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寬的朱門,直接拉輛車進去綽綽有余,新主子真的好有錢喲!連門上的銅環都比她腦袋瓜子還大,好威風哦!
。『酶叩呐_階,這么高怎么跨得上去?存心欺負短腿的人嘛!
說到短腿……等等,能不能不要走那么快。克幌朐俦粊G下了……嘩!這就是石獅子嗎?感覺好像在瞪人,牠們不會一下子活過來,咬她一口吧!
對了,得趕緊把白嫩嫩的小手藏好,不能晃來晃去,徐大娘說新東家的家規甚嚴,沒點規矩的下人不僅會挨板子,餓上兩、三頓更是常有的事。
偏偏她最禁不起餓了,一餐不吃就頭昏腦脹,眼睛一花什么也記不住,說不準會忘了規矩、得罪了主子,這可不行啊,她挺喜歡這兒的。
瞧瞧……哇!哇!哇!好美的花,好高的樹,好……好大的房子……咦白色石頭,真是奇怪,這么漂亮的石子,鋪在地上讓人踩不是會臟嗎?
「妳這丫頭還在磨磨蹭蹭什么?快跟上來呀!」徐大娘回頭喚著,她可真有點擔心,這丫頭傻里傻氣的,沒個精明樣,不曉得能不能讓張管事滿意?
沒聽出徐大娘的擔憂,小身子早就蹲下,專注的拿袖口拭著白石頭,「這塊石頭有點臟,我擦干凈點!棺尠资^變灰了不好看,還是亮亮的好。
「臟?」徐大娘看著一臉圓呼呼的小丫頭翹起小圓臀趴在地上,一心一意地擦拭雨花石片上的云斑時,差點哀嘆到沒氣,「哎呀呀!妳的腦子都裝了些什么。渴迓繁緛砭褪墙o人踩的,妳擦個什么勁?還不快起來!」
「可是很臟……」白白的多好看,好像會發亮的壓扁雞蛋……想到這,她突然好想吃雞蛋喔,好想好想……她已經餓到肚子沒力氣咕嚕了,如果這石頭擦完就能吃,多好啊。
「那不是臟,那是石上的云斑,再說,臟了也不關妳的事,張管事那邊等著看妳,妳要耽擱了,到時抽上鞭可別說我沒提醒妳!箍茨强谒忠鞒龅暮,這丫頭不會又把她的手當雞膀子了吧?思及此,徐大娘這么大個還是抖了一下。
算了、算了,趕快將人帶到也算交差了,管這丫頭什么傻性子、怪肚子,五兩銀子入袋后便與她無關。
這回價錢她刻意拉高些,畢竟這丫頭在她手臂上留下的牙印子還清楚得很,也讓她荷包縮了不少,沒回本可不行。
說來當替人謀事的牙婆可不簡單,不僅要眼捷手快,一見哪有伶俐丫頭要賣就得趕緊下手,不能讓同行搶先一步。
再來更要懂得察言觀色、人脈遍布,看哪家的老爺夫人缺使喚的,第一時間就得去問想要什么性子的丫鬟奴仆,上山下海也得找來。
打她入行快三十年了,至今還沒令買方失望過,在這行也小有名氣,她打算再做個一、二十年,直到走不動為止。
可一遇到這憨傻有余、聰慧不足的丫頭,她懷疑自己這塊金字招牌就要給砸了,明明八字也合、福態像也對,但就是不夠精明。
最好是別給她惹大事,不然人家會懷疑她的信用,想想,她做完這筆生意還是換個地方住好了。
思及此,徐大娘腳下步伐益發快速,不一會,就踏進富麗堂皇的廳堂,等小丫頭喘吁吁的趕上時,她的好聽話已經說過一輪。
「妳說的是這丫頭?」語氣揚高,有些懷疑。
四十出頭,但看得出勞碌過頭的中年漢子瞇起眼,打小丫頭一進廳堂,便像挑瓷器好壞般打量著眼前略顯福態的小姑娘。
「是呀!張管事,她叫富貴,今年剛滿十五,手腳利落又勤奮,灑掃伺候更是勤快,絕對是您府上的好幫手,您要不用她真的可惜了。」徐大娘舌粲蓮花的「推銷」,不讓買主說一聲不。
背微駝的張管事點點頭。「看起來是福福氣氣,長得挺討喜的,本來是怕她動作不夠利索,但妳都這么說了,我就信妳一次!
