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凡憤恨的踭大了眼看著阮靖和沐晴兒,顫抖的手指向他們。他不甘心!因為一時大意而讓自己中計,他不甘心就這么死了,一口血不能控制的沖出口,意識漸漸模糊,手無力的垂下。
阮靖下意識的擋住沐晴兒看向易天凡的視線,他一眼就看出,躺在軟榻上的易天凡已經失了氣息,他睜大著眼,想來是不甘心就這么死了。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到今日卻眼睜睜看他中毒身亡,走上絕路,阮靖心中情緒復雜,很難用三言兩語形容。
他低頭看著一臉平靜的沐晴兒,輕聲的告訴她,“他死了!彼е氖治⑽⒁痪o。
沐晴兒不是狠心的人,但是這個人害她奶娘和兩個弟弟慘死,她無法同情他!熬瓦@么死了,”她冷冷的開口,“還真是便宜他了!”
皇帝有些失神的坐在一旁,沒料到原是場歡天喜地的狩獵,最后竟是落得兩個皇子,一死一傷。
“說!”皇帝突然回過神,勃然大怒,“是誰指使你殺了我兩位皇兒?”沐晴兒可以感覺阮靖的身子-僵。
她拉了拉阮靖的衣襟,阮靖會意的放她下來,但怕她支撐不住,也跟她一起跪下,讓她能依靠他。
“民女沐晴兒,本是一名低賤的乞兒,承蒙將軍不棄,迎娶為妻,但因頑劣不冥,有失家風,被將軍休離!”沐晴兒直視著皇帝,輕聲的說,“民女頓失所依,便只身來到京城,卻意外在客棧投宿時聽到傳言,說三皇子打算趁著狩獵之際殺了太子。民女想到將軍向來忠心為國,若太子真的遇險,將軍一定會為此事煩憂,將軍之前待民女恩重如山,是民女沒福氣與將軍相守,但民女真的不想見將軍為此事神傷。于是民女擅自計劃趁著狩獵之日混進來,打算若此事是傳言便罷,但若三皇子真對太子不利,我就殺了他,為國除害!
她一番話,說得原本盛怒的皇帝有些懵了。他看著已經斷氣的三兒子,原來他打算殺了自己的兄長?!這話他是該信不信?
“她胡說!皇上,她胡說!”麗妃瘋了似的尖叫,“凡兒沒有野心,根本不可能要謀害太子!現在死無對證,這妖女把罪過全推到凡兒身上,替自己脫罪,皇上,您要替凡兒和臣妾作主。
“娘娘既然知道死無對證,怎么就一口斷定我胡說?”沐晴兒嘲諷勾起嘴角,“皇上,若您相信自己的兒子,不信民女,這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民女敢來,就把命都豁出去,大不了就是滿門抄斬,不然誅我九族也行——孤苦無依的我,早被將軍休離,沐家上下只剩我一人,皇上和娘娘若想要民女的腦袋,拿去就是!只是民女真的不想看見皇上死了個孽子,還在那里心傷,傷了龍體!
“你胡說!”麗妃沒了以往的優雅,眼神慌亂的沖上前,伸手就要捉住沐晴兒。
阮靖立刻擋住了麗妃。
“阮靖,你也要造反嗎?”
“娘娘,”阮靖的口氣不卑不亢,“事情還未查個水落石出之前,請娘娘自重!
“人都死了,還查個什么水落石出,我要她賠命!”
“麗妃!被实劢K于回過神,威嚴的斥道。
麗妃身子一僵,眼淚不甘的落下,刀鋒似的眼神緊盯著沐晴兒。
“將三皇子送回宮!被实圩詈罂戳艘呀洈鄽獾囊滋旆惨谎,沉重的交代。太監、宮女立刻恭敬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搬動易天凡。
麗妃在一旁哭得肝腸寸斷。
“父皇!”易天云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看著已逝的易天凡被送走之后才開口,“剌殺太子的剌客捉到了!
“人呢?”皇帝問。
“死了!”
“死了?!”皇帝忍不住動怒。
“父皇息怒,他坦承刺殺太子是三皇兄指使,只是人在捉回來的路上竟然毒發身亡!看來應該是指使者一開始擔心事跡敗露,所以先叫人服了毒!
麗妃聞言整個人僵住,原本要跟著回宮的腳步一頓,尖聲說道:“你們全是一伙的,都說謊,想要嫁禍給死去的凡兒!
“娘娘,三皇兄也是我的兄長,我敬他、愛他,怎可能害他?!”易天云冷冷的看著一臉瘋狂的麗妃,“我給過三皇兄無數次機會,只可惜,他被權勢蒙住了眼,喪心病狂!
