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閣。
宮之瑾結束與顧硯旋在醉香樓的會面,一回到瑾園,就來到郝魏紫的居所天香閣,面帶躊躇之色,在天香閣前徘徊,猶豫著要不要去跟郝魏紫溝通一下臨玡城中的流言。
去年牡丹世家的郝家,突然托人來平陽侯府說媒,平陽侯問宮之瑾的意見。宮之瑾聽說過郝家大小姐的國色天香之名,再者郝家牡丹名聲響亮,因牡丹與朝中眾多大臣關系良好,若與郝家結親,自然能接收那些關系。
而且,女方都主動上門求親了,也不在意瑾園的滿園chun se,只想與平陽侯府攀親,如此互利雙羸的事,宮之瑾自然沒有理由拒絕,理所當然地大享齊人之福。
于是,宮之瑾就娶郝魏紫回瑾園,她來瑾園的時間是眾多姐妹中最短的,從她進門到現在,也不過半年,對他這個夫君唯一的要求是讓她盡興地養牡丹。
然后,瑾園多了個牡丹亭,郝魏紫將全部心力放在栽種牡丹上,不爭他的寵愛,也不在意他找不找她。他和她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就更加放心地守著牡丹亭,連郝家請她回娘家她都懶得動,大有老死在瑾園也不出去的架勢。
所以,宮之瑾那天發覺郝魏紫和顧硯旋之間詭異又曖昧的氣氛,直覺不對勁,但仍認為郝魏紫和顧硯旋不是一路人,扯不出什么風花雪月的事來。
可是這樣的兩個人,居然在廟里偶遇,顧硯旋還夜送她偷偷從瑾園后門回來,這樣的舉止不讓人多想都難。所以,即使是誤會,宮之瑾也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魏紫,我來了。”
下定決心之后,宮之瑾大咧咧地推開天香閣的門,正好撞見坐在美人榻上的郝魏紫撩起裙擺,露出一大截白嫩嫩的腿,手中拿著膏藥往大腿上抹。
“你……你怎么受傷了?”宮之瑾定眼一看,大驚,郝魏紫的右大腿有一大片的青紫。
專心換藥的郝魏紫被突然推門進來的宮之瑾嚇得花容失色,慌慌張張地放下裙擺,遮掩傷處,不自在地笑道:“沒事,不小心撞到而已!
當時推顧硯旋下馬車被撞到的瘀青,已過四五天,擦破皮的傷倒好了,但瘀青始終不退,讓郝魏紫很煩惱。
“你也太不小心了。”
宮之瑾意味深遠地看著似有心虛的郝魏紫,見她如此避諱,也就不追問她受傷的事,反而順勢坐在她身邊的美人榻空位,故作不經意地提起。
“魏紫,你什么時候去廟里遇到顧硯旋的?”
聞言,郝魏紫愣住,訝然地轉頭望向宮之瑾,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仍誠實地回答:“清明節我去報恩寺遇到的。”
想到那天的情景,郝魏紫垂下眼簾,不敢正視宮之瑾,就算兩人是有名無實的夫妻,畢竟那樣的舉動也是背叛宮之瑾的行為,更何況,她的心里一直裝著顧硯旋。
“然后,他就不避嫌地夜送你回府了?”宮之瑾挑眉。
“嗯,下雨了,他送我回來!
郝魏紫低下頭,身體微微偏離宮之瑾,不愿意多談,免得傷感失態。
宮之瑾敏銳地發現郝魏紫的閃避,突然不爽起她對“他”張開的無形壁障,討厭她端莊恭順地與“他”保持距離。
就算“他”成不了她的男人,她也不用一直擺出“看破紅塵”的架勢,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與牡丹的世界中,弄得好像是“他”對不起她,逼她當活寡婦,讓她清心寡yu到廟里燒拜佛去!
于是,性子一起的宮之瑾,不遜地按住郝魏紫的肩膀,硬生生地掰過來,一手扣起她的下頜逼她正視“他”,挑釁問道:“魏紫,你們真的沒發生什么嗎?那為什么現在滿城都在傳你和顧硯旋偷情呢?”
郝魏紫只覺得好像被雷劈到,匪夷所思地看著變臉、逼問“奸情”的宮之瑾。
“他”被那些流言惹怒了嗎?
“他”會不會趁機教訓顧硯旋呢?
