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聿人步下座車時仍在進行一通重要電話。
“我想我說得很清楚了!泵碱^緊皺的模樣讓他五官看起來嚴峻,抿緊的薄唇顯示怒氣正在醞釀中,他站在富麗堂皇的飯店門口,大門口鋪著紅色地毯,一路延伸到大廳,身邊交錯的盡是盛裝打扮的男女,穿著黑色亞曼尼西裝的他處在這些人之中一點也不突兀。
“告訴柯林,我的忍耐有限度!彼緳C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先行離開,但仍未結束通話,一手執手機,一手插進褲袋里,邁開步伐走進飯店。
“不讓步,因為那不符合一開始談妥的條件!碧みM彷佛童話故事般的婚宴現場,他并未如其它賓客露出驚嘆的神情,心思放在通話上。
穿著宛若小精靈的小女孩奔過面前,差一點撞倒他,他稍稍停頓步伐,眼神不禁被繽紛色彩吸引,那個穿著輕柔綠色禮服的小女孩,有一頭耀眼金發和藍眼睛。外國小孩,活脫脫就是童話故事里的小天使。
他不由得失笑。這大概就是這場婚禮的新郎倌Sean說的,把他搞死的要求之一吧。
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他將專注力又投注在電話上!翱铝秩粝霘Ъs,我們只好法庭上見了。”
“小心一點。”一道輕柔的女聲似遠又近,帶著紐約腔的英語,但這聲音……好熟悉。
嚴聿人循聲看過去,只見在圓桌和圓桌之間的通道上,有個穿著米白色褲裝的女人,半蹲著身子,微笑的對一群快樂狂奔的小精靈提醒!澳愕男〕岚蛲岬袅耍襾韼湍阏{整,還有你的小皇冠。”
“但是柯林非常堅持……”
突然間,他聽不見電話彼端的聲音,只看得見那個蹲下來對小女孩微笑的女人,清秀的五官上化著淡淡的妝,笑得彎彎的眼睛讓人忍不住想親近,但頭發綰成發髻,不若他記憶中的她,柔軟的長發總是垂在肩頭。
是她,絕對不會錯,不會錯的!
“我再打電話給你!眹理踩藗}卒結束通話,正欲上前看仔細對方,是不是尋找多年的她。
老天,是她,拜托一定是她!
一串色彩繽紛的氣球飄過眼前,是分送氣球的小丑,以及跟在小丑身后追逐歡笑的小孩,擋住他的去路也遮住他的視線,嚴聿人急著想越過這群人,可當這些人散去,再看不見小女孩和那女人的身影。
他站在剛才女人出現的位置,繞了一繞,環視熱鬧的婚宴現場。沒有,沒有看見。
人呢?
“嚴總,歡迎。”拍在肩上的力道讓他回頭,對上新郎倌戲謔的眼神。
“恭喜,方董!彼⑿Γ瑝合滦闹蟹v的情緒。
他看錯了……
焦點模糊了,該在意的是今天,他的死黨要結婚了,他來喝這杯喜酒,挖苦挖苦一下這個臭味相投的友人,而不是在冠蓋如云的婚宴上,尋找一個失去音訊的女人。
兩個男人相視好半晌,接著大笑出聲,互相擁抱了下。
“真沒想到,你真的要結婚了!笨村e了,一定是他太想念那個人才會出現幻影。心情仍未平復的嚴聿人逼自己忘掉剛才發生的小插曲,愉快向好友道賀。
“可不是?我總算要結婚了!毙吕少淖笥也榭矗缓髮糜讶玑屩刎摰膰@了一口氣。“為了這個婚禮,搞了半年多!別告訴別人我向你抱怨,尤其是我老婆!