“說清楚!”皇帝忍著心頭的悲痛,一字一句的質問:“你給過你皇兄機會,這話是什么意思?”
“兒臣帶著阮將軍上山狩獵,此事無人知曉,只有在出王府時恰巧打了照面的三皇兄知道!币滋煸蒲鄣谆^一絲森冷,“在山上遇襲,慶幸有阮將軍在,我才逃過一劫!阮將軍的忠心,父皇是知道的,兒臣捉了剌客,他們供出了三皇兄,但我念在手足一場,逼阮將軍點頭,這事才沒告到父皇跟前。三皇兄知道東窗事發,跪求兒臣原諒,兒臣一時心軟,原諒了他,沒料到現在卻……”
易天云話聲隱去,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阮靖與沐晴兒對視一眼,這家伙若不當皇子,當個戲子應該也挺成功的。
“說下去!”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嚇人。
“兒臣沒料到三皇兄竟把腦子動到了太子的位置上,想來三皇兄是想篡位。父皇,雖說三皇兄是我最敬重的兄長,但他落到今日這個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麗妃沖到皇帝的跟前跪下,拉著他的衣袖祈求,“皇上,他們全都說謊。你看看凡兒,看他死得有多不甘心,你一定要殺了這些人,替他討回公道!
“娘娘,事實擺在眼前,”阮靖悲哀的看著麗妃,“你一味的袒護,會令皇上懷疑這一切娘娘全都知情,為免遭人懷疑你牽連其中。你還是讓開吧!””
麗妃聞言如遭雷擊,一下子白了臉。如今她的兒子死了,再袒護又有何用?!想到這些年來,為了一步步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表面上她對先后所留下的兩個兒子視如已出,百般呵護,暗地里卻多有安排。
她把阮靖帶進宮,他也如她所料的深得倚重,原以為他的存在將來可以助凡兒一臂之力,誰知今日竟是養皇帝冷冷掃了麗妃一眼,抽回衣袖,“這真是你教的好兒子!你回宮去吧!”
麗妃面如死灰,深受打擊,眼底有著深深的恨意,顫抖著身子跪坐在地。在宮女的扶持之下,她失神的走了出去。
“你說,你叫沐晴兒?!”皇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沐晴兒。
“是!”沐晴兒點頭,覺得肩膀的疼痛加劇,要不是有阮靖在一旁扶著,她可能早就癱軟在地了。
“縱使有天大的理由,”皇帝冷著臉,一字一句的說:“三皇子有罪,也輪不到你出手!”
“民女知罪!”沐晴兒老老實實的磕了頭,皇上生氣理所當然,畢竟死了個兒子,所以她只能承擔后果,只是她覺得暈眩,意識有點模糊。
“父皇,晴兒做的一切也是為了皇室著想。”在阮靖吃驚的注視下,易天云突地跪下替沐晴兒求情,“兒臣懇請父皇饒她一命。若父皇執意降罪,那就怪我吧!是我把人帶進狩獵場,若父皇要她死,兒臣就跟她一起死!
“你——”皇帝瞪大眼。
“你傻了嗎?!”沐晴兒強打起精神,看著易天云,不知為什么他要自個兒扯上這件事?!他明明可以全身而退。
易天云聳聳肩,“本王知道你不想牽連本王,但本王從不說謊,你確實是本王帶來,我也不敢朦騙父皇!
易天云可是阮靖見過說過最多謊的人,但現在他大言不慚的在皇帝面前扮乖兒子,普天之下還真只有厚臉皮如易天云可以做到。
阮靖眼底閃過一抹晶亮,“皇上,晴兒雖是臣的下堂妻,但是她今日所為臣難辭其咎,若皇上要怪罪,就連臣一起入罪吧!若是死罪,臣陪她一起承受!
“你們——”皇帝瞪著兩人,一個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一個是他最信任的年輕臣子,現在竟然……
看著他們,沐晴兒實在覺得今生夠了,她何德何能,能讓一個將軍和一個皇子如此為她。
她淺淺一笑,“我不需要你們拿自己的命來保我。”
“晴兒!”阮靖微皺下眉,真怕她又出言不遜。在這個節骨眼,若說錯一句話,她的小命真的休矣。
“我說過,我是福星,保你沒事,也保我平安,”沐晴兒對他一笑,顫抖的手從衣襟拿出玉佩,“不知皇上可認得此玉?”
