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席話是故意嚇他的,其實,這幾本醫書她讀了三年,早已啃得滾瓜爛熟,只是溫故知新嘛,而且每看一次,就有新心得,有些語詞也能在一再推敲研讀下更融會貫通。
她的話等于間接承認她還沒有資格替他看病!“那么你根本不算是大夫,只是個半調子,還留在我眼前讀書做什么?代表你很用功?還是要讓我有心理準備,若我被醫死了絕對不是意外?”
這人講話很毒耶,而且他有立場趕人嗎?這是誰的屋子。∷龥]好氣的瞪他一眼,卻認命的開始收拾桌面,“我承認我未成氣候是真,但治療你的傷綽綽有余!”
“你根本是把我拿來當試驗品,包括那個老太婆在內!”她以為他是笨蛋嗎?
“就算是又如何?”雙手抱起書本,她正色道:“那也是你的命,誰教你要得罪醫婆婆?她醫術極高,任何疑難雜癥都難不倒她,別的大夫看上個把月都還治不好的病,醫婆婆不到七天就能治愈,說她是女華佗也不為過,偏偏有人瞧不起她,這叫自作自受,也叫禍從口出。”
見她丟下這一堆話就要離開,他忍不住開口叫住她,“等等!”
明天會不會下紅雨,他竟然主動叫住她?左瀠瀠笑瞇瞇的又轉回身,挑高柳眉等著他繼續說。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不能一直耗在這里!痹捳f到這里,他卻頓住了,要心高氣傲的他向人拜托——尤其是女人,他著實難以啟齒。
但赫昕生死未卜、呂杰等人一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搜尋他,他的傷一定要快好才行!咬咬牙,避開她饒富興味的打趣明眸,阿史那鷹以艱澀的口吻道:“那個——如果老太——你口中的醫婆婆那么厲害,就叫她來替我醫治吧!
什么嘛!以為他要說什么呢,真勉強!她受不了的瞟他一眼,轉身出去。
阿史那鷹先是一愣,接著怒火瞬間點燃。他第一次開口求人,這小不點竟然這么不屑!“喂!回來!我在跟你說話!左瀠瀠!該死的!給我回來!我命令你!”
左瀠瀠已經走到前廳了,他的聲音還是追著她來,她忍不住仰頭一翻白眼。
他是打算讓醫婆婆將他丟出去嗎?
將書本隨意放在椅子上后,她連忙往回走,卻聽到屋外傳來那匹駿馬的嘶鳴聲。
“好!很好,是怎樣?嫌我的麻煩不夠?”她忍不住嘟嘍。
擔心那匹烈馬會掙脫繩索,反正人又跑不了,左瀠瀠便先拿了掛在門口的油燈走出戶外,沿著石頭小徑經過梅園,走到關著馬兒的柵欄邊,卻見到那匹馬兒像發瘋似的又叫又跳,雖然這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因為今晚月圓的關系嗎?它的反應比過去都要激烈。
“你夠了喔,醫婆婆已經快要沒耐心了,安靜點!
她拿高油燈,邊叮囑邊查看繩子有沒有栓緊,眼角余光不經意瞥見放在柵欄旁的水及飼料只剩一點點。怎么這馬今日也跟屋子里的男人一樣,胃口特佳?是因為吃飽了有力氣,可以吵鬧了?
馬兒仍在叫個不停,任左瀠瀠脾氣再好,這下也要瘋了,她狠狠的瞪著它,“你乖一點,我要進屋了,還有,你再亂叫亂叫,醫婆婆火大了,也許就會拿繩子把你的馬嘴綁起來,到時候別怪我沒有警告你!”
這一說,倒奇怪,馬竟然不再發狂了,難道它真聽得懂人話嗎?左瀠瀠有些吃驚。
但下一秒——
“左瀠瀠,給我進來!”屋里男人的吼聲順著夜風又吹進她耳里,同一時間,馬兒也再度開始發狂。
但她沒有心思多想,因為她看到一向早睡的醫婆婆房內的燈亮了!
慘了!她小臉一皺,急急往屋子跑,將油燈掛回門口后就往屋里沖,差點跟走出房門的醫婆婆撞成一團。
陶家妍已經氣到不行,老臉陰沉,“你警告他,只要他再吼一聲,我馬上把他趕出去!還有第二選擇,就是毒啞他!”
“行行行!我馬上去跟他說,呃——醫婆婆,你回房睡吧!
