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兩年過去了。
黎昊東就如當初所說的,他并沒有接受悠羽的遺產,唯獨守著園藝坊。
因為他幾乎將全副心思擺在工作上,于是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北中南三地的訂單一直涌進。
“慶仔,南部有家公司下了龐大的訂單,你去看看吧!崩桕粬|囑咐道。
“是,我馬上過去!睉c仔翻著資料,“不過剛剛接獲一位客戶的電話,反應昨日送去的幾盆五葉松狀況不太好,由誰去處理?”
黎昊東想想,那幾盆五葉松價格昂貴,事前他已做了非常仔細的檢查,難道是搬運時碰撞到了?
“我去好了!彼糜袝r間。
“那就麻煩你了。”
“別這么說,你去高雄更辛苦呢,不要每次都吃便當,找間好餐廳大快朵頤一下,報公帳沒關系!崩桕粬|笑笑后,就要離開了。
“昊東。”慶仔突然喊住他。
“嗯,有事嗎?”
“咱們這里有不少好女孩看上你,她們還常借機來這里買花草,你怎么就不看她們一眼,兩年了,也該夠了。”
這兩年來,黎昊東對于別的女人從來都是不屑一顧,有些女客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來園藝坊欣賞他英俊的外貌,被他識破之后便會找機會離開,換旁人來招呼接待。
這一切看在慶仔眼中,明白他還是無法忘了優雨。
聞言,他只是斂下雙眸,搖搖頭,“現在我只想以公事為重,其他的事都不在我的考慮范圍內,我走了!
慶仔搖搖頭,目送他離開。
來到臺北市的黎昊東,約見了購買五葉松的客戶,這一看才發現對方竟是他的大學好友謝永棋。
大學四年他們住在同一寢室,可說是無話不說、無所不聊。
黎昊東笑問:“怎么會是你,永棋?”
“還好意思說呢,你當完兵后就突然斷了訊,我只好用這種辦法聯系你了,可真沒想到你現在生意做得這么大!敝x永棋搖搖頭說。
“哦,這么說五葉松沒問題了?”黎昊東終于了解了。
“你培養的花草樹木怎會有問題?”謝永棋笑意盎然地指著前面的沙發,“快坐呀!
“你還真是!崩桕粬|笑了笑,“其實我并不是不聯絡你,當初我以為在園藝坊工作只是暫時的,所以就沒告訴你,之后又發生了一些事,這才…
他指的是那段短得不象話的婚姻,還有悠羽的離世,搞得他無心交際,只想一個人孤獨地生活看。
“怎么欲言又止了,臉色也不太好看?”謝永棋注意到他表情陡變。
“我沒事,對了,你怎么知道我正在開園藝坊?”黎昊東搖搖頭,轉移了話題。
“一個月前我在美國漢約植物雜志上看見關于你的訪談報導和相片,才知道你現在在哪里工作!
“哦,原來是那本雜志,我拒絕了好多次,但他們硬是纏著要做訪談,沒辦法只好答應了!彼麛倲偸值馈
“你知道漢約植物雜志在美國多有名氣,他們訪問你表示極看重你,私下我還打聽到你在美國也設立了一間園藝公司,規模不小對吧?”謝永棋笑問!澳氵真厲害!笔聦嵣希桕粬|一直沒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就在悠羽走了之后沒多久,突然有一位從美國來的園藝家經過他們園藝坊,看過里頭花花草拿之后,就極力邀請他去美國幫他的忙。
黎昊東婉謝幾次,但對方不放棄,一陣子后他被對方的誠意打動因而前往美國看了看,才發現那間園藝坊非常大,甚至在美國各州都有分處。
但是該園藝坊有幾種花草出現問題,在他看過之后,建議了一個解決辦法,沒想到成效極佳,于是那位老板又一次來到臺灣希望他能入股正式成為股東,而他入股的方式就是定期去美國為他們檢查花草的質量。
也因此,黎昊東已與那位長輩成為莫逆,更沒想到才不過一年的時間,他就童到極豐厚的股利,在那位長輩的勸說下接手他旗下的一間公司,成為真正的老板,甚至把它經營得比總公司的收益還大。
“為了找你,當然得花點工夫!敝x永棋疑問道:“不過,既然如此,你為何還留在臺灣?”
“割舍不下吧!崩桕粬|斂下眼,“不過我已經決定要將這里交給其他人,下個月到美國專心發展自己的事業!
“其實你不管去哪兒都會做得很好,只要是關于植物的問題永遠考不倒你,不愧是我們系上的高材生!
