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利生技公司上上下下,現在只能用一個成語來形容——人人自危!
簡直是風云變色,就好像有天睡起像往常一樣去上班,卻驚覺自家公司變成別家企業似的,處事方式百分之百的不一樣。
大家都忘了,毛毛蟲再丑都會變成蝴蝶,遲早有一天會成蛹,然后破繭而出,展開一雙絢麗的翅膀,飛上藍天。
米蟲可能也是毛毛蟲的一種,只是他沒有蛻變成蝴蝶,而是直接進化成老鷹。
就在羅沛一心一意經營的畫展失敗之后,公司上下都拿這當茶余飯后的消遣話題,想著羅治洋縱橫商場一世,卻生了個扶不起的阿斗,到公司也只是渾渾噩噩度日,花大錢蓋他的畫室、買顏料、辦畫展……最后卻被批評得體無完膚。他想當畫家,重新投胎比較快。
接著羅沛鬧失蹤,他們辛苦的營運長一肩扛起畫展的事,一路忙到落幕,所有人都在想那富家公子哥大概從此一蹶不振,很想建議他干脆在家當個徹底的米蟲,公司有方馨惟就夠了。
原本大家還在討論為什么董事會不讓方馨惟直接當總經理?就算她姓方,好歹也是羅家的女兒,收養這么一個能干的女兒,讓她經營公司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干么為了DNA不同而搞得這么尷尬?
就在大家認為事情已成定局時,畫展結束的隔周一,米蟲竟然八點就出現在公司,九點把各部門主管叫去開臨時會議,十點各部門主管全青著一張臉出來,分別進駐小會議室,一個個叫自己底下的員工進去。
第一聲怒吼自小會議室傳出來后,大家就發現不妙,接著有人出來踹墻壁、砸桌子,也有人直接哭著跑出來;而總經理所處的大會議室更可怕,叫進去的都是前朝元老,個個出來時氣得連路都走不穩。
直到中午十二點前,公司一共裁撤了三分之一的員工,從小蝦米到大鯨魚都有。年資最深的是白顧問,當年也算跟羅治洋一起打天下的員工之一,給他優渥的退休條件,請他提前走路。
至于其他元老級的各部經理跟處長級人物,也幾乎都請回家安養天年。
這跟某個在網絡上流傳的故事一模一樣,一個看起來啥都不會的富家子弟,接了自家公司后吃喝玩樂三個月,三個月一到,突然轉變成猛將,開始把尸位素餐的公司元老全請回家,并開除上班打混的員工。
幸存者不得不同意,羅沛裁掉的的確都是一些混吃等死、超會推工作,或是一皮天下無難事的同事,而真正有在做事的人,羅沛也不會吝嗇對待,例如新來的助理不但被留下,還直接升官遞補職缺。
所以……那只米蟲看似來公司閑晃,但早把這里的一切全看在眼里?
繼大幅裁員后,緊接著人事部接到命令,職缺必須開始征才,羅沛要注新血到公司,不管所學、經歷是不是跟生技有關系的人,不論學歷高低,他都親自面試。
就像有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男人,發尾殘留著一截染過的金發,穿件寬松的襯衫跟西裝褲來應征,聽說連電梯都還沒坐到頂樓就錄取了!只因為在樓下遇到羅沛,幫忙換個輪胎,就被他斷定細心而靈活,直接錄取,還給了對方免穿西裝上班的福利。
總經理一直錄取奇怪的人進來,有時是正式面試,有時他會故意裝成清潔工或是路人甲,還有一次把自己的畫搬進面試間,要面試者評論一下。
雖然面試方法很奇怪,不過他最后錄取的人,都比之前開除的好太多。
公司氣象在短短兩個月內煥然一新,不過依然處于人人自危階段,誰也不敢對米蟲掉以輕心。就怕他偷偷裝了監視器,正在偷看他們是否上班認真?