“看來花了不少錢。”嚴聿人挑了挑眉,環視婚宴一圈。
挑高的飯店大廳像是一座夢幻王國,地上鋪著顏色柔和的藍色地毯,一張張白色圓桌像是天空上的云朵,前方綠色藤蔓構成的圣壇是特別訂做的,會場的布置就像是一座夢幻王國,更別說滿場玩樂的小男生、小女生,全都金發藍眼,打扮成小精靈的模樣。
“請告訴我,我看錯了,我沒有在你的婚宴上看見樹,而且樹還會唱歌!”嚴聿人一副快要笑出來的表情。
“我老婆堅持要有婚禮主題,還要全把紐約最好的婚禮策劃帶來TW,這是我提出婚禮在TW舉行之下的交換條件,你知道的,女人!毖凵癯錆M無奈,但也帶著寵溺和縱容,那是身陷情海中男人的眼神,曾經,他也有這個機會,然而他豬頭錯失了……
“辛苦你了。”嚴聿人同情地拍拍好友肩膀。
“你應該慶幸沒有經過婚禮的磨難吧?”新郎倌笑睨好友一眼,發現他開的這個玩笑讓嚴聿人臉一沉,明白自己開錯玩笑,立刻轉移話題!袄蠈嵳f我不太辛苦,真正辛苦的是婚禮策劃,這八個月來她真是幫了我大忙……”正要跟嚴聿人說明這場婚禮背后的辛酸過程時,伴娘匆匆趕來。
打扮有如童話故事中仙女的伴娘先朝嚴聿人微笑,釋放出“來追我吧”的訊息才向新郎倌求救,“我們有麻煩了,她把自己關在新娘室里大哭,不讓我們進去,她哭著說不要結婚了……”
新郎倌臉色大變。“什么?她又怎么了?再半個小時婚宴就要開始,她不可以這樣!”邊低聲詛咒,邊往新娘休息室走去,他回頭一臉抱歉的對大學死黨道:“Benson……”
“你忙,我可以在這里等!眹理踩死斫獾匚⑿!安挥谜泻粑,待會婚宴上見。”
“不,請來陪我……壯膽!毙吕少囊桓笨毂罎⒌纳袂,讓嚴聿人無法說不。
走出人聲鼎沸的宴客廳,別于熱鬧、歡笑的會場,通往新娘休息室的通道里,擠滿了緊張的人。
六名伴娘、婚禮化妝師、造型師,包括了新郎倌的親朋好友加上新娘的母親,全被趕出新娘休息室,每個人的臉上布滿驚恐,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
而且一走近,還能聽見門里傳來女性粗暴的大吼大叫。
“我就知道我根本不適合穿這件婚紗,我胖得像一頭豬——”尖聲嘶吼的英語,外加摔東西的聲音,很明顯的,新娘瘋了!拔页蟮孟裱郑也灰鋈ヒ娙,我不要結婚了!”不只瘋了,簡直就是徹底崩潰。
“Sean,你快勸勸她!毙履锏哪赣H抓著準女婿,伴娘們讓開一條路,讓新郎倌擠到新娘休息室門前。
而嚴聿人則被擠到最外頭,帶著不敢恭維的表情,讓自己隱身在最外圈,冷看著眼前的荒謬。
新郎倌神情緊張的咽了咽口水,舉起手在門上輕敲。
“小薇!辈砰_口喊新娘的小名,立刻聽見里頭傳來大哭大鬧。
“我不要你看見我這個樣子,你走開,我的大腿好粗,為什么我的小腹會這么大,老天,我不能這樣嫁給你,不——我不要結婚了!”
“小薇,你不胖,你已經體重控制一年了,現在的你非常完美,真的,你絕對是最美的新娘!毙吕少钠髨D用柔情勸說安撫暴走抓狂的新娘。“快點開門,讓化妝師幫你化妝好不好?來了好多人!
“嗚嗚嗚……”新娘仍在大哭,但已經沒有再抓狂摔東西!拔乙¬ivienneWestwood的禮服,那件才能遮住我的小腹和腿,我不要穿現在這件……”
是軟化了沒錯,但提出了讓眾人傻眼的要求。
“那件禮服已經退掉了,留在美國根本沒有帶來TW,小薇,時間要來不及了,快點開門!”明顯被刁難的新郎倌逐漸失去耐性。
“你兇我!你兇我!一點耐性都沒有,難怪大家都說準備結婚起碼會讓我們吵十次!我只不過要換件禮服而已,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到,你、你……我要Mei!你走開!我討厭你——”
火氣正大的新娘被新郎倌一句話惹得暴跳如雷,眼看又是一片HL。
嚴聿人為這無厘頭的發展感到錯愕,以為在商場打滾多年,已經沒有什么事情會把他嚇到,結果這場婚禮還真是徹底顛覆他的認知。
“小薇,你別鬧了!”新郎倌簡直就是個二楞子,一句話不用十個字,就能把已經抓狂的準妻子惹得更加抓狂。
“我要Mei,我不要你!我不要結婚了,我是認真的,我不要結婚了!你聽見了沒有?”于是崩潰的新娘大哭喊出她的決心,她要拋棄那個楞頭楞腦的新郎倌。
“不結婚?我們籌備了多久?花了多錢?外面有五百名賓客在等我們,你自己想,取消了,爸媽丟得起這個臉嗎”
“我說過我不結,我就是不結!”
