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白霜月沖口而出,心沒高懸,卻是重重地往地面撞落。
“它已經發生。事實便是如此,無須可不可能的猜測。”傅長霄冷笑,似乎對她急辯的神態早了然于心。
不知是否毒未盡清,抑或體力仍未恢復,狠絕地吐出塵封許久的恩怨后,他目眩心悸,有一瞬間竟看不清底下僅離一個呼息的女子臉容。
他神魂陡凜,下一刻,又迷惑起自己這般慌亂的心緒從何而來?就只為了看不清她嗎?
可笑!荒謬無端的可笑!
狠狠咬牙,冷峻臉龐不由得傾得更近,他的唇已觸著她的嘴角和膚頰,耳中清楚竄進她的音浪,透著一抹壓抑的嗚咽和莫名的執拗,刺激著他。
“一定有誤會……我爹……他是好人……你、你誤會他,你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就、就指說是他……你不公平……唔唔……”所有的話一字字全消逝在男子加重力道的五指下。
他不要聽她說,他已然聽夠!
她當年根本尚未出生,有什么資格去替誰說話?
“我不公平?我不公平?!這世間公平之事又有幾樁?惠炎陽貪婪狡猾,卻長年穩座武林盟主之位!白起雄背信棄義、奪人家產,為何能壽終正寢?你告訴我,這公不公平?!”嗄聲喊出,他忽而直起上半身,跨跪在她胸腹之間,裹在腰側的白凈巾布隱約滲出血紅,他卻毫無痛覺般,俯看她小臉的眼神兇猛得如同一頭被徹底挑釁、激怒至極處的野獸。
他健壯臂膀伸得直挺挺,筋脈乍現,雙掌合掐住她脆弱的頸項。
很簡單的。
粗糙指尖輕易地找到了她每小段頸節的銜結點,只要再稍稍用力,他輕松得猶如船過水無痕一般,便可扭斷她的脖子。
真是太簡單了。
他甚至可以不讓她這么好死,可以多折磨她片刻,掐緊她的咽喉,阻斷每絲每縷試圖要滑進她胸腔的氣息,要她在他面前瘋狂掙扎、痛苦掙扎,直至最后一刻……
他想象著那雙驕傲的玄玉眸子布滿驚駭、不再驕傲;想象著傲霜花終究凋零四散,挺直的莖骨在他掌中碎折。他只會痛快,難以言喻的痛快著……
他專注地盯著底下那張臉,每個細微變化都不放過,他看得如此用力,指節繃得節節突起,指尖的力道卻奇異地停頓在要進不進、欲放不放的所在。
女子原泛著健康麥澤的臉蛋此刻脹得通紅如血,她下巴微拾,細致的眉心淡淡蹙起,柳眉兒勾揚出近乎無奈的兩抹。
他瞧不見她是否驚駭無比,因那雙凜傲的眸子已然閉起,墨睫顫抖抖的。
她鼻翼歙動,紅得泛開薄紫的唇瓣微微張成一個圓,潔白的貝齒和舌尖輕嚅輕抵,似要說些什么,卻不能成聲,試過幾次依然沒法兒,也就不強求了,干脆由著人去似的……
她會死。
那是眨眼間的事,她就要死在他手中了。
白霜月有些兒模糊,有些兒不確定,體內僅存的氣息正一點一滴地抽離中,她胸口欲要崩裂,待記起自己該要掙扎時,她雙腿胡蹭幾下便沒了氣力,兩手想要推開那股沉甸甸的壓迫,抬在半途卻頹然滑落,擱在直掐住她的那雙男性臂膀上,她溫暖小手甚至還下意識地輕握了握他的腕。
她不怕死。
她不怕他。
但如此死在他手里,她心中尚有謎團未解。
方寸發顫泛疼,到底仍有不甘啊……這淡淡的不甘、淡淡的無奈,還攪入了另一種說不上來的淡淡的悵惘……
就在她神魂欲離、鼻息漸淡之際,猛然間,一聲憤怒的暴吼驟響,鎖緊她喉頸的桎梏陡然消失,連原本壓在她腰腹的重量也隨即不見。
她無暇探知發生何事,雙眸瞬時瞠圓,胸脯不由自主地住上挺,鼻與口同時貪婪地、賣力地吸入大量空氣,盡管喉頭疼痛、舌根燒灼,還是一口又一口地拼命呼息吐納。
驀地,氣息走岔,她倒咳出來,小手下意識護著喉部,咳得似要掏心掏肺、把五臟六腑全給吐出一般,紅通通的頰面輕布淚痕。
傅長霄就站在離床榻三大步外。
他中衣底下的身軀猶自繃緊,雙臂和手背上的青筋仍清楚可見,左胸同樣高低起伏、劇烈震蕩,甚至較她所受的沖擊更強、更大,那跳動的力道撞得胸骨幾要裂開。
藍底銀輝的眼直勾勾地瞪住蜷曲在榻上、咳得直流淚的姑娘,峻厲臉龐前所未見的慘白,如此的不可置信、驚駭疑懼,像是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意會到事情早已全然超脫掌控,遠在自己所能想象之外。
他居然下不了手?!
