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寂寂。
雨林里的夜,黑得嚇人。
她可以聞到青草與泥和腐葉的味道混在一起,偶而還會聽見小小的蟲鳴,但不知為何,那連著幾天幾夜,忽遠忽近的槍響和爆炸聲都不見了。
可這么安靜,反而讓小滿有些心驚。
是身前男人的存在,才教她不至于慌得亂了手腳。
白天時,她睡睡醒醒的,在惡夢中掙扎,可每次驚醒,他總也會在,抱著她,看著她,哄著她,對她微笑。
一次又一次,她漸漸的越來越安心。
幾個小時后,她真的完全睡翻過去,再醒來天已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在這里,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貼著她的胸口,慢慢的跳。
她不敢相信自己在這危險的處境之中,竟然還能睡著,可她真的睡著了,睡了好幾個小時。
是因為他,她知道。
夜很黑,她縮在他懷里,卻莫名心安。
這真是一點邏輯也沒有,先別提他說的瘋狂獵人游戲,光是想起史卡利那骷髏男正到處在找她,她就應該要嚇得半死。
但是當她躺在這里,和他一起蜷縮在寂靜的黑暗之中,感覺好像全世界都被擋在他強壯的臂彎之外。
她靜靜的躺著,聽著兩人的呼吸,撫著他的心跳,他溫暖的皮膚。
驀地,她感覺到他硬了起來。
這一秒,意識到,他一直醒著。
心跳,漏了一拍。
她應該要停下來,這時機、這地點,一點都不恰當。
可是,他感覺起來好溫暖,聞起來好舒服,她不自禁的又貼得更近,幾乎像是在磨蹭他。
他低下頭來,溫熱的呼吸撫過她的臉。
她昂首,看不清他,卻仍感覺到他正在看她。
胸中的心,急急的跳著。
她不該這么做,可她無法控制自己。
她想要,需要,感覺更多。
黑暗中,小滿緩緩抬手撫摸著他結實的胸膛,感覺他也加速的心跳,不能自已的,她撫著他的鎖骨,小手慢慢往上,探向他粗壯的脖頸,張嘴舔吻他頸上的脈動。
他深吸了口氣,側過頭來,親吻她的臉,她的唇。
她能感覺到他的大手滑到了她的腰上,再往下撫摸著她的臀,她的大腿,讓她的腿跨到他身上。
然后他探了進來,她輕顫瑟縮著,在他唇邊悄悄抽了一口氣。
他舔吻著她的唇瓣,捧握著她的臀,慢慢的、慢慢的和她廝磨著。
她攀著他,唇微啟,無聲輕喘。
他的肌肉緊繃,皮膚既熱且燙,動作卻無比徐緩而溫柔。
這感覺很好,他感覺很好,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淚水,不由自主的再次涌現。
她都不知自己為何會流淚,但他捧著她的臉,吻去了她的淚。
他用他的身體無聲安慰著她,那百般的溫柔透過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手指,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一舉一動,傳達過來。
他一直忍著,強忍著,直到她再無法承受,只能緊緊貼著他,抱著他,顫抖地越過了那感官的極限,然后他才釋放了自己。
暗夜里,一切都好安靜,只有她和他的心跳與呼吸在回蕩。
他擁抱著她,讓心貼著心。
他一句話也沒說,她也沒有。
她靜靜的環抱著身前的男人,和他躺在一起,聽著風吹,聽著蟲鳴。過去幾天在她腳下分崩離析的世界,莫名再次安定了下來。
有那么片刻,一切的紛擾彷佛遠在千里之外。
然后,他松開了手,退了開來。
她微怔抬眼,看見他的臉近在眼前,他嘴角禽著教人心動的溫柔微笑,指指她身后,示意她轉身。
她翻過身來,才發現她能看見他,是因為有一束月光,斜斜的穿透了林葉,灑落在中間的草地上。
只是一束淡淡的月光,但它將世界照亮。
空地里的青草如茵,垂落的藤蔓如翠綠珠簾,每一片小巧的青草綠葉上的水珠都因此亮了起來,它們反射著月光,讓整個空間,閃閃發亮。
眼前的景色,如夢似幻,美得不可思議。
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之前逼得她快要崩潰的同一座雨林。
身后的男人伸手重新將她環抱拉回懷中,貼在她身后,大手覆在她的心口。
情不自禁的,她抬手覆著他的手,感覺淚濕眼眶。
他低頭親吻她的發,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和她一起看著那束月光,緩緩輕移。
每當微風溜過,光影就會跟著變幻,讓水珠閃耀著,有些因風落下,像透明的水晶落地,有些仍留在葉子上輕晃散發著不同的光彩。
人的一生中,總有些片刻,有些風景,一輩子都會記得。
她知道眼前這一幕就是,那個她將來回想起這恐怖的遭遇時,也會同時想起的美好片刻。
月華淡淡,悄移,然后又慢慢消失了。
世界再次暗了下來,可她知道她不會忘記那不可思議的風景。
他讓她看到的景色,讓她知道的美好,奇異的給了她勇氣!赴⑻摹!
