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黃昏,當陽光不那么炙熱時,孫湉湉會拎著一柄小陽傘出門散步。
她所居住的這個地段,有著規畫良好的人行道和單車道,為了不讓太多車輛開進來,這里只規畫了單線車道,安全的將行人保護在車道之外,
一點也不用擔心會發生車禍意外。而且每一輛車在進出皇城區時,都會被電子掃瞄記錄下來,對這里的居住安全做了最高的保證。
在確認附近環境非常安全,幾乎不可能發生車禍、綁架等意外之后,孫月兩人也就沒有那么堅持當她在附近散步時一定要跟隨; 當然,這個前提是當兩人都同時走不開時。
今天正是這樣的情形。孫月得去首都的外環商業區辦事,而孫宜平今天要完善新居的保全系統,光測試就得花去她大半天的時間,除非等她工作全部做完,不然十頭牛也沒辦法將她拉出來。所以,今天是孫湉湉來首都之后,第一次自個兒出門散步。
才走出大門,就看到隔壁不遠的一座小宅院門戶洞開,一輛大貨車正在車道那邊卸貨,搬下來的是各式各樣的家具,有三五個搬家工人正快手快腳的動作。這邊是寧靜的住宅區,向來不允許吵雜,而貨車這類的車種更不可能輕易放行進來,除非是為了大型家具的運送,然而即便如此,也有一定時間限制,不得停留太久,必須盡快離開。
看了兩眼,不以為意,抬頭看著還掛在西方天空的太陽,乖乖的撐起小陽傘,做好防曬保護之后,才開始今天的黃昏散步行程。
她走的是背對小宅院的方向,所以沒有發現那些搬家的人手里有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頓住了手上的工作,半瞇著眼,盯著她的背影直看,像是在確認些什么,然后,微撇著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從訂婚到結婚這一年的期間,是感情的培養期。為了日后的家庭生活能夠和諧圓滿,王家的男士有責任在這一年里無論多么忙,都必須盡量抽出時間給未婚妻,將未婚妻放在工作行程表的「重要」字段里,隨時注意,加以重視。
所以,即使王子齊目前的心愿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待在J 國坐鎮掌控,仍然得一個月回國一次到兩次,只為了盡他身為未婚夫的義務。
如今已是訂婚狀態的他,不能再像之前單身那樣,想要在J 國待個三年兩年不回國都無所謂。這是家規,他必須遵守。雖然說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事業版圖沒有那么容易就被人動搖拔起,更別說他帶去的下屬全是親信精英,就算他短時間不在,也不可能發生什么太大的意外;但王子齊天生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對于眼下正在開拓的事業玩得正上手,當然是全力以赴的專注,不希望被任何外務干擾,除非等到他膩了,覺得沒挑戰性了,才會甩給下屬去接手,自己再找個有挑戰性的目標去開拓。
J 國是個民族性很強、很排外的國家,他們的國民排斥所有外來產品,拒絕被外國人賺走金錢,偏又希望全世界都用他們的產品,于是在國
際商界大玩低價傾銷搶奪市場占有率,派出的商業問謀數量排名世界前三,無所不用其極的盜取別人智慧成果為己用。這個國家的國際商業官司之多,堪稱世界之冠。
四年前有J 國商業帝王之稱的茶賢文尚,狂妄的在遠東區商盟大會上發言道:「J 國產品可以營銷全世界;全世界的產品無法在J 國成功銷售!
