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屆的商業年宴主辦單位是茶賢集團,最新消息指明茶賢文尚先生將會親自主持,既然您已經回來了,那么您準備出席嗎?」
「不了,還是維持原本決定,由妳代表即可!
才剛從機場回到辦公室的王子齊,一坐下就讓兩名特助過來匯報工作進展以及接下來三天的行程安排。向雯莉在報告完畢之后,才又提起商業年宴的事。
這類盛大的商業年宴,J國一年會舉辦兩次,只有身分地位足夠的人才會接到邀帖,能夠被邀請的人,就表示被J 國商界認定在國際商場上具有一定的影響力。這非常不容易,對于這個超級排外護短、無所不用其極貶低別國商人的國家來說,身為外國人而能接到邀帖的,每年不出三十名。
這是王子齊第二次收到帖子。第一次收到是對他背后家族地位的尊重;然后這是第二次,算是對他竟然能在J 國續繼發展,而沒有賠得慘兮
兮的逃回R 國的肯定。當然,也不排除等著看好戲的意味,畢竟這次的主辦人是茶賢家,而王子齊在不久前才在茶賢集團手上吃了大虧,正是灰頭土臉之際,若是出席了,少不得被人揶揄嘲弄兩句;可是不出席更糟,會直接被認定為輸不起又不敢面對現實的膽小鬼。所以向雯莉以及其它幕僚人員經過再三討論之后,還是希望可以說動老板改變主意出席。
「老板,請您再考慮一下吧;蛟S到時候會有些人出言不遜,但要知道,當天與會的人,不管是對手還是合作者,都需要您做出一個姿態。尤其是茶賢文尚既然公開表明要出席了,若是被邀請的人只是派個人去代表,恐怕會被他們認定為極之失禮的行為。J 國人是最會記恨的,其中茶賢文尚更是個中翹楚,他不會原諒被別人怠慢。」向雯莉很實際的分析著。
「我不出席,就是表明姿態!雇踝育R語氣平淡地道。當他以這樣的口氣說話時,就表示這件事到此為止,不必再做討論。
兩個特助都是王子齊身邊最受重用也最善于察言觀色的人,見他這樣,也就知趣的閉嘴了。接著往下討論公事。
然后是必須高度聚精會神的工作討論,然后是馬不停蹄的臨時會議,將所有人累得人仰馬翻。當漫長的折磨終于結束時,這些與會的未來王璽集團高層們,就算全身上下穿著考究,也都形象全無的攤成一堆泥了,更別說他們的臉色之差,簡直像是在賭桌上混了三天三夜沒合眼似的憔悴不堪。但是,這些人里,并不包括那個跟他們一樣經歷了漫長腦力激蕩會議的上司。
向雯莉在跟著其它三位女性特助閃出會議室、直奔化妝室去挽救自己凄慘可怖的妝容之前,偷偷覦了自己心儀的男人一眼,然后忍不住嘆息……
依然筆挺的坐姿,依然精神煥發,如此的儀表堂堂,像是可以維持到地老天荒。不知道貴族們的教育到底與一般平常人家有何不同,在相同的工作磨練之后,為何是不同的樣貌呈現?
沒有人相信王子齊不會累,可是他就是有辦法將一切疲憊掩在完美的面具之下,這需要經由怎樣的訓練,才會有這樣的毅力?
這樣的男人,會有真正放松自己的時候嗎?
當他在他的未婚妻身邊時,是否也是相同的防備?
希望有一天,她有榮幸知道這個答案。
「湉湉,妳好嗎?」
「姊姊?!」
「是我!馆p笑說道!笂叕F在方便談話嗎?」
「啊,方便的。我在家,沒什么特別的事忙!箤O湉湉將繡架推開,看了一旁的孫月一眼,孫月對她點點頭,收拾了手邊的文件與計算機,走出起居室,給她們姊妹一個不被打擾的談話空間。
孫湉湉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天空。
「姊姊,妳在那邊還好嗎?」
「還不錯!孤曇艉茌p快,像是心情確實很好!副,妳訂婚的時候我沒有回去!