「嗯?」
她深吸了口氣,轉過身來,面對他。
黑暗中,眼前的男人再次只剩下不明的輪廓!改惚仨殠胰ツ亲竦!
這女人睡著前,提過同樣的事,他摸摸她的小臉,提醒她。
「你知道,他們已經發現它的位置了!
「我知道!顾c點頭,啞聲道:「他們會找到那里,是因為我,是我幫他們標出了幾個可能的地點。這幾天史卡利帶著我一個一個排除了其他地方,東邊那個點,是剩下幾個最有可能的地方,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么,那些獵人都跑去了,史卡利非常憤怒,他怕那座神殿會被發現、被毀壞,那接二連三的爆炸讓他氣壞了,我聽到他打電話阻止某些人轟炸那地方!
他笑了出來,「欸,我想對方辦不到!埂改阍趺粗溃俊顾€。
「因為爆炸是我搞出來的!顾χf:「不是那些獵人和玩家!顾徽,想起他說神殿入口被炸壞的事。
「你昨晚在那里?」「嗯,我在那!顾c頭。
「老天……」小滿心頭一驚,不自覺慌亂的伸手摸索著他的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好嗎?受傷了嗎?你怎不早說?」
他低頭抵著她的額,抓握住她驚慌的小手,笑了。
「我沒事,爆炸是我安排的,都在我的計算之中,而且我要是受了傷,還能扛著你到處跑,對你毛手毛腳嗎?」
也對。
這話讓她小臉羞紅,但也因此鎮定了下來,卻還是難以想像他怎能從那么驚天動地的爆炸中生存下來。
無論如何,至少他人還好好的,好手好腳的。
他親親她的鼻子,輕描淡寫的問:「史卡利是哪個?是不是臉頰凹陷,長得像骷髏頭的那個?」
「對!剐M沒多想,只告訴他:「他們綁架我,就是想找到這座神殿,或許還有下一座,但是這些神殿不是重點,我看過海恩的研究資料,我認為他們想找的,是在神殿里的東西!
「噢,如果是那個,」他開心的輕笑:「我猜那死骷髏頭也要失望了!
「為什么?」話一出口,她就領悟了過來,他提過入口被炸壞了!改氵M去過?你拿走了嗎?東西在你這?」
「不在我這,我讓人送出去了!顾嬖V她:「所以,如果你是想找神殿里祭祀的主體,你不需要再去那里!
「我不是要找那東西,不是說它不重要,但我想去神殿,是因為我需要看看那地方!
「為什么?」
她舔了舔乾澀的唇,悄聲道:「這些神殿不止一座,你知道吧?」
他知道,然后領悟過來,「你想找到下一座?」
「如果有下一座的話,我可以……應該能找到,但我需要到現場去!辜幢阍谡f出口的現在,她還是覺得自己瘋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拐f真的,她很害怕,還是很害怕,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對的事,小滿深吸口氣,心跳飛快的說:「它是圓形的球狀物,對不對?你拿到的那個祭祀主體!
耿念棠一怔,看著眼前緊張的小女人!改阍趺粗?」
「我看過海恩的紀錄影片,他們把拍到那些主體的所有片段都剪掉了,但是神殿里大部分的纏繞之蛇或銜尾蛇都描述它們追逐著一顆球,或環繞著一顆球,特別是在主殿之中的,更是如此。我本來以為那是太陽或月亮,后來發現那不是。那是主要被祭祀守護的主體,而且我認為,它們一共有十二個!