這般易如反掌之事,他竟是無法下手!
就為了那雙眼嗎?
還是那驕傲得教人咬牙切齒卻又無法不受吸引的性情?
該死!他是無惡不作的天梟、是人人聞之色變的魔頭,他殺人不眨眼,真要誰死,怎可能出了手又反悔?
殺!了結她!有這么難辦嗎?
似欲證明什么,他提住口氣、邁大步伐往榻邊跨近,陡地卻又一頓,被連連點中周身大穴似地杵著不能動彈,跟著,他重重泄出胸中悶氣,每下呼吸變得粗嗄深沉,兩眼仍死死盯住她看,十指關節握得格格作響。
白霜月費勁兒咳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整個順過氣來。
喉好痛,她喘息不止,淚花迷蒙視線。
抬起手背揭掉滿腮濕痕,她幽然瞥見,男人高大的身影就杵在那兒。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顰眉了,受傷的喉舌發出的聲音沙嗄得不像她的,下意識喃著,如若長嘆。
“你、你腰側的傷口又滲出血……巾布都染紅了……”枉費她剛剛才為他包扎遇。
傅長霄喉結滾動,薄唇緊抿,被迷走心魂般循著她的眸光垂目,死死盯住左腰正自渲開的、如紅花輕綻的印子。
一時間,并不如何疼痛,只覺一股詭異的麻感由龍骨竄上,直擊腦門,他頭皮發麻,胸口卻突突亂跳。
該死!該死!他真沒辦法!
駭得倒退一大步,他內心暴悍狂吼。
怒濤洶涌激切、拍岸驚石,他分不清是惱恨她、抑或是惱恨自己多些,又或者,最最可恨的是這失序的、不能重來且無法遏止的一切?
頭一甩,他選擇走離榻邊,高大且修長的身影旋風般地沒進幽暗的地窖通道里。
所以……
所以……
他對她手下留情了……
為什么……
白霜月勉強撐起疲軟的身子,適才在生死的瞬間,她像是耗盡全部氣力,而思緒悠悠、意態未明,一切的一切都教她難思難解。
凝著他消失的方向,沒有不甘,亦無無奈了,只剩那莫名的、淡淡的悵惘依舊,密密纏繞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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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避在“延若寺”前后已有二十日,外頭的風聲似乎沒那么緊迫,白霜月曾瞞著其它人,獨自喬裝外出兩回,在“白家寨”周遭打探動靜,并暗中與白起雄之前在寨外的舊部人馬聯系,但成效仍然有限,她須得盡快想出法子救出被囚的眾人。
午后時分,高原上早發的春信隨著風吹入“延若寺”的每個院落、每扇窗門,日陽微帶暖意,透過不太厚的云層縷縷而下,相信再過不久,野花要開、綠草又生,點點如珠串的高原湖也要融開澄碧片片,回背風山面避寒過冬、的牛羊馬即將返回高原之上。
“大姑娘,瞧,我行的!我力氣夠大,可以幫忙做好多事!”后院古井邊,芬娜兩手努力扭絞一條少年尺寸的里褲,把水擰得嘩啦披直流,然后攤開甩了電,暫且擱在木桶里。
白霜月一身簡單的雪白勁裝,只是兩只褲管卷至小腿肚,兩袖也撩得高高的,露出兩節勻瘦的前臂。她裸足往大木盆里猛踩,把自個兒的雙足當作搗衣用的木頭,盆子里四、五件較厚的冬衣已輪流被她踩了大半個時辰。
“延若寺”共鑿開三口井,兩口在前院,供前來參拜及寺中僧徒所用,另一口則位在后院。寺規中雖無明訂,但歷任以來,后院這口井向來只留給住持師父使用,因此除尋常灑掃外,不會有其它人特意繞路過來。
雖是如此,白霜月仍極小心,是迫不得已才直接在井邊用水。
沒辦法的,避至寺中想來已帶給住持大師不少麻煩,總不能連洗衣這等事也要勞煩他人吧?兩個孩子加上她,就這么幾套衣物替換,她雖在高原上生活多年,還是學不來高原民族久久洗一次澡、半年換一次衣物的能耐。
她對小姑娘毫不吝嗇地露齒一笑,雙足沒停,伸手把散到頰邊的發撩到耳后。