那時,才剛正式進入商場的菜鳥新秀王子齊,在總部實習一年之后,必須離開總公司出門歷練六年。他可以選擇振興家族事業里發展得不好的產業、考進國際大企業任職,或者出國開發市場。他選擇出國開發市場,指定國家:J 國。這三年來,開發J國的辛苦程度難以想象,花了百倍的力氣,回報甚微,至今只能說小有所成,但比起其它國際大企業不斷在這個國家鍛羽而歸、舉白旗認賠殺出而言,已然強太多。但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一切,才剛開始呢。
他已經開始與J 國首富正式對上,從十戰十敗,到現在十戰七敗,這一點點改變已經讓首富開始覺得王子齊這只不自量力的小蝦米頗為棘手,
不宜小觀。從開始的漫不經心,讓幕僚去戲耍這只初生之犢,就像他一貫玩弄的手段,給點像是有機可趁的細縫,引君入甕,使其不斷的投錢進來,然后,收網,玩死他!可是相同的手段不見得永遠有用,至少,現在用在王子齊身上沒有用。
一時的輕敵,后患源源不絕而來。這一年半來,竟被王子齊攻下些微市場,市場雖小,小到像是森林里的一棵樹,不足為懼,但終究是站穩腳跟了。首富茶賢文尚雖然自大自負,但從來不是個笨蛋,于是開始正視王子齊,不愿意他有更多的發展,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掐斷他的生路,一舉將他打殘。
可以說這場商戰進行到正精采的階段,能有這樣激烈而殘酷的磨練機會,對王子齊來說非常難得。如果可以,他真想未來兩年半都待在J國不必回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雖然孫湉湉這三個字目前放在行程表上的重點區,可是他每天想起茶賢文尚那個老頭子的次數恐怕比十年內想起孫湉湉的次數還多。
即使如此,他還是得回來跟孫湉湉約會。不過,沒關系,他可以在約會的同時繼續想著茶賢文尚,想著如何挖那只老狐貍的墻角、如何挖坑給他跳,還有想著……要斗到什么地步,茶賢文尚才會動用他傳說中的厲害軍師出來跟他對陣……
想到此,王子齊臉上浮現期待的笑意……
「先生,請問要直接回家,還是先去拜訪孫小姐?」一旁的助理開口問著。
車子通過電子感應區后,正式駛進皇城區內。司機車行的方向會先經過孫湉湉的居處,然后才會抵達位于皇城區烏衣大道8 號的王氏祖宅。
「我沒準備禮物,貿然前往拜訪,太失禮了!雇踝育R懶洋洋說道,張開假寐的眼,隨意望向窗外。
這邊是皇城區西邊住宅區,自古以來都是翰林學士等文職人員的群聚處,與皇親國戚、權官武官等人稍有區隔,每座宅子占地都不大,建筑風格相當低調清爽,沒有特別奢華的雕梁畫楝景致,家家戶戶多以遍植花草樹木為主要妝點。
本來只是隨意看了兩眼,就要繼續閉著眼思索公事,可是意外看到的畫面,讓王子齊突然開口道:
「小李,停車!
司機小李聞言,立即利落而漂亮的將車停在路旁暫停區,由于馬路只規畫出單線車道,所以必須很有技巧的將車緊貼分隔島停靠,不然一定會阻礙到后方車子的行進。
「怎么了?」助理好奇地問。而當他問完,也看到了老板讓司機停車的原因。
他們看到了孫家小姐。
而,這個未來的王家夫人,正與一名陌生的年輕男性站在人行道上,很不合宜的……談笑著。
這是個不在意料之內的生活小插曲。就在孫湉湉散步回來、站在家門口前發生的事。
一只毛色雪白的安哥拉貓突如其來的跳進她懷中。孫湉湉嚇了好大一跳,整個人被嚇退了一步,但沒有驚叫出聲,也沒有反射行為的將驚嚇到她的不速之客給揮走,就只是呆住了幾秒,無法動彈,也忘了呼吸。
「白貓,妳嚇到姐姐了!挂荒◣е鴮櫮缗c責備的聲音傳來!竵,跟姐姐說對不起!
「瞄……」長長的咪嗚聲,很是懶洋洋地,不帶半點誠意。
當白貓的主人走近時,白貓以著天生的敏捷身手,優雅的跳出美人姐姐懷抱,投入偉岸高大的主人懷中。
「小壞蛋!挂馑家馑嫉慕逃柫寺暎缓筘堉魅藥еσ馔驅O湉湉,道:「沒嚇到吧?不好意思。」
孫湉湉點點頭,接受他的道歉。
「妳好,我是今天新搬來的鄰居,我姓向,住在342 號,以后請多指教!