「沒問題,她打小就做這活,不會給您惹麻煩的!剐齑竽镄挠悬c虛,但話還是得說滿。
「嗯!箯埞苁掠执蛄啃⊙绢^一會,接著壓低聲音在徐大娘耳邊問:「還記得我跟妳說的吧,找人看過八字了沒有?」
「您放心,咱富貴人如其名,是旺主興家的命格,能讓主子家多福多壽、財源滾滾,每個給富貴算命的先生都說她天生好相,自己一輩子安安順順,還能蔭得旁人沾福增壽,張管家盡管拿富貴的八字去問,我徐大娘不騙人的!
「嗯?要真這么興主,她前個主子肯放人?」他可不相信有人會把福壽往外推。
徐大娘臉色僵了一下,隨即假意嘆了口氣,「這富貴前個主子夫人善妒,宅子里不用過了十五的姑娘,要不誰會把富貴這樣的丫鬟往外推?您不曉得我也是消息夠靈通、動作夠快,不然想收留富貴的人家可是排到京城了!
金富貴撓撓耳朵,眼睛里載滿疑惑卻不敢插嘴。
有嗎?她上個主子分明是破產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拿了根繩子說要上吊,幾個人攔著都沒用,東拉西扯的沒死成……雖然后來還是死了。
但這可不是她的錯喔!他本來就要尋死了,只不過她剛好肚子餓,頭暈暈地站不住腳,不小心滑了一下,誰知大老爺身后是口井,噗通一聲便往下掉,大伙兒七手八腳將他撈起來時已斷氣了,額頭撞破一個大洞,血流滿面。
所以她說嘛,不該讓她餓肚子的!
老爺一死,所有人一瞬間都跑光了,剩下她一人守尸,還讓街坊鄰居說她忠心又善良,不僅不像其它人一樣沒良心,殺主后棄尸潛逃,還舍己賣身要幫主子下葬。
舍己賣身?沒有啊,她是肚子餓到走不出大宅,幸好徐大娘找上她,不然還不知得餓多久呢。
「得了,我知道妳很辛苦!箯埞苁虏荒蜔┑負]揮手,打斷徐大娘滔滔不絕的生意話!笇α,妳這丫頭有沒有病?手腳干不干凈?可別有什么壞毛病!
干不干凈?金富貴偷偷地將手往后藏,剛剛擦石頭時把手弄臟了,她一定要藏起來,不可以讓人看見,發現她「手腳不干凈」,要不然又得餓肚子了。
生得圓潤有肉的她沒別的癖好,就是貪嘴了些,也都怪小時候家境不好,常沒吃飽,才會養成往后追著食物跑的習慣,一見到吃的便兩眼發亮,巴不得全往嘴里塞。
久而久之食量養大了,一天三餐還不夠看,三不五時往廚房跑,主子吃剩的殘羹菜肴她照樣吃得津津有味,一掃而空連渣都不留,看傻了廚房里掌廚的大嬸。
幸好她天生討人喜歡,大伙就愛她圓圓傻傻的樣子,不管是她伺候的主子、掌廚的廚子,都滿疼惜她的,不怕她吃也有意把她養得白胖,說她就適合這樣。
不過在前任主子和找到新主子中間,她足足有半個多月沒好好吃睡,還因此瘦了……一點點……
「您大可放心,富貴這丫頭最大的長處就是忠心啊,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的她不敢多想!剐齑竽锍脧埞苁虏蛔⒁鈺r推了富貴一把,要她附和。
張管事看小丫頭點頭如搗蒜,終于松口,「行了,我信妳一回,十兩銀子夠不夠?」
底下人聰慧靈巧還不如忠心護主,老實說這丫頭他也是愈看愈順眼,不啰唆的取出銀袋掏出銀兩給徐大娘。
徐大娘一見亮晃晃的銀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貪財了,和您做生意真是爽快,下回有缺人可別忘了再找我,包管您滿意!