因為家族沒有通知她回來。雖然沒有明確的談起這件事,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祖父還沒有開口叫姊姊回國之前,姊姊可以去世界任何一個角落,就是不能回國。
「沒關系的,姊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這是什么冷淡的響應?完全不符合我的期待!看在我大老遠的打電話給妳的份上,妳至少要表現一下含羞帶怯的樣子給我看看啊!」
「姊姊,妳知道我一向很無趣的!
「什么話!」低斥!笂吺俏覀儗O家養育閨秀的理想中的典范,妳是我們的驕傲。如果妳這叫無趣,那其它被標榜著賢良淑德的千金們,豈不都叫木頭了?」
「……」無言以對,只好保持安靜。
「好了,不逗妳了。妳永遠不動如山的,一點也不好玩,只消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就可以讓人對自己的惡作劇感到羞愧。我們說正事吧!」
一直顯得很輕快的聲音,在妹妹安寧的氣息中沉淀下來,「湉湉,我明天會飛到J 國,在那里短暫停留四天。我幫妳準備了一份訂婚禮物,想親手送給妳。如果妳安排得出時間的話,我們在J 國見個面好嗎?不會打擾妳太多時間的!
「姊姊,妳怎么可以說這種話,什么打擾的!」
「不要生氣。我知道妳總是提早安排好自己每天的行程,不喜歡被各樣的突發事件打亂生活步調,突然要妳在接下來四天挪出時間飛過來跟我見面,也實在為難妳了。我聽說妳這一年得在王家學苑學習主婦課程,時間的分配上沒那么自由!
「那些都沒有關系的,不是太重要的事,隨時都能挪開。」孫湉湉在腦中想著未來幾天的行程,只要王子齊這個意外不存在的話,她的人生很按部就班,無比平靜。
「那就,這星期六好嗎?我搭星期六下午的飛機,第二天晚上飛回來!
「我都可以。明天抵達J 國后,我會將下榻飯店的房號與電話E-MAIL給妳,到時妳住我那兒,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
「那我們周六見,到時候再聊了。」
「好的,姊姊。」
結束通話后,孫湉湉低頭看著手機,想著要怎么跟小月和宜平說這件事。如果可以,她希望她們不要跟去。小月她們是她的貼身助理,每天必須詳實記錄她每天所做的事、所見的人。當然并不是巨細靡遺到像在寫皇帝起居注,這些記錄,原本也只是為了幫她記下所有人際關系的往來情況,以防止日后見著了應該熱絡的人,卻茫然不知,將人得罪。雞毛蒜皮或者偶遇路人甲這樣的小事,是不會記在日志上的。
可是姊姊不一樣。現在還被家族流放中的姊姊,在長輩的怒火還沒平復之前,他們這些小輩都被警告不得與之接觸。尤其是剛訂婚的孫湉湉,
更是被所有長輩叮嚀著。因為她即將嫁進王家,成為王家嫡長媳,她必須有完美無瑕的閨譽,如果跟她那名聲敗壞的姊姊有太多接觸的話,難保不被有心人在背后說些什么,那么她日后如何在婆家站得住腳!
孫湉湉這一生絕對是將循規蹈矩奉為行事準則的,可是她也有自己堅持不退讓的事物。不管別人怎么看待姊姊,不管姊姊是不是做錯了事,甚至對于家族給予的懲罰,孫湉湉都沒有權利置喙干涉,但那不表示她要為了這些從此與姊姊不相往來,或者自命為懲戒人員中的一名去批判鄙視姊姊。
那太荒謬了!
她想見姊姊,不希望見姊姊這件事被記錄下來,那會給姊姊惹麻煩的。一旦祖父知道了,一定會痛責姊姊,也許因此訂下更多的處罰。
怎么辦呢?
「小姐,妳還好嗎?」沒有多久,孫月端了一杯清茶,推門進來。發現孫湉湉臉色有些嚴肅,像在煩惱什么事。
「小月……」孫湉湉回過神,看向她,道:「小月,請幫我訂星期六下午一點左右的飛機,我想獨自去J國一趟!
孫月定定望了小姐一眼,腦中略一思索,便已大約了解小姐的用意。
道:「我們是不可能讓妳獨自出遠門的。別說家族不會允許,我們的職責不會允許,純粹在私人感情上,我跟宜平也不可能同意!