“唉,既然學了這行,也只好干這行,再說我喜歡花草樹木,做得很開心。”黎昊東說的是實話。
“我當然知道,以前在學校你看見花草比看見女人還開心!敝x永棋看看他那張比以往還成熟、更富魅力的五官,“現在呢?有沒有女人了?”
黎昊東半瞇起眸,揉揉眉心:“我結婚了!
“天,是真的嗎?怎么沒給我帖子呀?”
“因為決定得很匆促!
“匆促!這么說是有了,急著補票?”謝永棋又開起玩笑。
“這……”被他這么一取笑,黎昊東不知該怎么說下去了,直見對方笑意歇止,才道:“不是那樣的!
“瞧你臉色又變了,難道聽不出我在開玩笑嗎?”瞧他多變的神情,謝永棋直覺有問題。
“我當然了解你,說說你吧,現在在做什么?”
“我繼承了我爸的事業,做的事完全和植物無關!彼钢@里,“小公司而已,一開始很累,現在卻做出興趣了!
“有興趣就好!蹦贸雒o他,黎昊東遂道:“這是我園藝坊的地址,在我去美國之前一定要過來坐坐!
“好,還有什么問題”謝永棋看看表,“這么晚了啊,一起去吃個飯吧?對了,我都還沒見過嫂子,把嫂子叫過來吧!
黎昊東的表情凝住了,半晌才道:“她去世了!
“什么?怎么會?”謝永棋不知該怎么安慰,“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我請客,走吧。”強擠出一抹笑,可不難看出這笑容有多么牽強,更不難意會出他心中的難過。
“好吧,咱們走!
謝永棋也不再多說什么,心想現在的他一定希望有人好好陪他喝兩杯。
用完晚餐之后,黎昊東又和謝永棋前往茶居喝了兩杯茶,直到約莫近十點的時候兩人才離開。
“謝謝你的茶,因為咱們都還得開車,否則我肯定和你大醉一場!崩桕粬|拍拍他的肩。
“行,下次就去喝酒,醉了就住我那兒。”
撇撇嘴,謝永棋真心說道:“事情過去都過去了,別把愁字掛在臉上,那不是我認識的黎昊東該有的表情。”
“知道了。”其實他也非常希望能盡早忘記她,可偏偏就是忘不了。
因為幾乎每個夜晚他都會夢見自己最后對她說的那些殘忍話語,那纏繞在心頭的自責與本就對她難以忘懷的愛戀已陪伴他整整兩年,如何割舍得掉?
“一定要保持聯絡!闭f完最后幾句話后,他們這才坐上各自的車子,踏上歸途。
半路上遇到紅燈,黎昊東停下車順便休息,閉上眼又揉揉眉心,卻在張開眼的瞬間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他眼前走過。
是悠羽!
沒錯,他清楚的看見她的側面,肯定是她!只是……這可能嗎?
不管他目前是在內側車道,也不管還是紅燈,他就試著追去,但是才剛轉彎就看不見她的蹤影了!
他隨即下車四處尋找著,依然沒有任何發現,這時他才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己的錯覺。
苦惱的回到車上,他忍不住大笑出聲,兩年來他不讓自己再落下的淚水又渲染了眼眶。
黎昊東,你真的瘋了!
眼楮瘋了、耳朵瘋了,就連心都快要瘋了……
再這么下去,你還能撐多久?
由于業務的關系,近來黎昊東與慶仔得輪流跑臺北市。
也因為這樣的機會,他和謝永棋見面的機會也增多了。
“今天來喝酒吧,就在我那住一晚,咱們徹夜長談,就跟以前在學校一樣!敝x永棋提議道。
“好吧,那就打擾你一晚了!蹦芎秃糜讯嗔牧,多少可以舒緩心底的悶疼。
“那我等你!
“我會晚點到,得把這里的事情先處理好!笨粗郎弦坏唵危夂霉倘徊诲e,但有時壓力還真重。
“沒問題,隨時來都行!
“OK!睊炝穗娫捄螅桕粬|又開了個會,將一切交代好才開車離開。
快抵達時,經過了一家書局,他突然想起有本園藝的書籍一直想買來看看,又剛好看見一輛車從停車格開出,他旋即將車停入走進了書店。
在里頭轉了圈,終于找到要買的書,就在他準備結賬之際,正好有名女子從他身側走過,長發滑過他手臂,讓他聞到一股熟悉的昧道。
那是……對,是悠羽最常用的洗發精昧道。
他順勢看向那女人的背影,剎那間他再次僵住身軀,因為她太像悠羽了。
想過去喊住她,但他止住了動作,他不希望自己是真的瘋了!