“又來了!”自桌上一大疊的信封中拿出一封用報紙貼成的信,方馨惟眉挑打量,“吳伯伯不累。俊
“又是威脅信?”詹祐驊大方的坐在她辦公室里,幫她整理信件。
“對啊,他對羅沛開除他這件事很不滿,告也告不成,就一天到晚做這些無聊的事!彼痖_信封,見里面又是咒罵字眼,無奈嘆氣,“都六十好幾了,退休不好嗎?”
“覺得沒面子吧?畢竟他也算是開創功臣,就這樣被趕出去……老董事長好像沒有插手!
“爸說全權交給羅沛管,反正未來公司是他的,他如果再干涉就干脆自己做到死,干么還要羅沛繼承?”羅治洋某方面也是非常開明的。“再說,吳伯伯他們也太不識相,雖然他們是開創功臣,但該有的享受都給了,羅家沒虧待他們,結果他們在公司不做事領干薪就算,還堅持保守觀念阻礙公司往前走,這對企業有太大的殺傷力!
“他們要是會這么想的話,早跟著時代一起進步了,也不會落到被總經理開除的地步!闭驳v驊輕笑著,他很慶幸自己不是被開除的一員。
會這樣想當然有原因,因為……他覺得羅沛對他敵意很重。
“明天放假,我們去海邊走走?”忽地他輕聲說,笑看近日來越來越漂亮的方馨惟。
“明天?”她想了想,拿出行事歷翻看,上頭并沒有行程,卻注記有工作要補完。
因為羅沛改了許多營運方針,公司進度趕不上他腦子里的速度,在正常上下班的時間是做不完那些的。
可是跟祐驊這段時間的交往又不是很順利,她常常被公事纏身,約個會也不能盡興。但令她在意的是,原以為跟他在一起就能忘記羅沛,卻發現完全不可能。
祐驊人很好,既成熟又穩重,對她非常溫柔,跟他在一起絕對能安心。但是她的一顆心就是懸在羅沛身上,越是跟祐驊在一起,她就越會想著羅沛現在在做什么?是否跟王莛在一起?
其實羅沛跟王莛的關系有些撲朔迷離,她也搞不太清楚。
沒有了繪畫做連結,她依然常常聽見他提起王莛的名字,因為他正出錢資助她的繪畫夢想;而爸媽也不再反對他們的戀情,因為王莛的外祖父其實是政界大老,之前她是為了追求夢想才離家出走。
偶爾她會問羅沛跟王莛的相處狀況,但很少,因為其實她非常介意卻又不能表現出來;羅沛也很少問起她跟祐驊的事,不過也不需要她多費唇舌,因為每天在公司都見得到他們這對情侶在一起的狀況……
“小惟!”連接總經理辦公室門忽然打開,羅沛大喊,“你明天能把X-3型的營運資料全整理好嗎?”
方馨惟嚇了一跳,一時沒回答,羅沛正在看手里的報表,因為沒聽見反應,這才抬首。
“啊,抱歉!”他愣住,“我沒注意到你們在講話,打擾了!
說完后,羅沛趕緊又退了回去,把門關上。
詹祐驊卻笑不出來。這根本是睜眼說瞎話!方馨惟跟羅沛辦公室中間的這道玻璃墻連霧化都沒有,他都進來十幾分鐘了,羅沛會沒有注意到?
他很確定,百分之三百羅沛是故意的。
“不行,真的有太多東西搞不定!贝_沛離去后,方馨惟嘆口氣又繼續原本的話題,“這樣好不好,下星期二晚上一起吃晚餐,保證不放你鴿子!”
詹祐驊若有所思,但還是勉為其難的點頭接受,再聊幾句后他就起身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不答應行嗎?她是方馨惟,不僅是主管,還是總經理的得力助手,公司改頭換面的方針幾乎都靠他們兩人在處理,她有時間陪他吃飯就該謝天謝地了!
只是,他們這樣真的能叫男女朋友嗎?他連深入了解她的機會都沒有!
更別說……離開方馨惟的辦公室時,詹祐驊不由得瞥了隔壁的程咬金一眼。
這個弟弟,也未免太黏姊姊了吧?