“大姑娘,我也來踩!”說著,瘦小身子跳進木盆里。
白霜月笑著拉住她兩只小手,四只秀足更是賣力地踩踏,如慶豐年時、圍著熊熊篝火跳的輕快舞步。
驀然間,那雙較大的足一頓,芬娜嚇了跳,忙撲身抱住白霜月。
挺立在前,白霜月鳳目掃向右斜方傳出腳步聲的那道門,不及收拾衣物,正欲挾著芬娜先行避開,下一瞬,男人與小少年同時出現在門邊。
“格里,存心嚇唬人嗎?你溜來這兒干什么?”芬娜不敢對“眼睛像會變色的綠松石”叔叔大小聲,當然只針對小少年一個。
格里提了提兩手的木桶,駁道:“是擱在地窖的大瓦缸沒儲水可用了,我才和叔叔一塊來取水。哼哼哼,我要不來,這來來回回搬水的事兒,累都累昏你!”
芬娜臉微紅,也駁回去!澳恰怯植皇侵荒阋粋在忙,我也忙啊,忙著幫你洗臭衣服!”
瞥見一旁桶子里擱著的幾件衣物,放在最上頭的隱約像是自個兒的里褲,格里的小黑臉難得發燙,訥聲道:“你洗你的,干么連我的分兒也洗?”
“大姑娘連叔叔的分兒一塊洗了,我只好連你的也洗了,你還不樂意?”芬娜真不知格里哪根筋兒不對了。
“格里!毙∩倌晗拼揭q,真斗嘴下去準沒完沒了,因此靜佇不語的傅長霄忽而喊住他,沉靜道:“先幫芬娜把那桶子里的衣物拿到頂樓平臺晾好!
“唔……”不敢不從,因為男人的語氣有種不容質疑的威嚴。
格里瞄了芬娜一眼,小姑娘似乎也察覺到兩個大人有話要談,氣氛古古怪怪的,便乖乖踏出大木盆,穿好鞋,跟在格里后頭跑開了,約略還可聽到他們教人不由得發笑的爭執——
“你走慢些,咱們一人提一邊啦!”
“不用,我可沒你那么弱!
“我哪里弱?我哪里弱?給我提啦!”
“就說不用,你別幫倒忙!”
“臭格里——”
兩個孩子被支開,一直沉默旁觀的白霜月入定般地處在原處不動。
男人正看著她,拿那雙琉璃沉碧的眼,帶著某種她解釋不出的估量味道,深究著她。
她該要很習慣他那般的探索了,自十日前她險些在他手中斷送小命后,他便開始用那樣的眼神看她,仿佛無時不刻,只要有他的所在,她便能輕易感受到那兩道目光。
為何臨了撤手?
既被徹底激怒,他一把扭斷她脖子豈不痛快?
為什么……手下留情?
她膽子尚未大到敢將這話問出口,隱約覺得那是他深藏的一塊禁忌,當時他的神情仍重重刻劃在她腦海中,似是極度的不甘,又無端狂亂。
她不怕他,但那時候的他,確實足以讓人膽顫心驚。
一道陰影遮擋住她身前的天光,她鼓起勇氣揚睫,預期要迎入他銀藍瞳底,豈料素腰卻被男性大掌合握,身子猛地被提高。
“!”她瞠眸結舌,瞬間,人竟是坐在古井邊緣。
她下意識回看背后深幽幽的井,心下陡凜,有種要往后栽倒的錯感,細瘦臂膀自然地尋求攀附,只得牢牢抓住男人的肩臂。
此時若出手推人,勉強與他過招,將是件極為不智的事。細細喘息,她定定凝望眼前的峻顏,胸口直漫開熱氣,不自覺地暈染她的雙腮。
在底細尚未揭開前,他面對她的神情多半是嘲弄、似笑非笑居多,但此時他瞧她的模樣,仿佛一層又一層的秘密裹覆在兩潭琉璃里,沉靜且專注,即便不催動迷魂大法,也要看穿她底心般。
以前的他已難捉摸,如今的他雖曝露身分,竟是加倍地無法揣度。
心音劇亂,她強令自己凝神,靜待他欲說些什么。
傅長霄有意無意地瞥了大木盆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連我的衣物也一并洗了!比魺o瞧錯,木盆中應有兩件他的袍子。
沒想到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白霜月怔了怔,腮邊的紅暈不禁輕散。
“覺得內疚,想替你爹贖罪?”這句話教她眼眸瞪得更圓。
她沖口道:“我爹和你傅家之間的事,一定隱有內情,不是你說了算,我會想法子證明給你看的!還有,不是洗你的衣物,是拿你衣物出氣,用力在上頭踩踩踩,想象腳下踩的是你!”嚷完,心里頓覺悔了,真又把他惹怒,她小命不保,如何查明當年事情曲折?