阮靖驚訝的看著原本以為已在大火中失去的鳳鳥玉佩。
皇帝定睛一看,鳳凰玉佩他自然見過,當時太后賞給阮靖時,他也在場,可以想見皇太后真心喜歡阮靖這個小伙子,阮靖也從沒令人失望,只是現在——
“這塊玉佩不是丟了嗎?”皇帝狐疑的問,還記得大火過后,三皇子曾派人替阮靖尋玉,卻一無所獲。
“沒有,”沐晴兒微斂下眼,輕聲說,“民女在大火之中救了將軍一命,將軍感激將此玉贈于民女,所以這塊玉佩現在屬于民女!
阮靖心中滿是疑問,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解惑的好時機,于是他壓下疑惑,“皇上,當年皇太后賞玉給臣,說鳳凰現則天下平,盼我凡事以國為重,只要有它在手,便能保臣一命,這皇上是知道的!
皇帝皺著眉,不是很情愿的點頭。
“既然晴兒現在有玉佩在身,皇上殺不得!
“是。「富,”易天云露出歡天喜地的神情,“若您不顧這塊玉,硬是殺了晴兒,小心皇太后半夜從陵寢跑回宮里來找您聊天!
看著自己的兒子,皇帝眉頭皺得更深。真是拿他沒辦法!
“父皇,您好壞也快做個決定,”易天云忍不住咕噥,“太子遇襲,雖然福大命大沒傷了要害,但失血過多,現在都還沒醒,兒臣想趕去看看他。難道父皇不掛心嗎?”
提起太子,皇帝的心一擰。向來令他最驕傲的兒子,溫文儒雅,勤政愛民,又想起已死的三皇子……
他不禁長嘆口氣。
“宣旨下去,三皇子狩獵之行,不慎墜馬而亡,擇日發喪!至于你……”皇帝看著沐晴兒,“雖有先皇的玉佩在身,我殺你不得,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會好好想想,如何處置你才好?將人給我押入大牢!
語畢,他站起身,要去看太子。
阮靖原本稍放下的心,一下子又高高懸起。
“父皇,不如讓她交給阮將軍處理吧!”易天云站起身,出聲喚住皇帝的腳步,“別關大牢了,就軟禁她在將軍府里,要罰的話,等她傷好了再說。”
皇帝沒好氣的看著他,“若如她所言,她只是個乞兒,你為何要替她求情?”
“她救過兒臣,兒臣欠她一條命,”易天云一臉的理所當然,“父皇打小不是教兒臣要知恩報恩,兒臣可是謹記在心,一刻不敢或忘!
在皇帝的眼里,易天云的存在是個開心果,三兩句話就可以使他忘去煩憂,他無奈的問:“不如你自已說,你想朕怎么罰她?”
易天云眼睛骨碌碌的一轉,看著沐晴兒,“恩人,你想怎么處罰?”
在這個節骨眼竟然叫她恩人了,這個五皇子偶爾還是會做點討人喜歡的事。沐晴兒帶著淺笑,“皇上不如讓民女去行乞吧!”
阮靖嚇了一跳,拿著一副你瘋了的眼神瞪著她看。
“將軍,我是當乞兒的時候認識你,”她柔情看著他,輕聲解釋,“我跟奶娘和兩個弟弟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也是在行乞,這些日子,我想著他們,覺得好懷念那段時光。”
看著她眼眶的淚,阮靖的心一軟,“我明白了。行乞又何妨,我陪你!
她忍不住破涕為笑,“你是堂堂大將軍,跟我行乞,豈不委屈!
“只要有你,都不委屈!”
“哇!”易天云在一旁不甘受到冷落,“放著將軍和將軍夫人不當,搶著當乞丐,行乞真這么有趣嗎?我也要去!”
沐晴兒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不懂這家伙干么硬要來插什么花。
皇帝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是他老了嗎?為何全然不懂這年輕小輩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罷了、罷了!他揮揮手,壓下心頭的煩躁,“她要行乞,朕就罰她終身行乞!”他要去看太子,話落,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說過,我可以保你全身而退!”易天云一臉得意。
“謝五王爺!”阮靖說得很隨意,抱著沐晴兒,不再搭理他的離開。
“呋,過河拆橋!”易天云走了幾步,腦子這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提,“喂,等等,你們欠我一個人情,我要蘭花,只要把蘭花給我,就當還了人情,聽到沒有?我要蘭花!”
“好!便迩鐑旱穆曇暨h遠傳來,“待我回去,就把將軍府里所有的蘭花都送到王府去給王爺。”
“沐晴兒,你別給我裝傻,我不是要那個蘭花,我要的是……”明白得不到他想要的,易天云不悅的閉上嘴,只能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