「我明白……」孫湉湉沉吟著。
「小姐要去J 國『探望姑爺』,我是一定要跟隨的,不過我當然不會在一邊當個不識趣的電燈泡。只要送妳抵達飯店,確定妳安全無虞之后,我可以趁此去辦一些私人的事,訪友或購物什么的,夠我忙了,不會打擾妳的!
孫湉湉先是一怔,然后微笑。
「小月,謝謝妳!
孫月聳聳肩,故作不經意地道:「沒辦法,有時候我也想體會偷懶怠工的滋味,聽說那非常美好,為人員工者萬萬不可錯過!
小月幫她找的掩護借口提醒了孫湉湉,她才想到倘若她去J 國,即使只是短暫停留,也該讓王子齊知道。
她倒是不介意以電話通知他她會去J 國的事,反正他那么忙,不一定有空臨時撥出時間,就為了非要陪她那么一時半刻。
如果他問她為什么過去,也不必隱瞞要會見姊姊的事實。她相信王子齊不會對此介意,更不會阻止她跟姊姊見面。就算他八成知道姊姊身上發生的故事,也不會因此而對姊姊有什么惡感; 反正他要娶的人又不是孫微漣。他對別人離經叛道的故事不感興趣,對不相干的人從不費神。她只是在想……
要不要請他出來跟姊姊見一面?
姊姊從來沒有見過王子齊,雖然常常從別人嘴里聽到這個名字,知道他有多么優秀又多么不凡,是年輕一輩貴族里的領袖人物。姊姊不像一般孫家女眷那樣行事低調,不喜歡參加各式宴會,一些算是重要的場合,姊姊都會去的。但因為姊姊從五年前就出國求學,后來發生那件事之后不得回國,自然也就沒有機會認識這三、四年來才聲名大起的王子齊了。
姊姊一定很想親眼看看王子齊這個人的,因為王子齊將會是孫湉湉未來的丈夫;可是她不能將這個想望說出口,怕王子齊會介意,也怕孫湉湉會介意。如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一時好奇,而造成妹妹與妹夫將來婚姻上的問題,那就罪過了……自從經歷那些情傷之后,姊姊的開朗覆上了一層揮不去的陰影;利落大膽的行事風格不再,總是小心翼翼卻不自知,像個游魂似的在世界各地飄蕩,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個年月,才能重新建構起足以支撐她人生的信念,給她勇氣回來……
孫湉湉知道自己沒有什么可以幫到姊姊的地方,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體貼姊姊,推敲她的心思,然后盡自己能力做到,即使微小,也要做到。
思索了許久,在晚餐過后電話過去應該不會打擾到他,她算了下時間,認為晚上九點這個時間打所以,深吸一口氣,不知為什么感到心跳加快,臉也不由自主的熱了……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
撥號,完畢,按下通話,等待。
鈴聲響起第一聲……
鈴聲響起第二聲……
然后:「你好,我是王子齊。」冷靜有禮的語調。
她想馬上響應過去,但呼吸有些失序,于是頓了二秒,才道:「你好,我是孫湉湉!
「啊,是湉湉哪……」低沉的聲音像是一泓溫泉水流過。
「嗯,是的,是我。」她深吸了幾口氣,小心問道:「你現在方便說話嗎?只是耽誤你一會兒時間。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就另外約個時間通話!
「妳太客氣了,妳的事永遠最優先,我以為妳應該知道這一點!顾沒學會如何跟男人打情罵俏,所以面對這種不知道該怎么響應的情況,只能無言以對。
還好,王子齊多少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找不到恰當的詞令來響應。這個時候,太一本正經是很殺風景的,然而如果奉陪這樣輕浮的對白,
不符合她的性情,她不想勉強自己,所以調笑了兩句,就好心的拉回正題。
「難得妳打電話給我,有什么能讓我為妳效勞的嗎?」
「……是這樣的,我星期六會搭機到J 國首都安羅,如果你挪得出時間的話,可否跟我家人一同吃個便飯?只要兩個小時就好,時間上我可以完全配合你……」雖然覺得自己這樣似乎有些強人所難,但她還是決定要盡最大的努力說服他。無論如何,星期六的晚上,王子齊一定會跟她們姊妹倆共進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