“你說什么話啊你!”新郎倌火了,決定要發泄這陣子來從新娘身上承受的鳥氣,把帳算清楚。
看來有得忙了,這場婚宴能不能在預定時間內舉行呢?嚴聿人看著腕表,暗暗思忖著。
“抱歉,借過一下!币坏垒p柔的女聲傳來,那聲音讓嚴聿人一顫,全身緊繃。
他聽錯了吧?只是與她相似的女聲,不可能是她的,不可能……
但他一回頭,即看見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龐。
“青梅……”他忘情的喊出聲,眼睜得老大,看著她溫婉的笑臉。
“麻煩您,請讓一讓!庇袆e于他的震驚,她僅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多看他一眼,越過他走向正打算撞門的新郎倌,輕拍他肩膀!癝ean,我來處理!
“Mei!”
“是Mei,老天,她總算來了!”
四周的人,從愁眉苦臉的伴娘、焦急萬分的新娘母親,到焦慮到抓狂的新郎,全都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Mei,小薇她又出爾反爾了!钡吕扇韵胍乱豢谠箽。“她現在反悔了,想要換新娘禮服!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任性!北г。
“沒關系,我有準備。”叫Mei的女子晃了晃手中的禮服盒,上頭有大大的標簽——VivienneWestwood。
眾人不禁眼睛一亮。
“我一定會讓新娘準時出現讓婚宴舉行,現在,噓!彼咽持父苍诖介g,聲音壓得很低,僅讓新郎倌聽見,溫暖的眼睛直視對方,用微笑安撫焦慮的新人。
待確定四周人都安靜不再躁動后,她轉身面向新娘休息室,輕敲兩下門。
“Vivi,是我!
“Mei……”剛才無論什么人來勸死都不開門的新娘,聽見她的聲音后立刻開了門,門后出現一個哭花了妝的新娘,弄亂發型師梳好的新娘頭,暈開的睫毛膏混著眼淚蜿蜒而下,臉上掛著兩條黑淚。
看見這等狼狽的新娘,眾人不禁倒吸口氣。這簡直就是鬼娃新娘!
“沒事的!蔽í毸袷强床灰娦履铿F在的慘狀,提著VivienneWestwood的禮服盒,對新娘笑道:“我把你的禮服帶來了!彼W進新娘休息室內時,新娘隨即委委屈屈的哭出來,但哭聲全被闔上的門給掩蓋住了。
嚴這才聿人自重逢的震驚中回神。
原來他沒看錯,不是他的幻覺,是她,她回來了!不禁雀躍,開心不已。她回來了,再次回到他生命中。
“好險Mei及時趕到,否則這場婚禮絕對被我搞砸!毙吕少钠v的捏著鼻頭,肩膀垮下,像是打了一場仗。
不到一分鐘,新娘休息室門開了,Mei探出頭來,無視眾人對新郎倌一笑!罢绽碚f,婚禮前新人是不能見面的,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我想你們需要獨處,時間還很充裕!彼⑿Φ淖叱,把焦慮的新郎倌推進新娘休息室。
“Vivi!”
“小薇!”
一干等在外頭的女眷紛紛想跟進,但被她攔下,她手擺在門把上,微笑對女方眾親友道:“回TW這禮拜馬不停蹄的籌備婚禮,在婚禮開始前讓新人好好說話,別打擾他們,放心,時間還很充裕,沒問題的!
是嗎?還有半個小婚宴就要開始了,這時候新娘的頭發和妝一團糟,還要換禮服,分明問題就大了!
但這些問題不關他的事,嚴聿人不想管,他只想抓住她手臂,帶她到沒人的角落,好好的逼問她,這幾年來她到底上哪去了,為什么不跟他聯絡……
“青梅——”可才跨出一步,喊出他最熟悉的名字,立刻被后頭涌上的人打斷。
“Mei,外頭賓客已經來得差不多了。”一名棕發,穿著與她相同淺色套裝的西方女人,一臉凝重的走來!靶履锬?還沒準備好嗎?”
“請魔術師現在出場,盡量把表演時間拉長,最好拖個二十分鐘。”Mei盤算了下,立刻告知下屬預備方案,一邊接過對講機,開始下達指令,“小丑,制造一點小HL,道具組的確認干冰數量,找人盯著那些記者,絕對不能讓他們任何一個人離席到這里來。”
這場婚禮可是吸引不少媒體來采訪,人人都想一窺斥資近百萬美金的婚禮有什么噱頭,加上新人家世驚人,絕對不能讓新娘臨門變卦的消息傳出去。
“Mei,不好了,有個客人不小心撞壞裝飾圣壇的鈴蘭花。”才解決一個問題,立刻有工作人員匆匆來找她解決難題。
“趕快讓才剛離開的花店人員回頭,他們手中沒用完的花材,就有鈴蘭花!
她忙個不停,解決一件又一件事項,有條不紊的,但卻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他明明……就站在她身旁,明明……以前不論她多忙,只要他出現在她眼前,她便會放下手邊忙碌的事物,來到他眼前。
“青梅……”他再度開口,聲音帶著干澀、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