正在努力從她的背影抽回目光的時候,恰巧她轉過臉,這下子他完全震住,連怎么呼吸都忘了!
一模一樣,簡直跟悠羽長得一模一樣,這世上會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嗎?
或許真是相似罷了,不,一定是,就算再像她也絕不可能是悠羽。
可突然他聽見有人喊,“優雨——”
“我在這兒!蹦桥顺瘜Ψ秸姓惺。
這一刻,黎昊東已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只有她的名字不;厥幵诙,還有她的笑容、肢體的動作,在在說明她不是別人,百分之百是他所認識的錢悠羽。
只不過,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走開,他已大步上前攫住了她的手腕,優雨回頭一看,猛然定住了動作,呼吸已然窒住,怎么也不肯放開。
“錢悠羽?”黎昊東沉聲問道。
“我不是!彼睋u頭。
“不是嗎?就在剛才我親耳聽見有人喊你悠羽。”
才剛說完,就見她的朋友跑了來,又喊了她一聲,“優雨!
當她看見優雨被一個男人抓住手腕,立刻驚訝地問道:“這位是?”
“很抱歉,我想請問這位小姐姓錢是嗎?”他問看她那位朋友。
“是呀。”對方一點頭,優雨立刻喪氣一嘆。
“好,既然她是,那么很抱歉,她必須借我一下!闭f完,黎昊東便將優雨給拉了出去,直接塞進他的車中。
“你到底要干嘛?就算我叫錢優雨,也不一定是你要找的人!彼昧Π庵T把,可他已經將車門上鎖,怎么也打不開,“你這是做什么?”
面對她激動的言詞,黎昊東此刻卻也十分震撼,因為他萬萬沒想到已經死了兩年的人又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我就是想搞清楚,才把你帶進車里!鄙钗跉庵,他再次凝神將她看個仔細。
沒錯,這五官、這樣貌就是她,難道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夭大的玩笑?
“看夠了吧?讓我走!彼齾s不敢與他對視,害怕這一看,她強忍已久的思念就會傾泄而出。
“等等!彼∷,繼續瞅著她的雙眸,“沒錯,你是我認識的錢悠羽。”
“真好笑,你以為你說是就是,偏偏我就不認識你!眱炗昕鋸埖匦α顺鰜,企圖掩飾自己的心慌。
“是嗎?”黎昊東發現這整件事隱藏著一個很深的秘密,而唯一被蒙在鼓里的應該只有他。終于,他放開了她,咧開嘴對她笑了笑,“行,那好,我會派人調查,將你所有的一切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好了,你可以下車了!
這下反倒是優雨變得倉皇不安了!
如果他當真去調查,肯定會查出錢悠羽有個雙胞胎妹妹,而且她長年臥病在床,與他所認識的“悠羽”完全不同。
這么一來,他還是會知道一切真相呀!
“怎么不下車?要我請你下去嗎?”他口氣陰沉。
輕鱉起眉心,她推開了車門,可是雙腳還沒下地又立刻收了回來,轉身看著他,“已經兩年了,事情都過去了,別再追問了可以嗎?”
“呵”他濃濁著一雙眸子回睇她,“別再追問?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是呀,被當傻瓜欺騙的人不是你,你自然會這么說!
面對他的憤怒,優雨無話可說,他說得沒錯,被欺騙的感覺的確很差,如果是她也會有與他同樣的反應。
只不過她是有苦衷的,甚至為了忘記他,她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躲了起來,每天都夢到他和姊姊,最后整個人哭醒。
他無法知道她的傷痛與難過,就如同她無法感受到他此刻得知自己被欺瞞的屈辱。如今,她就算思念他,卻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奢侈。
“對不起,我是不該這么說,不過……我現在,心情很亂、很糟,改天再問我好嗎?”
她推開車門,正想往前走,又聽見他喊住她,“等等!
優雨定住身子,幽然的目光望著他,“還有什么事?”
“把你的地址給我。”黎昊東沉聲道:“你若后悔了,不想給我地址,那就走吧!奔热恢浪活著,他想找到她的住處應該不難。
垂下腦袋,她考慮半晌,隨即打開皮包拿出便條紙和筆,寫了目前的地址遞給他,隨后便關上了車門。
接過紙條的黎昊東沒再看她,而是發動引擎直接從她眼前離開。
優雨看著車子漸漸消失后,淚水已緩緩滑落。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找她,只是到時候她該怎么回復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