她連忙擠出笑容目送醫婆婆回房,見房門一關,她馬上轉身,拉起裙擺,急急跑進最邊間的房間,將房門關上,就見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臉色慘白、氣喘吁吁、滿臉的汗水。
“你!該……該死的……你!在……在醫……治我之前,我建議你應該先治治自己的耳朵,看是不是聾了!”阿史那鷹快喘死,也快痛死了!可看到她進來,就算痛,也照樣朝她咆哮。
左瀠瀠被這一人一馬吵得不行,也冒火了,“那我也先警告你,一醫婆婆說只要你再吼一聲,她就把你毒!”
此話一出,阿史那鷹臉色悚地一變,雖然不想屈服在這個威脅下,但他現在的確處于任人宰割的狀況,可是他也有不平。 耙皇悄愣,我也不需要愈吼愈大聲!”他憤怒地瞪她。
“是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這位不知名又不懂得感恩的大少爺有什么事?我想要醫婆婆來醫治你可能得等到日出西山,無望了!”她的腳酸死了,索性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喘息。
這件事她不說,阿史那鷹也知道,他抿抿唇瞪著邊以袖子拭汗、臉紅紅的小不點,“你可以叫我‘鷹’。”
畢竟是陌生人,他并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身份。
她擰眉,“你是胡人?”一個人會叫“鷹”,大都是塞外之人吧,不過,她以為該叫“狼”,因為她替他洗的那塊“面幕”上,繡的是狼的圖騰。
但阿史那鷹卻答非所問,“我聽到馬兒的嘶鳴聲!蹦墙新暿呛陲S的,他不會聽錯,而且,他聽出它也被困住了!
她點頭,清澈的眼睛骨碌碌一轉,突然大嘆一聲,“老實說,那匹馬跟你真像,脾氣壞,不懂得感激,一靠近它就想咬人,簡直跟你是天生一對!”
他黑眸倏地一瞇。這個小不點,羞辱他不夠,還羞辱他的馬!“你就是故意要惹火我是不是?拐彎抹角的也要罵人!”
什么?她哪是拐彎抹角?她是直說好不好,這家伙的腦袋真的不怎么靈光!懶得理他,左瀠瀠沒說話,喉嚨又干,干脆起身替自己倒了杯水喝。
可惡!他咬牙瞠視著藐視自己的女人,本想再吼她,但一想到醫婆婆,不得不把音量放低,“我在跟你說話!”
可她只是瞄了他一眼,又慢吞吞的喝下一杯水。
見狀,阿史那鷹簡直快氣炸了。從來、從來沒人敢這樣對他!“你是啞了?說話!”
聽他緊繃的聲音好像又要吼人,左瀠瀠覺得好累喔,她忙了一天耶,不,是忙了好幾天,本以為他燒退她會比較輕松,看來,是錯了!
她無奈的放下茶杯,回身看那張冷硬的臉,“醫婆婆總說‘雄辯是銀,沉默是金’,我呢,應該閉嘴才是,可是——”她像個小大人似的教訓起他,“你這種人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習慣命令人的天之驕子,每個人都該對你奉承阿諛——”
“你沒資格評論我,你并不認識我——”
她搖搖頭,“也許,但我是大夫,不只看病也看心。”
“你算哪門子的大夫?說的字字句句全入不了病人的耳,我得慶幸我沒有中毒,不然,一再的怒火攻心,早就毒發身亡了!”他嗤之以鼻。
竟然把她批評成這樣?欺負她年紀小嗎?也不看看現在是誰躺著誰站著,簡直是氣死人了!
左瀠瀠俏臉一沉,“我說你這種人很可憐,因為我可以想像在你身旁的人八成都對你‘欺惡揚善’,所以你才會這么目中無人、自以為是,若不是姑娘我天生慈悲,我就把你丟出去自生自滅,也好過讓你在這里大肆批評我!”
她長這么大,他是第一個真正惹她生氣的人!
“哼!如果不是受這么重的傷,我也想早點離開,而不是躺在這里頻頻讓你羞辱!”他咬牙駁斥。
“你最好說到做到!”回應阿史那鷹的是一聲“砰”的甩門聲。
這該死的小不點,當哪門子的大夫?脾氣與他相比,根本毫不遜色!阿史那鷹沒好氣的想。
但一門之隔的左瀠瀠對自己的甩門動作可是后悔極了,她緊盯著另一邊的房門,暗念阿彌陀佛,就擔心醫婆婆又開門出來,要把鷹丟出去或毒啞他。
“呼——”等了半晌,她才吐了一口長長的氣兒。好在,門沒開,但她相信醫婆婆一定聽見了這聲關門聲。
只是,她是怎么回事?鷹那家伙看來年紀比她大,傲慢又狂妄,她干啥擔心醫婆婆會對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