郝魏紫隨即想到這半年來覬覦瑾園chun se被宮之瑾打得半死不活的男人,驟然害怕,正色道:“我是你的妻子,和顧硯旋并沒有什么,瑾,你要相信我!
“我就覺得奇怪,你和顧硯旋不過見了兩面,怎么會熟到不避嫌的護送呢?”宮之瑾緩緩地松開手,也覺得自己剛才逼太緊了,“他”只是討厭不被郝魏紫信任的感覺。
“魏紫,你讓我相信你,那你好歹讓我多了解你,你明知道,我對你來說,是屬于可以依賴的人,即使我們是出于利益才成親的!
宮之瑾語中的無奈令郝魏紫有些措手不及,她確實不愿意了解宮之瑾,也不愿意讓“他”了解她,一心只想著既然無法回到顧硯旋身邊,那就一生一世與宮之瑾當對相敬如賓的假夫妻吧!
“魏紫,你不愿意多說我也不逼你,只要你說你對顧硯旋別無其他想法,我就不去介意流言,相信你!
宮之瑾見郝魏紫不語,更加肯定她和顧硯旋之間絕對有問題,只好以退為進。
“如果你想擺脫我這個假夫君追求自己的幸福,只要你坦誠,不對我撒謊,我就會像成全其他姐妹那樣成全你,反正我綠帽子戴多了,也不差你一頂!
郝魏紫愕然,難以相信地看著居然能將妻子出墻習慣成自然的宮之瑾,最初有人覬覦“他”的女人,“他”反應激烈而極端。沒想到當一個個姐妹為了心中所愛不得不離開宮之瑾后,“他”的心態竟然變得這么快,快得讓郝魏紫無所適從。
成全?
只要她坦誠,“他”也能成全她的癡心妄想嗎?
即使她是寄生在郝魏紫身上的牡丹奴,“他”也能幫她回到少爺身邊嗎?
宮之瑾的話,突然給了郝魏紫無限的希望。
“瑾……”她猛地抓住宮之瑾的手,深深地望著“他”,與“他”四目相對,聲音變得激動,如花美顏漾起淡淡的紼色,“即使我的誠實會讓我背叛你,你也會成全我嗎?”
“那要看那個人值不值得你背叛我!
宮之瑾瞥了眼郝魏紫緊握住“他”的手,心中不免為自己感到可悲!八闭娴膶Ρ淮骶G帽子習慣了,所有妻妾們一有二心“他”就特別敏感。
郝魏紫與顧硯旋果然關系匪淺,只是“他”真的想不通曾經病怏怏在家足不出戶的郝魏紫,與顧硯旋會有什么愛恨糾葛?
如果郝魏紫和顧硯旋真的有情過,為何顧硯旋會看著郝魏紫嫁進平陽侯府無動于衷?為什么顧硯旋見到郝魏紫時又像完全不認識呢?
“他值得,少爺值得我為他付出一切的!
郝魏紫雙眼漸漸地氤氳起水霧,宮之瑾的話讓她心中的希望之火越燒越旺,既然老天爺這樣開她玩笑,那么,她要賭一把,獲得宿主郝魏紫的支持和現任夫君宮之瑾的成全,讓她有機會再回到顧硯旋身邊。
“少爺?”郝魏紫口中蹦出的稱呼讓宮之瑾滿頭霧水,她本身就是郝家大小姐,怎么會喚人“少爺”呢?
“因為我曾是顧硯旋的貼身丫環!
郝魏紫的眼淚涌了出來,她是顧硯旋點名留在身邊陪他一生一世的牡丹奴。
“魏紫,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一點都聽不懂?”
宮之瑾這回真的昏頭了,郝家大小姐什么時候變成顧硯旋的貼身丫環了?這到底在唱哪出戲呀?
“瑾,你相信人死后魂魄不滅嗎?”郝魏紫淚水漣漣的定定地對上宮之瑾,“你相信魂魄會寄生嗎?”
“見鬼了,魏紫,你清醒點,什么魂呀魄?我們在說顧硯旋呢!”
宮之瑾忍不住拍拍莫名哭得稀里嘩啦的郝魏紫,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對,我們在說顧硯旋,他是我最愛的少爺,而我是他的牡丹奴,死后寄生在郝魏紫身上的牡丹奴……”
宮之瑾覺得“他”真的見鬼了,因為郝魏紫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