看著男友離開,方馨惟看得出來祐驊不太高興。她能理解他的感受,沒有哪對男女朋友像他們這樣,聚少離多,連在公司里也不能好好說個話,下班后更沒有熱線追蹤,因為她幾乎都跟羅沛在一起談事情。
“剛才打擾到你們了嗎?”詹祐驊前腳才走,羅沛又大方的進來了。
“你說呢?咱們中間這面墻這么透明,以后看一下再進來嘛!”她噘起嘴佯裝抱怨著。
“我工作忙,沒辦法留意那么多!边@話說得漫不經心,其實他是騙人的!澳銈儎偛旁谡勈裁?”
剛才他就是看見小惟在翻行事歷,猛然想起明天是星期六,有可能是詹祐驊在約她,所以他趕緊插話,提醒她還有一堆事情沒弄好,但目的是讓他們約不成會。
“祐驊問我明天要不要去海邊。”她伸了個懶腰,扭扭頸子!翱墒钦娴挠性S多資料沒弄好,你又要擴點經營、又得打廣告的……”
“你想去海邊?”羅沛趴在她桌上,好奇的瞅著她。
“我?”她眨了眨眼,有些尷尬羅沛干么靠那么近?
“你不喜歡海邊吧?你比較喜歡山景,被綠樹籠罩、身處在大自然間,最好還有徐風吹來!
咦方馨惟真的嚇了一大跳,不可思議的瞪著他。
“……為什么你會知道”比起海,她的確更喜歡山,她非常享受在大樹下的感覺。
“我了解你的一切,OK?”羅沛挑起一抹笑。他突然覺得詹祐驊真是個可憐人,完全抓不到小惟的喜好。
他會知道,是因為從小到大,小惟就是他的全部。
頓時,方馨惟紅了臉,開玩笑的問他真的假的?心里卻不得不嘆兩個月前在汽車旅館里的錯誤夜晚,羅沛已經擁有她的一切,只是他不知道。
令她困惑的是,原本以為總是不在乎身邊事物的羅沛,卻意外地了解她很多事情,甚至連小細節都注意到了,那以前那些粗枝大葉跟理所當然的態度又是怎么了?
“這樣好了,我們去爬山。”羅沛忽然轉過身來,臉上堆滿笑意的望著她!巴砩咸魺粢箲,然后星期天去爬山!
“咦?爬山?”她站了起來,怎么這么突然?
“我們上一次爬山是什么時候?很久了耶,重溫一下舊時回憶吧!”不理會她是否同意,羅沛已逕自做了決定,“晚上加班,我叫披薩進來!
“你怎么說風就是雨的?”她咬了咬唇,“剛剛才拒絕了祐驊,現在又要我和你去爬山?”
羅沛陡地逼近她,嚇得她踉蹌的跌進椅子里。
“你比較想跟他去海邊,還是跟我去爬山?”他蠻橫的問著,臉幾乎要貼上她的臉。
怔愣的眨了眨眼,方馨惟感到最近羅沛的動作越來越……奇怪!總是習慣逼近她,而且跟小時候一樣親匿,會摟她的肩,會由后面摟住她的腰,狀似在對姊姊開玩笑或是撒嬌一般……
但是他們是毫無血緣關系的姊弟,這怎么看都像是情人間會有的互動!
唉,也許有問題的是她,是她沒辦法處之泰然,因為她把他當一個男人看……再這樣下去,她的理智會鎖不住情感的!
“我……”她緊張的咽了口口水,真希望羅沛的氣息能趕快遠離她。
“說跟他,我會生氣喔!”他瞇起眼,半威脅半耍賴的道。
“……跟你!痹S久后,她只能舉白旗投降。
得到想要的答案,羅沛露出燦爛的笑顏,神情帶著點勝利跟自負,轉身就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方馨惟癱在椅子里,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
羅沛真的變了!她說不上來什么時候改變的,但過去他耍賴時會像個孩子般任性,最近卻變得……像個男人!對,就連剛剛要她選擇時的氛圍,不像是個孩子,反而像個男人在挑逗女人般的跟她說話。
那個笑容……充滿著費洛蒙的性感。
他像個成熟男人般充滿魅力,不僅信心十足,還多了自負。
是因為掌管公司后他變了?還是……王莛改變了他?