孫湉湉禮貌的點頭,回道:
「你好。我姓孫,住這里!怪噶酥缸约掖箝T。
這是最普通的社交辭令,互不認識的兩方,應付到這里,也就可以了。孫湉湉打算進門了,可是顯然這位姓向的先生還有很濃的談興,一雙黑亮得驚人的眼直勾勾的望著她,似乎顯得太熱烈了,好像交換過姓氏就是朋友了,就見他道:「對了,妳知道這附近哪里有寵物食品專賣店嗎?我沒有在首都待過,對皇城區這一帶尤其陌生。我自己也就算了,不過我家這只壞貓的糧食可不能等。」說罷,很溫柔的低頭看著懷中的貓!附裉煲徽於继,沒怎么理會牠,今晚至少得給牠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
「瞄瞄……」白毛藍瞳的安哥拉貓有著美麗迷人的外表,再佐以撒嬌般的咪嗚聲,簡直是殺遍女性無敵手,任誰見了都要愛心滿溢的甘心拜倒在牠的貓毛下,恨不得搶來抱抱親親疼愛一番。
但孫湉湉也只是看了白貓一眼,然后看著新鄰居,臉上掛著恰當歉意,對他道:「恐怕我無法提供有用的信息給你,抱歉。」
「請別這么說,是我麻煩妳了。」有些惶恐,然后眼睛一亮道:「對了!還是妳可以問一問妳家人,或許他們知道!
這人大剌刺的性格令孫湉湉感到些許困擾,正想著要如何委婉的告別時,手袋里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微微一怔,也不用想什么借口告別了,對新鄰居點點頭道:「關于寵物食品店的事,你再找別人問問看吧,我進去了。再會!箤⑹终瀑N在大門的電子感應處后,大門立即開啟。
「嗯,好的,妳快接電話吧,我改天再來拜訪妳。再見!」
孫湉湉微微一愣,實在不習慣一個陌生人以這么親切的口氣對她說話,甚至帶著點強勢的指使。
無言,將大門關上后,才掏出仍然在吟唱著古典音樂的手機,沒有注意來電顯示上的人名,直接接聽:「抱歉讓你久等了,我是湉湉!
「我是王子齊!
再度無言,很艱難才發出聲音:「您好。」
怎么……又是他!不是六天前才吃過飯的嗎?
「這幾天,妳過得好嗎?」
「還好,屋子都整理好了!
「我記得學苑的開課時間是……」微頓,王子齊看到助理迅速在便條紙上寫「五月十日」。
「五月十號對嗎?」
「是的!顾闹杏牣愃尤粫浀眠@種事。
「也就是說,接下來有一星期的時間算是較為空閑了?」
「是的,確實沒有安排太多事情,是空閑許多!
「那么,準備一下,明天早上九點,我過來接妳。我們到東恒山的山莊住幾天,幾位長輩正在那邊度假,妳也該多親近親近。妳認為如何?」
很客氣的詢問她的看法。
在強勢的安排完一切之后,還有容許人拒絕的空間嗎?即使最后一句問得那么客氣,彷佛有商有量的。
男人,都習慣強勢得這么理所當然嗎?
「湉湉?」那頭不滿于她沒有馬上響應。
「好的。明天早上九點,我會準備好,希望不會耽誤到你的工作!
「工作怎么比得上妳重要!顾麕φf道。
孫湉湉低垂著眼睫,對這罕見的調情不為所動,帶著點忍耐。不想回應,只好把話題拉回正事上。
「你說的長輩,是哪幾位呢?」
「除了奶奶,就是幾位姑婆姨婆吧。如果還有其它人,也都是平輩或小輩了,妳不用緊張!
「我知道了!
「不用帶太正式的衣服,都是自家人,又是度假,隨性即可!购唵畏愿劳,有禮道別,結束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