傅長霄不怒反笑,雖然那抹笑僅嘴角淡淡一勾,卻是頗耐人尋味。
他忽然強勢地擠進她腿間,在她強忍著驚叫的悶哼下,扶在她腰際的一手徐緩下移,撫過她大腿外側,厚繭滿布的掌心終于直接貼熨了她裸露的小腿肚,繼續沿著那健美的線條撫弄。
他一瞬也不瞬地與她相望,指腹已精準尋到她腳踝那圈永不褪色的赭紅印子。
白霜月幾不能呼吸,膚上冒出細粒疙瘩,既冷又熱的,偏不肯讓他瞧出軟弱,因此故意挺直背脊,下巴仍抬得高高的。
“我在你這里留了記印!彼剖且徽Z雙關,指尖來回輕蹭她的踝骨,目光卻若有所思地挪至她顎下。她勁裝領子雖高,仍可約略瞧見他那日指勁的威力,她喉頸的掐痕仍未盡散。
察覺到他凝注的所在,她神魂陡凜,方寸掀起漣漪。
不是連死都不怕了,怎么無端端怕起他此時瞳底的幽光?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為什么用那種眼神看她?這么陰晴不定、忽冷忽熱的臭德行,哪個姑娘受得住。客蟾谒磉叺呐,注定要一輩子受苦了……胸口又狠狠顫凜,她被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給嚇了一大眺,不知怎會轉到那上頭去。
是有些惱羞成怒了,她秀足一蹬,掙開他的指,驀然丟出話來!澳悴灰獙Ω窭锾珖绤!
聞言,男人長眉略挑!澳呛⒆右恍囊獙W武,我瞧他資質不錯,骨格亦佳,嚴師出高徒,有何不妥?”他之所以收那小少年為徒,除孩于是可造之材外,一方面也為了瞧她反應。
他該將她視作仇人之女,百般折磨,盡興刁難,欲殺則殺,勿需留情,但偏生還有這么一關要過,她成了梟之魂,屬于他的魂,也為銷他心魂而來……他能否過得了關?
暗暗深吸口氣,他放緩胸口的起伏,那眉宇有些兒回到之前似笑非笑的神氣,嘲弄道:“怎么?你怕格里拜在我門下,跟了一個大魔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晚也要變成小魔頭嗎?”
白霜月咬咬唇,低聲道:“我心里清楚,你根本……不是那么壞!睂λ南敕◤暮螘r改觀的?此話一出,她不得不仔細思索。
傅長霄明顯地一怔,眼神深幽,靜沉沉地瞅著她許久,把那張清麗臉容看得好不自在地垂下雙睫,卻聽她緩緩又道,語音若夢。
“你要真是人人口中的大魔頭,就不會救下格里和芬娜。我聽過他們敘說當日的情狀,你可以不受那一刀的,如果拋下兩個孩子,你獨自一個要竄出重圍,又有何難?”略頓,內心拉扯著,仍是說了。“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是不知……你若真要殺我泄忿,我逃不了、躲不掉,但既然讓我活,我便要為我爹弄清楚當年的一切!
他仍靜了會兒才道:“弄清楚又如何?”現下還不夠明白嗎?
“要是這其中真有誤會,那當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要是……要是真如你聽說……”細長的眸子淡淡抬起,秀致略帶英氣的五官沉靜如斯,她語氣幽然且從容!按蟛涣私o你殺了,向你們傅家謝罪,那有何難?”