不管哪種原因,都只是讓她……更加的喜歡他而已!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把守不住自己的心,等到年底時她一定要跟爸爸申請調往美國,離開這里,不再跟羅沛朝夕相處,否則,只是折磨自己。
現在首要訓練的就是控制自己的心情。
方馨惟望著桌上的立鏡。動不動就臉紅,這不是很奇怪的現象嗎?對方是自己的弟弟,怎么會感到害臊?
她托著腮,看著微紅的雙頰,尷尬的不能自己。
而一墻之隔的另一間辦公室里,有個男人正側首專注的凝視著她。將小惟逗到臉紅,是他最近的樂趣之一。
小惟是個性很堅韌的女人,再苦再難都能咬牙撐過,但她的內心卻是相當溫柔的,她有顆比誰都體貼細膩的心,顧全大局、總是先顧全羅家、讓爸媽開心,然后悉心的照顧他,從不在乎自己。
私底下的她很感性,內心某部分也還只是個小女孩,尤其是針對“異性”部分,簡直就是幼稚園等級——從后摟住她的腰,她會驚叫;大方的摟著她走路,她會臉紅;就算只是逼近她,她都會說話結巴。
這些都是他過去非常想做但是不敢嘗試的,托詹祐驊的福,他硬著頭皮沖了!
誰教詹祐驊要在他的視線范圍內跟小惟卿卿我我?有時小惟還特地跟詹祐驊一起出去吃飯,偶爾看見他們手牽手,他都覺得腦神經快爆掉了!
牽著小惟的手?而且還十指交扣這算什么!
他無法壓抑自己的怒氣,那個女人該是他的,怎么能拱手讓人?
偏偏她是他要來的“姊姊”,所以在小惟眼中的他只是個“弟弟”,他能怎么辦?
難道要公開表示他心里有她,不是把她當姊姊,而是當成一個女人?
他若這么做,不把小惟嚇跑才有鬼,且爸媽那關鐵定過不了!只是,一旦自覺他愛她是男女之情后,他就沒有辦法再把她當成親人了。
他始終認為這些心境上的強烈轉變,關鍵就在汽車旅館那一晚。當小惟拿著手機邊錄影邊哭泣時,他頓時覺得心痛如絞,興起了強烈的保護欲,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讓她哭泣。
害她落淚全是他造成的!要不是他任性的從事繪畫,哪會害得小惟那么辛苦?那時,他有股沖動直想把她緊擁入懷,好好的安慰。
那是一種渴望,過去累積的渴望幾乎在那一瞬間被點燃了……糟糕的是,他作了場春夢。
說是夢,如今回想起來他卻覺得很真實,雖只記得片段,但是那肌膚的觸感、身體的香氣,還有纖瘦的身軀,怎么樣都揮之不去……
凝視著方馨惟,他發現自己欲求不滿了。
雖然身邊有個父母認同的王莛,但是他已沒興趣跟王莛再續前緣,因為他對小惟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隨著每一次示威式的觸碰、隨著詹祐驊的出現而加深?傊,小惟不能跟別人走!
小惟……能不能試著喜歡他呢?羅沛最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們是一起長大,但是小惟被收養的那年,他已經十二歲、她十三歲,都是心智算成熟的年紀,他很清楚感到和小惟之間,再熟、再怎么稱姊弟,但態度上還是存有一道墻,那道墻是否代表著在小惟眼里,他是個男人,并不是弟弟而已?
他沉吟著,商場現在讓他最感興趣的在于運籌帷幄,以及不到最后一刻,無法得知輸贏,而對于小惟,他亦無法遏止這份興奮之情。
兩間相連辦公室里的男女,男人專注的凝視著女人,而女人卻緋紅著臉,神游太虛,種種情況,全教外頭站在影印機邊的詹祐驊看入眼里。
為什么他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