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對柳宛宛始終不待見,她死了,親王便算解脫不是?只不過,”她笑咪咪的以指輕刮他俊秀的臉龐,“她暫時還不能死,你現在就回府安撫她,逼她吃點東西!
為了未來到手的權勢,單岳勛沒有異議,他隨即乘坐馬車下山,回到王府后,他立即喚來管事,詢問柳宛宛的病情。
管事一楞,從來只將王妃當不存在的主子竟然會主動問起王妃的病情?
“楞著干啥?還不說!”
單岳勛喝斥一聲后,腳步未歇的邊走邊聽著府中管事向他說明,王妃一開始是沒有食欲,但還有餓的感覺,但這陣子下來,餓的感覺不僅沒了,看到食物還會作惡,廚房已經努力的想法子變花樣,但王妃吃不下,只一直干嘔,他們也請大夫或太醫來看過了,但一樣沒轍。
單岳勛沉吟的點點頭后,一腳走進充滿藥味且無聲的房間,看到穿著一身白絹衣的妻子背對著門口躺在貴妃椅上,張眼凝睇著雕紋花窗外的院中景致。
他朝她走近,“王妃怎么不吃東西?”
他的聲音一起,柳宛宛身子一震,難以置信的轉過身來,再撐著身子坐起身來,但同樣令單岳勛難以相信的是她的削瘦與虛弱。
“終于有時間來看我?”她悲涼的說,面容不見喜悅,她的心早死了。
“王妃怎么如此說?”他難掩心虛,曾經如花一般的樣貌此時不僅不見,一張臉蒼白如紙。
“你一直都很忙。”淚水再度跌落眼眶,口氣中無法平息的怨慰日夜糾纏,她吃不下也睡不著,尤其在那天花宴,看到皇太后雍容美麗的膾,那是偷走她丈夫的愛而容光煥發的臉龐,讓她更恨。
單岳勛抿抿唇,“我陪你吃一點吧!彼仡^看著桌上一看就不曾動過的早膳。
她孱弱的搖搖頭,“不吃了。”
他回頭吩咐丫鬟拿碗粥跟湯匙過來,他接過手,丫鬟也立即搬了張椅子,讓他坐在主子面前,得以親自喂她。
柳宛宛淚眼朦眬的看著他,心里的怨慰更深了,“這算什么?成親后,王爺不是不知道我常常黯然垂首,也看到我臉上的落寞愁苦,卻都無視,寧可陪太后——對,不管外界嘲笑,也不在乎身為你妻子的我心里的痛,可現在怎么了?太后不要你了嗎?”
他抿緊唇,直覺的想起身走人,但一想到太后的計劃,他勉強擠出笑容,“爺不過是太后的玩物,爺只是明白了這事兒,你吃吧!
他溫柔的舀了點粥到她唇邊,她微微顫抖的張唇,吃了些,但不過幾口,她就難受的開始作嘔,胃部一陣陣痙攣,吃的幾口粥全吐到單岳勛身上。,
“該死的,你臟死了!”他丟掉手上的粥跟湯匙,甩著衣服,咒罵出聲。
見他一臉嫌惡,柳宛宛哭了,雙手抱著肚子又往前嘔了,然后,看著她的丈夫急急轉身令下人備水讓他梳洗,大步的離開她的房間。
“主子,你沒事吧,我去叫大夫……”丫鬟一邊哭一邊拿帕子擦拭她的嘴。
她怎么可能沒事?她好怨、好氣'好恨,心口更是劇烈的疼痛收縮著,淚一串串、一串串的滾落眼眶……
梅城桓賞給鄭正彤的一巴掌,鄭芷彤火大了兩天仍怒氣難消,于是萬分委屈的一狀告到太后那里去。
“相爺寵傅雨柔那女人已寵得無法無天,我不過甩了她一巴掌,他卻回了這巴掌——”她刻意抹了淡妝,讓右臉頰的紅腫清楚可見,再哭了出來。
皇太后臉色陰沉,她不是不知道梅城桓怎么對鄭芷彤的,但她對鄭芷彤也是失望,食色性也,尤其男人更好色,她卻無法勾引梅城桓,將他收服。
