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過后,徐敏又乘坐軟轎離開東三所,她實在看不出王氏的憂慮焦急是裝出來的,更不用說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那么應該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到了翌日下午,好幾張清單送到她手上。
“……看來似乎沒有太大的問題!毙烀羟扒昂蠛蠓锤矙z查了好幾遍,并沒有發現特別之處,畢竟小孩子吃的食物比大人單純,不可能大魚大肉,成天補這個又補那個的。
“不過她似乎很喜歡吃巧酥糕、紅豆松糕這類甜食,幾乎這半個月內天天都吃……”從小就這么吃,也不怕蛀牙,更慘一點的話可能會得糖尿病。
在身邊伺候的寶珠因為也愛吃甜食,很自然地接腔。
“夫人有所不知,不只是珍兒小姐,府里很多婢女丫鬟也都喜歡,尤其是江夫人親手做的糕點更是好吃,連典膳所的廚子都比不上!
徐敏心里不由得打了個突!敖蛉?”
“之前不是跟夫人提過一次,王夫人擅長女紅,江夫人則是做糕點?”秀珠也笑著說:“不過奴婢喜歡吃咸的,江夫人做的巧酥糕和紅豆松糕實在太甜了!
“那么……”她總覺得好像快要抓到什么東西!罢鋬浩匠3缘母恻c也是江夫人親手做的?”
寶珠和秀珠互覷一眼,并不清楚。
“走!”徐敏手上抓著清單,想到萬一問題真的出在糕點上,要是珍兒又吃了,病情恐怕會更惡化。
“我要上東三所一趟!
就這樣,她又坐著軟轎來到王氏住的院落,被請進后廳,王氏接著又應徐敏的要求,將照顧珍兒的奶娘和丫鬟們都叫到面前來問話。
“徐夫人萬福!”
徐敏優雅地坐在座椅上,打量著跟自己請安的奶娘和兩名丫鬟,絕美的臉蛋沒有任何表情,自然給人一股壓迫感,令她們不禁惴惴不安。
“妹妹?”王氏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徐敏朝她頷了下螓首,然后再望向奶娘和丫鬟,娃娃音透著一絲冷意。“接下來我要問的話,你們可得老實地回答,若敢有半句謊話,絕不輕饒!
“是!彼齻兲嵝牡跄懙鼗氐。
“嗯……”徐敏見威嚇生效,這才開始發問:“我看了列出來的清單,珍兒平日很喜歡吃糕點,都吃了些什么?”
奶娘和兩名丫鬟不禁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個問題很容易回答。
“回徐夫人,珍兒小姐是很喜歡吃糕點,尤其是甜的……”
“像是紅豆松糕、棗泥糕、山渣甜糕之類,一次可以吃下兩塊……”
“有時怕她吃太多,不給她吃,還會哭鬧不!
聽她們這么說,徐敏面露沉思之色!澳切└恻c你們全都吃過?”
“自然都吃過了!彼齻兗娂婞c頭。
她又沉吟一下!俺粤酥,有拉過肚子或起疹子、不舒服嗎?”
“不曾有過。”這回她們都搖頭了。
于是,徐敏問到重點了。“那些糕點是典膳所的廚子做的?”
“回徐夫人,其他廚子做的糕點,珍兒小姐并不愛吃,總是吃一小口就不碰了,不過只要是江夫人做的,一定會吃個精光!币幻诀哒f。
徐敏反問:“為什么?”
“應該是味道較甜,而且也多了股香氣!蹦棠镞@么說道。
聞言,她又追問:“什么樣的香氣?”
奶娘一臉為難!八坪跤行┦煜ぃ墒恰终f不上來。”
她只好偏頭看著王氏!敖憬阋步洺3詥?”
王氏點頭!八墙洺W屟诀咚蛠斫o我,我也不好意思回絕,不過實在太甜了,每回都只吃了半塊,剩下的就分給其他人。”
“嗯。”徐敏心想有可能就出在這些糕點上頭,不過其他人吃了都沒事,是因為大人的抵抗力比較強嗎?
“妹妹怎么看?”王氏小心地問。
她思索了下,語帶保留。“目前還不能斷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可否請人到隔壁院落,把江夫人請過來?”
“當然可以!庇谑,王氏馬上命丫鬟去請江氏過來一趟。
而就在等待期間,徐敏又在腦子里把方才的對話整理一遍,一共揪出兩個可疑之處,那就是甜度和香氣。
片刻之后,江氏被請到后廳,臉上帶著憂色。
“是珍兒出了什么事嗎?”聽說王氏有事找自己,她連忙趕來。
王氏忙不迭說道:“讓你擔心了,珍兒沒事!
