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大廳。
賀文祥、賀君豪、羅芳庭都在,就是少了一個賀斐忱。無關的下人全遣下去了,就連陪著江梨兒前來的秀紅也一樣。
江梨兒在心里嘆氣。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太丟臉。她瞧見坐在上座的姑娘——那姑娘氣質出眾,長相嬌美,雖不是傾國傾城,但是任誰見了,也要多瞧一眼。她就是正牌的方家大小姐嗎
賀文祥瞧見江梨兒,她的臉色好差,想來她一定是明白了。他的心里有點不忍,可為了想見到斐忱接下來失魂落魄的表情,他還是壞心道:“梨兒,這是怎么一回事?我們以為你真的是方家大小姐!
聞言,江梨兒馬上跪下。“爺爺,不,梨兒是說……老太爺……是的,您說得沒錯,梨兒真的不是方家大小姐,梨兒只是……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呢?只是窮字逼人,只是……只是身不由己……江梨兒苦笑,一五一十地把所作所為全盤托出。
賀文祥同賀君豪夫婦臉上寫滿了驚訝。當然,賀文祥是裝出來的,不過,他一向擅于此道。
“原來如此!辟R文祥不住地點頭!半y怪斐忱會這么快就找到方家后人,原來是這么回事。”接著,賀文祥又道:“梨兒,雖然這些日子你在賀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你畢竟不是斐忱指腹為婚的妻子,現在玉蘭已經回來了,爺爺以為……也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江梨兒不語,只是聽著。可羅芳庭卻嚷了起來。
“怎么能這樣?!”羅芳庭還是好吃驚,說到底,她對江梨兒的好感已經根深柢固,不是那么容易被抹滅的。她看向丈夫,希望他能為梨兒說些好話。
賀君豪知道妻子想問什么,他對妻子搖頭,對這件事,他另有想法。
賀文祥見江梨兒不說話,又道:“我知道斐忱曾經答應要給你五百兩,再加上我答應給你的手工銀,我不會虧待你,等會兒就讓張雄領一千兩銀子給你?赡阋饝I了錢之后,要離開成都城。你應該知道斐忱那孩子挺固執……其實人就是這樣,越得不到的,就越喜歡,但到手了,就不珍惜了……要是你一直留在成都城,玉蘭要怎么同他培養感情呢?”
聞言,江梨兒的眼紅了。好奇怪,她應該開心的,一千兩銀子呢!不但夠還債了,還能讓娘和杏兒過好日子,可為什么她卻開心不起來?真是的,她不是跟自己說好了,無論她聽見什么話,都不用感到傷心,但為什么只是聽見要離開斐忱,她就想要掉淚了呢
賀文祥當然瞧見了,他心疼道:“梨兒,莫非你對斐忱……”難道,這孩子真的對他那不成材的孫子動了真心?他還以為只是那孩子一頭熱……
想來,到最后,這兩個孩子可能都會怨他吧
“不,梨兒不敢有……”江梨兒搖頭,她開口,話未說完,眸子里已盈滿淚水!袄鎯翰桓矣蟹欠葜。”不該想的,卻想了,想要不再想,卻怎么也無法斷念……真傻。是啊,就算他是站在她這邊的,可賀家呢
輿論呢?她終究配不上賀斐忱。
看到她這樣眼淚汪汪,賀文祥好不舍;畢竟,這丫頭他真是疼在心里的。
可……怪就要怪斐忱,老愛同他作對!想著小梨兒的千般好,一個景象突然閃入老太爺腦海。是了,他終于想起在哪里見過她,她就是那個送水的小姑娘,難怪他一見她就舒服。天!為什么現在才想起來呢?老人覺得有些愧疚。
見狀,一旁不語的方玉蘭笑著開口:“真的嗎?既然梨兒姑娘愿意成全,玉蘭先在這里謝過梨兒姑娘了!
方玉蘭的插話讓賀文祥有些不悅,但在眾人面前,他又不好發作,只得再問:“丫頭,還有什么想做的,告訴爺爺吧!彼谛睦锵胫0
小梨兒,事已至此,爺爺只能對不起你了。
江梨兒抿抿唇,想也不想!安唬挥昧。梨兒知道自己不該留在賀家,梨兒會走——”反正,她本來就不該留。
話還沒說完,門口就傳來聲響!斑@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才離開沒幾天,就要把我的寶貝妻子掃地出門了?”