“姑姑,你一定要替我出氣啊,傅雨柔現在完全沒將我放在眼里,還讓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也刻意忽視我,宴會名單上只有她,她還行醫,女子行醫是不入流的,不就是個醫女,但那些人卻個個將她當成寶……”
鄭芷彤淚如雨下的發泄一肚子怨氣,卻愈說愈多,欲罷不能。
“好了,哀家都知道了!被侍舐牭蕉涠家哿耍忠粨],“來人,擺駕,哀家要走一趟相爺府。”
鄭芷彤一臉大喜,急急拭淚。
只是,當她跟太后同乘轎子,在太監、宮女的隨侍下,浩浩蕩蕩的抵達相府大門,還趾高氣揚的刻意讓管事去通報太后駕到時,在看到來到門前迎接的四人,她也不禁愣住了。
除了傅雨柔母女外,近半個月來,根本見不到人的梅城桓也在,他身邊還站著她最討厭的羅靖磊。
皇太后也沒料到忙得不可開交的梅城桓也在,臉色略僵,但一行人請安行禮后,她也不得不挽著鄭芷彤一起走進相府,而她身后隨侍的嬤嬤、宮女、太監則忙著向相爺等人哈腰行禮。
一行人隨即進入廳堂,皇太后坐下后,就有小廝送上冷熱適中的好茶,不過,她的目光落到鄭芷彤身上,而鄭芷彤也無言。
看來,梅城桓等四人并不是因為太后的到來,才一起到大門迎接,他們早聚一會兒了,這鋪著絲絨墊布的圓桌上,擺放著各式精致小巧茶點、茶香裊裊,個人茶盤上有幾塊吃了幾口的糕點——
皇太后的目光落在梅城桓身上,容貌俊美的他一襲云鳳赤羅盤領窄袖袍服,傅雨柔在他身邊靜靜站立,一身淡紫輕絲裙服,裙邊繡上含苞木蓮,再加上一張俏臉兒出塵脫俗,臉頰早不見巴掌印,粉粉嫩嫩的,相當誘人,就連她牽著手的淳淳也是美得像個小仙女。
她的目光再回到站在自己身邊的鄭芷彤,一雙美目又妒又火的,再加上臉上的瘀青紅腫,還穿一身大紅銷金牡丹綢緞,怎么跟清麗不俗的傅雨柔比?
她在心里輕嘆一聲,看向梅城桓,“沒想到相爺跟靖遠侯這么閑,不必輔佐幼帝國事?”她還是忍不住出聲嘲諷。
“臣只是喘口氣,不過,太后突然光臨寒舍,令臣這兒蓬蓽生輝,不知太后所為何來?”梅城桓站在一旁,態度不卑不亢。
“這不清楚嗎?夫人半張臉又紅又腫,還緊挨著太后,嘖嘖,相爺,你麻煩大了!绷_靖磊也是朝中不怕妖后的唯二,他的父親是先帝的義兄,與先帝曾在戰場上患難與共,后來羅靖磊的父親舍命救了先帝,除了換來羅家后代子孫的榮華,還有一塊亮晶晶的御賜免死金牌呢。
皇太后臉色一繃,正要開口說話——
“不知太后前來,老太婆有失遠迎,失禮了!
一個低啞的嗓音突然響起。
梅城桓跟羅靖磊立即看向聲音來處,驚訝的看著齊氏在何嬤嬤的隨侍下,走進廳堂,依禮向皇太后福身。
傅雨柔也不由得一楞,就她住進相府至今,齊氏不曾離開所居的院落,僅有上回帶淳淳到銀松齋那次,而且,剛剛管家來報太后到訪時,梅城桓也沒讓人去通知齊氏,那——齊氏是刻意出來見太后的?
皇太后一見滿頭霜發但仍見雍容的老夫人,連忙起身,“太夫人言重,就哀家所知,太夫人常年茹素拜佛,不見來客多年,怎么哀家只是來走走,卻驚動到太夫人了!
皇太后客氣的讓齊氏與自己同坐,一張臉笑得好不尷尬,要知道她雖貴為太后,但以齊氏母族與皇室的關系,她還得尊敬齊氏多一些。
原本走這一趟,一來是為了護短,替鄭芷彤出一口氣外,也想讓近日鋒頭太健的傅雨柔吃點苦頭,殺殺她的氣焰,但如今——梅城桓在、羅靖磊在,現在連齊氏也現身,她還能做什么?
鄭芷彤也生氣了,她不懂,怎么連總是待在自己宅院的齊氏也到廳堂來了?難道是要護著傅雨柔她們?