那確實不難,只是他欲殺不能殺,難的是他的心。
傅長霄眉宇間又纏回那無法捉摸的神氣,看得人心荒。
“你放我下來好嗎?”白霜月試著要挪動,畢竟現下兩人的姿態實在太難看,她進退維谷,腮耳發燙,語氣竟不覺有幾分虛弱。
男人很壞。
她一推他,他偏在她使勁時撤手,她沒能如愿地撼動他一分一毫,反而自作自受地往后栽倒。
驚呼聲毫不矜持地沖出口,她怕要掉進井里,雙手雙腳本能地尋找攀附,又一次牢抓他的肩臂,不僅如此,修長雙腿也緊張地夾住他的腰身。
“你你你!”一時間惱羞成怒,怒得真想咬他一大口。
傅長霄順勢摟住她,即便她松開四肢,整個人仍密密與他胸貼胸、腹貼著腹,動彈不得了。
“放我下來!辈凰佬牡夭淞瞬,白霜月忽而僵在他懷里,那感覺很古怪,男與女的剛硬和柔軟似乎一瞬間鮮明了起來,越蹭、越動,越把自個兒陷進危機里。
她似乎聽見他胸中和喉間滾出奇怪的聲響。
這男人……雙臂收得這么密、抱得這么緊,想把她悶死嗎?
她懊惱起自己的臉紅心熱,更恨的是,他竟在她耳畔吹氣,低聲說話。
“你錯了,我確實這么壞,受那一刀是我自己沒留神,跟救不救孩子無關。我愛救便救,欲殺便殺。我留你性命,理由很簡單,因為我要你,甘心情愿的你,如此而已。所以,我幫你奪回‘白家寨’,你乖乖跟了我,如何?”他重提之前的提議!翱梢越o我答復了嗎?”
可以……答復了嗎?
原來熱呼呼的心陡地泛寒,白霜月又感覺到那股無形拉扯的力量。
他硬說自己壞,那也隨他了,或者真是她自作多情,把他想得太好,只是心一旦扯開,里邊什么也沒有,連痛都覺得不太合宜,還是那份莫名的、教人迷離難解的悵然,只是不再淡淡然,已深濃如五里迷霧,將她困在荒原里,如何也闖蕩不出。
她微微迷惑,有些艱難地啟唇:“‘白家寨’所管的幾區礦脈,還有在西塞南側引流開墾的土地,那是你滄海傅家之物,若按我爹的意思,白家該應僅是代管,總要歸給你們的……所以不是幫我奪回‘白家寨’,是替你自個兒奪回!
“所以,我可以盡情在寨中燒殺,連囚在地牢里的人都不用調撥人手去救,只專心奪回我所要的便可嗎?”
他語氣慢條斯理,卻一箭中的,直接攻她罩門。
白霜月暈了暈,這男人陰晴難測的脾性好教人吃不消,一會兒覺得他似乎沒那么糟,下一瞬又惹得人想賞他幾拳。他就是壞,她何必替他找借口!
“你不可以胡亂燒殺!”盡管姿勢不好施力,仍發泄地槌了他的肩頭兩拳!暗乩卫锏娜艘踩家壤!”
“好。不胡亂燒殺,救被囚之人。奪回‘白家寨’后,你是我的!
簡潔明快,她求的與他要的,全在短短幾句里。他又問得她毫無招架之力了。
細細思量過了,不是嗎?白霜月抿抿唇兒,一陣苦笑,那悵然若失之感更重了,也不明白為何惆悵,傷春悲秋的模樣著實不合適她的。
她已無從選擇。
深深呼息,勉強穩住內心的浮亂,她臉容略偏,好近地瞅著他。
“讓我加入你的計劃中,我要知道一切關于奪回‘白家寨’所作的部署,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亦側目,那雙琉璃眼如海面瀲滟金光,已無聲應允她所求,薄唇只低吐一句話!拔乙犇阌H口承諾!
小手下意識地扯緊他的臂膀,抓皺了他的衣,仿佛如此為之,才有足夠的氣力啟唇。她容顏平靜,眸底幽幽,道:“你做到你所保證的,我是你的!
“甘心情愿?”男性溫息又來騷亂她淡淡發絲。
“是。甘心情愿。”她頷首,心口的顫栗蔓延至四肢百骸,雙眸不禁嘆息般斂合。這一承諾,像是再也逃脫不開了……
無法多想,也容不得她多想,因她的唇兒已被覆住,他來勢洶洶,猛烈又深入,仿佛要糾纏她到天荒地老:誰也下放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