眾人轉向音源處,說話的正是玉樹臨風的賀大少爺。
方玉蘭才上門,賀君豪便在心頭大喊不妙,當下便遣人到城郊找回賀斐忱。
稍早才在礦坑的支道上找到上官凜,賀斐忱全身滿是臟污,但是聽聞這消息,他急得心臟差點就要跳出來。難怪江梨兒會來找他,原來家里真的出事了。她還是這樣,什么都想自己擔,一點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哦
只是,她這一走,不知又要多久才能相見。她耐得住,他可受不了。
飛馬奔回家,才到門口,便聽見梨兒說要離開的話,他知道自己趕上了。
“怎么回事?就算要趕人,也不是在我出門的時候吧?”賀斐忱一面說著,一面大步入廳:心里飛快地盤算著接下來的戲碼,推演著目前的局勢。
不會吧?他怎么回來了?江梨兒抬頭。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不要讓他看到這時候的她……可惜,就連這樣卑微的愿望也無法實現嗎?江梨兒抿抿唇,有些悲哀的想著。
她的落寞盡入他眼底,想也知道她一定又在準備撤退的事。
賀斐忱快速地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攬住她的身子,然后,在她耳畔輕道:“對不住,回來得這么晚。”
她驚訝的抬頭,聽到他接下來的耳語。“難道你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事?小梨子,我們是一體的呀。”
我們?是的,他說,我們。他總是這樣說。江梨兒咬咬牙,她的手被他握得好緊好緊,深怕她不見似的。
“別再放開我的手了,小梨子。比起千軍萬馬,我更受不了你對我的狠心。你應該知道,我只認定你。”
他的話字字句句,似針似劍,教她無法招架;她想要抽回手,但是賀斐忱很堅決,她只能乖乖地聽他對大家說話!斑@不是梨兒一個人的事,就算她有錯,也是同我一起犯下的,有什么不對,我們一起擔!
賀文祥看了兒子一眼!斑@是怎么一回事?”他還以為能在斐忱不在時將他一軍的。
賀君豪老實地招認:“是我差人叫斐忱回來的。爹,您不能這樣做,這些日子梨兒為賀家做的,大家都有目共睹;對于梨兒在賀家的地位,哪一個敢說不?兒子以為這戲該落幕了,我們該給梨兒一個交代。”
聞言,賀斐忱眸子發亮。這是什么意思呢?以爹對爺的孝順,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他看向座中一個陌生的女子,那女子就是所謂的方家大小姐吧?不知怎地,這名女子竟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你就是方小姐?”
見到這般狼狽的賀斐忱,方玉蘭有些驚訝,但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因此,她還是鎮定地點頭道:“我就是方玉蘭!
賀斐忱清清喉嚨,刻意說得字字清楚,深怕有誰聽不見!胺叫〗悖乙拱椎卣f,無論我爺爺和方家有什么約定,那也是他和方家的事,不是我的事。對于約定,你就找我爺爺討吧。這輩子,我只娶梨兒,只要梨兒一個人。如果賀家容不下梨兒,那么,就是我離開賀家的時候到了。”
“斐忱!你怎么能這樣說……”羅芳庭大叫出聲!澳阋亲吡耍镌趺崔k?公公,拜托您說說話呀!說您愿意讓梨兒入門……求求你!我不能沒有斐忱……”
看到這種陣仗,賀文祥也亂了方寸。他原先只是想看看孫子出丑的模樣,怎知道會弄得如此!可斐忱的話也說得太絕了吧?“你竟敢拿離家威脅我?”
賀斐忱搖頭。“這不是威脅,只是我的決心。爺爺,您也年輕過,難道,您不知道奪人所愛是很可惡的事嗎?我不喜歡方小姐,同她一起,絕不會有幸?裳裕垹敔敵扇液屠鎯喊。”這些日子,他學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就算離開賀家,也能活得很好。
聞言,一直不說話的賀君豪總算開口了。“好了,斐忱,你就別亂了。爹,您也老實招了吧!
招什么?賀文祥看向兒子,這個一向沉穩孝順的兒子到底知道了什么?難道……
看著他東溜西轉的眼神,賀君豪知道自己父親又要溜了,雖說他一直是個孝順的兒子,但這一回可是關系著斐忱的終身大事,他能不給梨兒一個交代嗎?那孩子在賀家做了這么多事,賀家沒道理還擺她一道。想著,他嘆了口氣。
“爹,請恕孩兒不孝!闭f著,他雙腳落地,眾人都吃了一驚,連賀文祥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君豪,你有話就說,干什么行這種大禮呢?”就算他是他親老子,也不用這樣吧
賀君豪這才明白道:“君豪記得,方大叔出事那年,君豪已經成家,也有了斐忱;可是,君豪從來也不記得方大叔有孩子。這回爹要斐忱去尋方家的故人,君豪就已經知道不對勁。上個月,派去查訪的探子終于回報,方大娘根本未曾生子,哪來的指腹為婚?”
原來如此
“那她又是誰?”羅芳庭指著方玉蘭嚷了起來。
眾人再次看向賀文祥,后者不好意思的笑笑!八恰呛系母杓恕抑皇恰埶^來演場戲……其實,這也不能怪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閑得發慌的老糊涂!賀斐忱眼睛一轉。想來也是,爺爺這個老糊涂一向就愛惹事,這婚約之說當然可能是兒戲。關心則亂!說到底,反而是他太笨,輕易就上當了。
“我……我只是覺得好玩。沒想到斐忱會這么認真,到了最后,連梨兒也不讓我看。我才想到,也許另外找個方小姐來氣氣他也好……”賀文祥一邊說,一邊努力擠笑臉,但現場沒一個人想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