齊氏一聽到太后跟著鄭芷彤過來,馬上就意識到是為了孫子甩了孫媳婦的那一巴掌,她擔心太后不敢拿孫子開刀,藉什么名義讓傅雨柔母女進宮算帳,這一心急,沒多想,就趕來廳堂了。
淳淳的身分,她雖然還無法確定是太子遺孤,但她身上有龍紋胎記是真,她一定要護住她,絕不能讓她出事。
這一時之間,廳堂內的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四周變得靜悄悄。
羅靖磊挑起濃眉,好笑的眸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旁人不知,他可知道好友對傅雨柔被掌摑一事有多么冒火兒,那些他安排在她身邊的丫鬟、暗衛全被他狠狠的怒罵一頓。
因此好友打算親自來保護自己的女人,派了暗衛日夜盯緊鄭芷彤,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用最快的速度聯系上他,他會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傅雨柔身邊。
所以,當太后要太監備轎到相府時,同在宮中的他們同時得到了,梅城桓二話不說策馬回府,那十萬火急的模樣,讓他忍不住也跟著策馬追上——看戲。
那時淳淳母女正從外頭買了茶點要去找齊氏,好友立即攔阻,就在廳堂吃茶聊天,等著太后的到來。
梅城桓的脾氣一直很暴躁,但在認識傅雨柔后,不得不變得好脾氣一些,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其他人在他眼前沉思不語。
“太后累了,就回宮睡,臣等一群人等著太后說話,也等到困了。”他沒好氣的丟出話來。
羅靖磊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
太后臉色丕變,齊氏連忙看了孫子一眼,雖然她對皇太后失婦道,淫亂宮闈一事也無法茍同,但表面功夫還是得做,“相爺不得無禮!
齊氏看來溫和,但不失威嚴,她開口與太后寒暄一番,但聊沒幾句,也無話可聊,皇太后的目光就落在粉雕玉琢的淳淳身上,“這是太夫人的曾孫女,叫淳淳是吧?”
齊氏笑笑點頭,示意淳淳走到她身邊。
淳淳走過來,大方的向兩位長輩行禮。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行禮如儀,不比世族閨女遜色,”皇太后笑咪咪的看向鄭芷彤,“你把這孩子教得真好!
鄭芷彤臉色漲紅,咬牙道:“姑姑,淳淳并未養在我身邊,她一直都是跟著柔妹妹的!
“是嗎?”她隨即看向傅雨柔。
傅雨柔連忙上前行禮,“稟太后娘娘,雨柔生淳淳時,相爺已是個大將軍,雖然我與淳淳留在邊城,但是,雨柔深知淳淳的身分比雨柔要嬌貴,在教養上,不敢輕慢!
皇太后略微沉吟一會兒后,突然看了一旁的淳淳笑道:“小丫頭真乖巧,邊城那里生活很辛苦吧?你在邊城見到自己的爹,是不是開心極了?”
在場幾人臉色微變,正想制止淳淳回答時,就見她嬌憨開口,“是啊,邊城沒京城熱鬧,那里有好多士兵呢,我跟娘在那里住很久,只是,我出生后一直沒見過爹,是娘帶我進京后,才第一次見到爹,不曾在邊城見過呢!
不少人暗暗吁了口氣,傅雨柔更是微笑的看著她,太后想從孩子口中套話,找破綻,看來得失望了。
皇太后的確失望,她總覺得傅雨柔母女出現的時間點有問題,但眼下,她還想做另一件事,“這孩子看來聰明伶俐,芷掛怎么說都是相爺的正室,也清楚世家規矩,讓她帶淳淳,對孩子日后結交貴女也比較好,太夫人,你說是不是?”
傅雨柔心頭一震,擔心的看向齊氏,她的手立即被一只寬厚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直覺的低頭看著交握的手,再抬頭看向梅城桓,他深邃黑眸無言的傳遞要她不必擔心的訊息。
是啊,他肯定不會答應的,她心一定,頓時放心許多,只是——交握的手,她自然也不能甩開,現下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他們……但,她誠實點說,她并不討厭他牽她的手,即使這樣的感覺是不對的!
“太后說得有理,只是,剛剛太后也說了,這孩子行禮如儀,不比世族閨女遜色,還贊雨柔把這孩子教得真好,”齊氏仍是溫和有禮的模樣,“既然太后都贊嘆不已,老太婆怎么舍得換人來教淳淳呢?”
