋舌。
最神奇的是,至今為止,他只為她伴奏過,連一首歌都沒有開金口唱過,也不知道那些經理們到底看中他哪一點,真是有夠莫名其妙!
俗話說的好,有錢不賺是白癡。
呃,也許這句話是專門說給她這種短視近利的人聽,因為他不像白癡,卻拒絕這有錢賺的機會。
「為什么不接受?」她問他。
「為什么要接受?」他反問她。
「因為可以賺錢呀!顾硭斎坏幕卮。
他跟她說過他不打算再回去那個把他當搖錢樹的家了,所以找一份能夠養活自己的工作,應該是他現在急切需要做的事才對。
「這種小錢有什么好賺的?」他問得理直氣壯。
「喂,你才高中畢業而已,野心不要這么大好不好?要賺大錢也要憑真本事,駐唱對半工半讀的大學生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工作!顾酒鹈碱^。
「誰跟你說我要讀大學的?」
「什么?」她被嚇到了!改悴蛔x大學?」
「以我的成績,即使考得到大學也是三流學校,你覺得我有必要浪費四年的時間,去拿一張完全沒用的大學文憑嗎?」
「可是話不能這樣說,大學畢業總比高中畢業好找工作,起薪也會比較高!
「你覺得會高多少,一千還是兩千?」
「至少應該有兩千吧?」
「你覺得為了多那兩千塊,有必要浪費四年的時間和金錢嗎?」
「可是不讀書的話,你要干么?難道你已經計劃好接下來要做什么了嗎?」他才剛滿十八歲而已耶,難道早做好了自己的人生規劃?
他始終沒有正面的回答她的問題,但是從那天之后,她便常?梢钥匆娝粲兴嫉纳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每次都嚴肅得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怕打擾到他。
這家伙真的只有十八歲嗎?在她與他朝夕相處了一個月,認真地觀察過他之后,她才發現他的心思老成復雜到可能連二十八歲都不只,真是個怪咖。
等一下,現在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嗎?他剛剛說「他不去」,他不去的話,那她要怎么辦呀?
「你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柳藍斯!惯B夕葳走近他,一臉覬覦的表情,好聲好氣的看著他詢問。
他面無表情的回視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跟她開玩笑。
「別這樣啦!顾焓殖读顺端囊滦!改悴蝗サ脑,那我怎么辦?你明知道我什么樂器都不會,真要見死不救叫我一個人上臺清唱呀?我會被客人轟下臺的。」
「那你就等著被轟下臺吧。」他鐵石心腸的撂話。
「喂,你真要見死不救呀?」
他直接將頭撇開,來個相應不理。
連夕葳氣得鼻孔用力噴氣。
「好,不求你了,自己上臺就自己上臺!」她賭氣的說完后,大步的走出休息室,直接上臺做準備工作。
她調整著麥克風的高度,翻閱前一小時的來賓點唱歌單,然后選出幾首自己熟悉的歌曲,同時在歌詞本上做記號。
她一邊做著事前準備工作,一邊等他,心里始終相信他一定會來幫她,絕不會丟下她不管。
她深深地相信,堅定不移的相信,樂觀的相信。
然而,他卻遲遲不見蹤影,直到經理前來詢問她是怎么一回事,問她是不是和藍斯吵架了,要不然表演時間都到了,為什么他卻在這時候離開,他要去哪里?
經理一連串的問題,讓她有如當頭棒喝。
他離開了?怎么會?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夕葳?」
她怔愣了會兒,仿佛失了魂般說:「對不起,經理,我可以清唱嗎?雖然少了音樂的伴奏可能會有一點怪,但是——」
「你們倆到底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經理打斷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柔聲問道。
「沒有呀!
「都在哭了還說沒有!
連夕葳渾身一僵,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濕的。怎么會?她迅速的將眼淚擦乾,卻發現灼熱的眼眶不由自主的冒出更多的淚水。
「對不起,經理,有眼睫毛跑到我眼睛里,我……我去一下洗手間!顾杆倥芟挛枧_,沖進洗手問。
站在洗手臺的鏡子前,連夕葳瞪著鏡中淚流不止的自己,不斷地罵自己神經病。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生氣的質問鏡中的自己。「發什么神經,哭什么哭?又不是失戀被男朋友拋棄了,這有什么好哭的呀?」
她扭開水龍頭,不斷地用水潑自己的臉,想以此冷靜自己。
她抬起頭,看著鏡中臉色有些蒼白,頭發和臉頰皆不斷地滴水的自己,再度開口對著鏡中的她曉以大義。
「他又不欠你什么,也沒有義務要幫你,之前幫過幾次算是仁至義盡了,懂嗎?」
鏡中的自己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沒有應聲。
「懂嗎?」她又再問一次,接著才轉身走到隔間的廁所里抽衛生紙,胡亂的將臉擦乾,然后離開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