她緊握著他的手,說得又急又快:「銜尾蛇自古以來就是鏈金術士的符號,纏繞之蛇在各地神話傳說中都有出現過,我認為史卡利在收集它們,這些人尋找神殿,就是為了收集那些被祭祀的主體。我找到了其中六座神殿的座標,這里是第七座,但在這之前那些人或許曾找到過其他座神殿!
小滿臉色蒼白,手微抖、唇微顫的道:「那些人,那個人,他們不正常,不管他們在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會是什么好事。我不能讓這件事發生,你懂嗎?是我給的座標,是我找到這些神殿的,我不能讓他們收集到全部的東西,我不能……我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盡力多畫出幾個地點……」
聽到這里,他才赫然發現一件事!改氵@幾天一直在試圖拖延時間嗎?」
小滿點頭,含淚啞聲道:「如果他們拿那些東西做了什么,那會變成是我的錯。你懂嗎?會是我的錯。我需要去神殿里看看,我必須比他們更早找到下一座神殿。」
看著眼前的小女人,他只覺心口緊縮。
「你知道,雖然我把入口炸了,但只要靠近,就能看見那些人工斧鑿的痕跡,現在那里八成已經被那叫史卡利的骷髏男的人包圍占據了,就算是這樣,你還要去嗎?」
想到史卡利和那些可怕的獵人,她不自禁微顚。
說真的,她很想逃走,跑得越遠越好,可是——
「我研究這些纏繞之蛇和圖騰很多年了,你知道它們有些已經存在上萬年了嗎?」她深吸口氣,告訴他:「這些神廟、神殿,不是我們所知的文明,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一時說不清楚,但如果我能進去那座神殿,或許能看得更明白。你說入口被炸掉了,對吧?我認為他們重新挖掘入口還需要一點時間,那些神殿通常不會只有一個出入口,只要我知道大概的地點,我可以設法找到其他入口,在他們挖通之前,到里面看看!
耿念棠看著她,他能清楚感覺到她的害怕,她甚至不自覺又微微顫抖起來,但她還是堅持要去。
他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然后他知道這就是為何當初她會吸引他的原因。
她很勇敢,聰明又勇敢,她知道什么是對的事。
知道一件事是對的,和真的敢去做一件對的事,這完全是兩回事。
可這女人比誰都還清楚明白回去要面對什么,她并不只是一時沖動,她想過了,她還是要去做。
做對的事。
雖然他其實比較想把她快點帶出這個地方,遠離這些獵人,可他也很清楚,她是對的。
他親眼看過其中幾座神殿,這一座他更是比誰都還要早進去。
他見過那被祭祀的主體。
那顆小小的球。
他偷走了它,因為即便當時他不曉得前因后果,也很清楚那就是他們在找的東西,那些狩獵游戲的幕后主使者真正想找的東西。
當他看見那顆球時,他和她有同樣不祥的預感,那是他偷它的最主要原因。
暗夜中,他伸手撫著她蒼白的小臉,告訴她。「好,我帶你去!
她沒有因此放松下來,只是更加握緊了他的手。
「別緊張。」他親了她的額頭一下,微笑開口:「你甚至不需要花時間尋
找另一個入口,我知道它在哪!
小滿一愣,「你知道?」
「沒錯,我知道!顾χ穆暤溃骸刚业侥阒,我才剛從那里出來呢!