“你——”皇太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偏偏又是被自己的話堵住嘴巴,再加上說話的又是輩分尊貴的齊氏,她什么都無法再說,只能繃著一張臉,將右手上貴重的一只手鐲送給小娃兒當見面禮后,就離開了。
靠山一走,鄭芷彤哪還有戲可唱?尤其在場除了淳淳之外,每雙眼睛都在嘲笑她,她只能又悶又氣的回自己的院子。
討厭的女人一走,梅城桓也放開傅雨柔的手,再看著祖母,拱手行禮贊嘆,“沒想到祖母說話如此犀利!
齊氏忍不住笑了出來,“行了,祖母沒說,你也不會答應的,但太后對我仍得敬上三分,不好爭辯!
“謝謝祖母!备涤耆崾钦嫘母兄x,要是祖母應了太后,她真不知該怎么辦?
“我有些累了,淳淳陪曾奶奶回屋子去!
齊氏笑笑的牽著淳淳回院子了。
羅靖磊走到傅雨柔面前,嘴角噙著笑意,“傅雨柔,做人要公平,你也該謝謝相爺,我當他的朋友那么久,可沒見過他火燒屁股似的策馬狂奔——”
“別說了!我宮中還有事,先走了!彼D身大步就出去。
大相爺的臉皮愈來愈!羅靖磊嘴角更彎了,“是啊,皇上一定被我跟相爺這急匆匆離宮之舉給弄迷糊了,現在得趕回宮中繼續議國事,唉,誰言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傅雨柔,你真強!彼溥涞恼f了這句話,也隨即離開。
傅雨柔回到銀松齋,坐在窗前,看著園里的百花,仔細想著羅靖磊的話,大概猜到梅城桓是知道太后要來相府,才急急返回,自然是為了保護她。
這份心意,她絕對是感動的,但她不能接受這份感情啊,即使她也在淪陷中,只是她仍是理性的,她若是沒有機會恢復身分,依地位與出身,她永遠也只能當一名妾,可她不愿意,不愿屈就,不愿與他人分享一個丈夫。
既然這份感情注定沒有結果,她只能努力壓抑再壓抑,努力切割從情非得已到情不自禁的種種悸動。
另一邊,皇太后雖是憋著一肚子怒火回到皇宮,但一路上,她也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所以途中就派人去請單親王入宮。
在她回到寢宮不久,單岳勛也隨即到達,她讓奴仆全退出寢宮后,先問了柳宛宛可有進食?
“這兩天勉強吃了一點!彼麤]好氣的回答,柳宛宛第一天吐了他一身,這一連兩天,他耐著性子又喂她,她卻神情戒備,也許以為他是想毒殺她呢。
皇太后點點頭,再說出心里的懷疑,“梅城桓也許真的中了狼蛛毒!
見他蹙眉,她繼而道出,梅城桓縱橫沙場多年,不曾聽過他貪好女色,就這么巧,突然冒出個疼寵的妾,還有了孩子,而這個妾,還剛好是個軍醫之女?若說是個蒙古大夫也就罷了,但近月來,貴族圈里對她的醫術是贊譽有加。
“有什么身分比把一個醫女偽裝成自己的妾,天天替自己治毒又能不被外界懷疑更適合?”她問。
“梅城桓有沒有中毒,找潘伯彥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我們都知道他是他南下隨行的大夫。”單岳勛說得直接。
她臉色一變,冷聲道:“單親王,哀家第一次覺得你不是聰明人,梅城桓裝病離京查案子,知情者有幾人?能知他有沒有中毒的又有幾人?你找潘伯彥來問,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面對皇太后冷峻的神情,單岳動的臉色也難看。
她的口氣益發嚴厲,“你用用腦子,你的人說他在南城中毒,以狼蛛毒來說,沒有及時處理,不可能活著!
“我知道了,我會派人至南城及附近城鎮都查查。”他悶悶的說。
她點點頭,揮揮手,“就這樣吧!彼硨χ查阶呷。
單岳勛心情也不好,如今;逝商ь^,太后黨不少朝臣已向他施壓,長此下去,他們可能得換邊站,畢竟太后會老,幼帝會長大。
但他的祖字輩也是開國元老,他也想嘗嘗號令天下的滋味,而他的機會只能靠太后……
思緒至此,他虛偽一笑,走到皇太后身后,“兩天沒嘗到你的滋味——”他炙熱的氣息吐在她敏感的耳后,沒想到,她竟上前一步,再轉回頭看他。
“哀家沒心情,你回去吧。”
這該死的妖婦,要他呼之則來,揮之則走,他氣呼呼的甩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