“沒事就好,真把我給嚇壞了……”江氏捂著心口說。
徐敏緊盯著她臉上每一個表情。“姐姐請坐。”
“妹妹也在這兒!甭犚娦烀舫雎暎抛⒁獾。
待王氏入座,徐敏才回答:“因為珍兒身上突然起了藥疹,我想如果沒有找出東西來,要是下次又發作,恐怕會有危險,所以正跟姐姐研究她每天吃下肚子的東叫哪些!
她點了下頭!霸瓉硎沁@么回事!
“因為珍兒平常特別喜歡吃姐姐做的糕點,所以才會請姐姐過來……”
才聽到這兒,江氏眼眶倏地一紅,激動不已地問:“你……是在懷疑我嗎?難道妹妹以為我在里頭下藥?”
“我沒這么說……”徐敏沒想到她反應這么激烈。
江氏兩手緊攥著巾帕,愈說愈是委屈。“我又怎么會傷害珍兒呢?她那么小、那么可愛,我打她一出生就看著她長大……”
“你把珍兒當做自己親生的一樣,我當然相信你不會害珍兒。”王氏趕緊安撫她。“妹妹也只是問問……”
“上回是娘娘說我差點害世子毀了容,這回換成妹妹了,難道連你也容不下我嗎?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她不禁聲淚俱下地問:“我保證不會跟你爭千歲的……我說的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徐敏臉上已經滑下三條黑線,心想她扯得還真遠,尤其是此刻在廳里的人都用責難的表情看著自己,這下子她真的成了壞女人。
“姐姐先冷靜下來!边@不禁讓她想到上回“以毒攻毒”的事件,王妃百口莫辯的樣子,這次換成自己了。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確實有一手,而且很不簡單,看似軟弱好欺,卻又比任何人懂得利用這些缺點,將它們轉為己身的優勢,徐敏忍不住要想,自己該不會正好掉進對方設好的陷阱里頭了?
“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難道這樣也不成嗎?”江氏無助地抽泣!懊妹檬裁炊加辛耍慰鄟頌殡y我?”
王氏于心不忍!昂昧恕⒑昧,別哭了,又沒說不相信你!
“姐姐先聽我說……”徐敏想要說明自己的作法。
江氏歇斯底里地哭嚷!拔艺娴臎]有對珍兒下藥……妹妹不能隨便冤枉我……要是千歲信以為真……我就是一死也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沒說姐姐下藥,只想知道那些糕點里頭摻的是什么糖?分量多少?為何會特別甜、特別香?”她真的只是要問這些。
聞言,江氏嗚咽地說:“糖不就是糖,只有白糖和紅糖兩種,妹妹這么問,不是懷疑又是什么?根本就是在欺負人……”
“我……”徐敏還想說什么,就被王氏用眼色制止了。
“我相信你便是了!蓖跏衔罩系氖,輕拍兩下。
“妹妹也不是有意的,她還年輕,不太會說話,你就原諒她!
徐敏很想說自己的真實年紀可比她們還大,不過要跟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女人講道理,看來是說不通了。
于是,王氏很快地便又讓丫鬟將江氏送回她居住的院落。
徐敏沒有查出個結果,反而惹來一身腥,只能無功而返,這也是她來東三所之前始料未及的事。
當天晚上,江氏企圖懸梁自縊,幸而被身邊的丫鬟及時發現救了下來,才沒有造成憾事。
接到馬福的稟報,元禮馬上前往東三所,那天夜里都沒有再回來,徐敏也一個晚上沒有合眼。
一直到第二天,午時過后,秀珠她們去打聽回來,知道人沒事,不過有些不太好聽的閑言閑語也跟著傳了出來。
“都說了些什么?”徐敏淡淡地問。
明珠吶吶地回道:“都說……是夫人想藉著珍兒小姐的事……逼死江夫人……好得到千歲的獨寵……”
“嗯!边@在她的預料之中。
“夫人又何必去管珍兒小姐的事?”秀珠替主子不平。“你看!反而惹來了一身麻煩,大家都怪夫人不知足,嫌自己不夠得寵,想乘機除去其他小妾!
寶珠也同樣氣不過!奥犝f千歲一整晚都待在江夫人屋里,為的就是安慰她,夫人難道就不擔心?”
這句話讓徐敏的心頭像被針扎了一下,澀笑地說:“我又何嘗想多管閑事……”對大人可以狠得下心,但是看到小孩子受苦,就會忍不住心軟。
“更何況千歲想在她的屋子待多久,那也是他的權利,沒有人可以阻止,包括我在內!
話雖這么說,可是嫉妒的蟲子還是不斷地啃蝕著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那是種令人抓狂到想要尖叫的疼痛。
原來愛得愈深,嫉妒心就愈強……
此刻這種鉆心刺骨的滋味,還是頭一遭。
“夫人不能這么說……”
“要是千歲的心以后都偏向江夫人,那可怎么辦?”
她聽不見丫鬟們說的話,只是好想去把她的丈夫搶回來。
可是……那并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