「去吧、去吧!箯埞苁聯]揮手,示意下人帶徐大娘出去,生意做上了,他也不想看她見錢眼開的樣子。
當然,徐大娘表面上頻彎腰答謝、說些客套話,但心里也是走得急,其實撇開富貴人傻氣,她怕給人家介紹個惹禍丫頭之外,還有些事她也沒明說。
唉~也不曉得這富貴是什么怪八字,她沒騙張管事,富貴的確能帶福蔭主,每個算命先生都這么說,偏偏還有后話,這富貴每任主子都會發達,不過發達沒多久就會破敗,接連出事,沒一個有好下場,叫人分不出她是福星還是災星。
她帶富貴進城的時候,還特意給個很有名的算命先生看過,他說富貴帶福,但也得她的主子命好到能承得住她的福氣,不然……
她想,這歐陽家是揚州首富,得天賜福,應該承得住吧?
畢竟這筆生意賺頭多,加上她先給人應好了,不辦成會壞名聲,偏偏這回又特別難找人,歐陽家要找個福氣夠大的丫鬟,她真去找了才發現自己傻了,要真是夠好命的人又怎會當人家的丫鬟?所以她好些個月才找到一個怪八字的金富貴,也只能就這么送上了。
驀地,徐大娘打了個冷顫,當下很不安,萬一這次又……呸!呸!呸!壞事去,好事來,歐陽家不會有事的……希望啦!不過她還是先搬家好了。
匆匆告退后,徐大娘喜孜孜地捧著銀子坐上馬車,不曾也不敢回過頭,而被留在廳堂的富貴還是一臉傻呼呼。
「妳叫富貴?」張管事精明的眼一瞧著圓潤的小臉,心口不自覺放軟。
嬌憨的富貴點了點頭,因為徐大娘千叮萬囑的交代過,要她少開口,免得說錯話人家不要她,所以她當真沒敢吭聲。
「真滿十五了?」他又來回打量富貴一次。
那張臉還稚氣得很,身子除了圓潤點,個頭也不高,他怕徐大娘為了賺錢騙他,雖說年歲小好教,但能做的事也少,況且這差事……不適合太小的孩子。
看她又乖巧的點頭,張管事放了心,徑自往廳堂外踏,「那跟著吧,我帶妳去見主子們。記住,歐陽家一個老爺、兩個夫人、三個少爺,平時都很好伺候,只要不犯他們的忌諱就不會受罰,了解嗎?」
忌諱?似懂非懂的富貴還是點頭,努力邁開小肥腿想追上腳長的管事大爺。
「咱們大戶人家規矩多,有些事也不是妳能過問,妳要機靈點,多做事少說話,主子說什么就做什么,妳只能順從,不能問不能拒絕,聽懂了沒?」她要去的地方,尤其更需要聽話。
張管事徑自走在前頭,也不管身后的人跟不跟得上、有沒有出聲,就照著平時的步調嘮嘮叨叨,吩咐下人們該明了自個的身份,不可犯上躁進。
直到上了蓮花池九曲回橋,他眼角往后一瞟梁上燈籠掛得正不正,這才發現身后少了個丫頭,他當下氣急敗壞地往回走,咕噥地非好好罵上一頓。
可一瞧見那丫頭像小狗似的在廚房外東嗅西聞,一副餓了很久的垂涎樣,他又心軟了,好笑又好氣。
「還不到下人用膳的時候,妳急什么急!沽髁艘蛔炜谒媸莻饞鬼。
蒸肉丸子的香氣陣陣飄來,抿著嘴的富貴一臉迫不及待,死命的盯著讓人愈端愈遠的佳肴。
「記住一件事,主子用完膳,下人才能進食,不可跟主子同桌而食,妳得在旁伺候著,妳……妳又在瞧什么?專心點,聽我說話!谷滩蛔∏昧怂念^一下,他推著她趕忙離開,怕她又往廚房走。
這丫頭比他想象的更散漫,兩眼無神像游魂似的,走三步停兩步,拐個彎就差點往池塘里栽,讓人為她捏了把冷汗,難怪方才徐大娘要滔滔不絕好話說一堆,看來他得多注意她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