明月在云中忽隱忽現。
小滿穿上了自己的衣物,在他的帶領下,小心翼翼的穿越黑暗的雨林。她本來想再穿上大白,但他告訴她那太顯眼了,所以她小心的把它再次收折好,收到口袋里。
要在這漆黑的森林里走路,比待在原地讓她更加驚慌,至少縮在那里時,有任何動靜她都聽得到,可是在移動時,她真的覺得她踩下的每一步,都發出好大的聲音,嚓嚓沙沙的,聽起來活像有一百分貝,讓她一路上都心驚膽顫的,聽到任何聲音都嚇得要死,雖然有大部分聲音都是她自己發出來的,她還
是有如驚弓之鳥。
然后,她開始覺得現在如果來場大雷雨就好了,至少雨聲和雷聲會掩蓋掉所有聲音,至少是她發出來的聲音。
偏偏天公不作美,天上是有云層,但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要下雨的意思。讓人意外的是,一路上兩人竟然沒有遇見其他人,倒是曾看見幾架空拍機從空中飛過。
每次它們還沒靠近,他就會先發現,拉著她躲到一旁樹影里,等它們飛過去。
有一次,她還踩到一個被破壞的監視攝影機。
那東西嚇了她一跳,然后她抬頭注意看才發現有不少樹上被架設了這些東西,只是它們大多都被破壞掉了。
他輕捏她的小手,她回神看見他對著她賊笑。
「你弄的?」她悄悄問。
「我不喜歡被人偷看。」他笑著挑眉,「而且破壞這些王八蛋的昂貴設備,讓我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她無言,卻發現自己揚起嘴角,心情莫名的放松了些。
沒有多久,小滿就發現,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在這漆黑的雨林里熟門熟路的,即便沒有指南針,還是能辨識方向。
當他帶著氣喘吁吁的她爬上一處地勢較高的山坡,指著幾天前她才待過的其中一處營區,告訴她那里已經被廢棄時,她才意識到,他會這么熟悉,是因為他真的到過這些地方。
那處營區被燒掉了,旁邊還有一個被炸出來的大洞。
她會認得那里,是因為那是她標出來的其中一處可能的地點,但她離開時,這營區還好好的。
一架空拍機亮著紅燈飛過,他迅速將她拉到暗影里,用自己的身體遮住她。
她的衣服是白色的,即便已經被弄葬了,還是有些顯眼,但他的背心是灰黑色的,皮膚顏色也深,他完完全全的遮擋住她,緊貼著她,讓兩人就像是黝黑樹干的一部分。
除了眼前的男人,她幾乎什么也看不到,直到空拍機往左邊飛離,她轉頭看去,才從他的手臂上方看見它朝著一處夜空明亮的方向飛去。
一開始,小滿無法理解那里的天空為何比較亮,然后才意識到,那里的云層比較亮,是因為云層下方的地面有燈。
那地方燈火通明,讓那邊層層的雨林樹冠從這里看去非常明顯。
在那明亮夜空下方的地勢,比附近都還要高,幾乎和兩人所站的山坡差不多高,他們和那里之間又被炸出一個大洞,視線幾乎沒有遮擋,以至于剛發現這件事時,她反射性的想蹲下來,想藉灌木叢擋住自己,怕那空拍機有三百六十度的攝影鏡頭,但他阻止了她。
「別動!顾穆曊f。
她忍住想蹲下朝反方向狂奔的沖動,心跳飛快的看著那漸漸遠去的空拍機。
她一直很怕那空拍機突然折返,可它只是直直的往前飛向那明亮的樹叢,
她注意到有好幾架空拍機都在夜空中飛往同一個地方,但有一些在半途就停了下來,不知為何只是停懸在空中。
驀地,她看見了探照燈的光束掃過云層,下一秒,那幾架停在空中的空拍機忽然在同一秒,一起從空中墜落。
她沒有聽到槍聲,它們就這樣失去了電力,原本亮著的紅燈全都消失,毫無預警的往下掉進樹冠之中。
小滿心頭一跳,忽然間領悟過來。
「就是那里,對不對?」她口乾舌燥的說:「神殿的入口!
「對!箍粗h方將近兩公里之外的燈火通明處,他確認道:「就是那里,所以他們才不讓那些玩家的空拍機過去,不過那邊大半都塌了!
「但史卡利不想冒險被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嗯!顾⒅沁h方的空拍機,道:「他大概是在空中設下了封鎖線,權限不夠的玩家,空拍機要是太靠近就會被奪走電力!惯@件事證明了他的想法,那些玩家和這場狩獵游戲,只是整件事的冰山一角。
小滿看著那少數繼續往前飛的空拍機,和那往空中來回掃動的探照燈,緊張的悄聲問:「你認為他們要花多久才能挖通?」
「如果用大型機具和炸藥,或許不用太久。」
「他們不會用炸藥。」她告訴他:「史卡利怕傷到神殿,他需要所有的線索來找到下一處座標!
他聞言,笑了。
「那他有得挖了,下面的地道至少塌了三百公尺!
這是個好消息,那給了她更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