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馬兩年一契,屆時各方養馬人會將自豪的良駒駿馬帶至京城馬政司參加揀擇,以獲得為朝廷培育軍馬的權力及殊榮。
早些年胡家是軍馬揀擇的常勝軍,居于不敗之位,可自從樓宇慶接掌樓家的茶馬生意之后,致力地培育改良品種,成功地取代胡家,成了軍馬育種的后起之秀。
這天風和日麗,樓宇慶一早便帶著秀妍出府,前往西郊的樓家馬場查看松風的訓練進度及狀況。
見他們來了,場監宋遠便迎了上來。
「少爺,牧監高大人剛走呢!」宋遠說。
「沒什么事吧?」他問。
「沒事,就一些例行公事!顾芜h仔細地交代著牧監高景山視察馬場的經過。
牧監是馬政司底下的官職,負責各馬場、牧地的巡查及監督,高景山是個廉明正直的人,本身亦是愛馬之人。
「對了,」樓宇慶忽而想起一人,那便是之前被他收在樓家馬場的李紹安,「李馬醫一切都好吧?」
提及李紹安,宋遠一笑!杆芮诳,做事認真仔細,跟大家都處得不錯,朱馬醫跟康馬醫對他很是贊許!
樓宇慶像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日東呢?」
「正在給松風刷背梳毛呢!」宋遠說,「松風近來的狀況極佳,我看今年揀擇,咱們又能拔得頭籌。」
樓宇慶不驕不躁,「凡事謹慎,別輕忽了!
「明白!顾芜h點頭,「松風在這兒都由日東及朱馬醫親自照料,未假他人之手!
來到專門養護參加揀擇軍馬的馬廐,只見方日東正在給松風上鞍具,見樓宇慶跟秀妍來了,他熱情地招呼著,「少爺,少夫人!」
秀妍見著松風,迫不及待地上前去。
「松風!」伸出手,她輕輕地撫摸松風的臉。
松風已經變成一匹穩定的馬了,沒有躁動,只是發出友善的聲音,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秀妍。
「宋場監說松風的狀況很好!箻怯顟c問:「訓練進行到哪里了?」
「比原先預定的進度還快!狗饺諙|興奮又驕傲,「訓練科目都已經完成,如今只求更好!
聽著,秀妍抱著松風的脖子,「我們松風好棒喔!」說著,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樓宇慶跟方日東看著,都笑了。
「少夫人要不要跑個幾圈?」方日東問。
秀妍先是驚喜,旋即又看著樓宇慶問:「可以嗎?」
松風畢竟是要參加揀擇的軍馬,不能有半點差池跟意外。
「去吧!」樓宇慶溫柔一笑。
得到他的應允,秀妍興高采烈又迫不及待地騎上馬背,駕著松風在馬場里跑了起來。
好些時日未駕馭松風,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它的身體狀況更佳,穩定度及服從性也都提升到相當的水準。
跑著跑著,在她的視線范圍內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竟是李紹安,而李紹安也看見她了。
李紹安站在旁邊,恭謹又滿臉歡悅地看著她,直到她在他面前停下——
「少夫人好!顾Ь吹匾磺贰
「別這么拘謹!顾粗P心地問:「你在這兒還習慣嗎?」
「都好。」李紹安頷首,「大家都待我極好,跟在兩位馬醫旁邊學習,小人亦獲益良多!
說著話的時候,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松風。
她從他的眼里覷見他對馬匹的熱情,「你一定很喜歡馬吧?」
他點頭,「我算是跟馬一起長大的吧。」說著,他不自禁地伸出手想碰觸松風。
「住手!」此時,樓宇慶的喝聲傳來。
不只李紹安嚇得抽回了手,就連馬背上的秀妍都嚇了一大跳,并望向不遠處的樓宇慶。
樓宇慶神情凝肅,目光犀利,步伐快速又穩健地行來,李紹安不安地退了兩步,低下了頭。
樓宇慶走過來,一手抓住強繩,嚴肅地開口,「他們應該告訴過你規矩吧?」
「是!估罱B安點點頭,「小人一時忘記了,請少爺原諒!
「算了,你去忙你的吧!」樓宇慶語氣淡淡地,聽不出情緒起伏。
「是!估罱B安彎腰,「小人告退!拐Z罷,他旋身走開。
看著他離去時那落寞沮喪又惴惴不安的神情及背影,秀妍皺起眉頭,「你好兇!
「松風是即將參加揀擇的軍馬,有專人照顧及訓練,誰都不能碰!顾f,「他是知道的。」
「他很愛馬!顾f,「從他眼里看得出來。」
「不管他怎么愛馬,規矩就是規矩,馬場有一套管理的體系,誰都不能打破!顾f,這不僅可能對松風造成危險,也會給日東及朱馬醫帶來困擾!
她也明白這道理,只是他剛才那神情跟語氣嚴厲到連她都嚇了一跳,更別說是李紹安了。
秀妍四處尋著李紹安,終于看見正在給一匹腳蹄子受傷的馬治療的他。
「李馬醫!顾傲怂
聽見聲音,他趕緊起身恭敬地行禮,「少夫人!
秀妍走過去,看了看馬匹治療后的狀況,「你做得很好!
李紹安靦腆一笑,「多謝少夫人!
「剛才的事……你別介意!剐沐詼仂愕难凵窨粗赣顟c他是個有點嚴肅的人,尤其是在養馬這件事情上!
李紹安搖頭,「小人明白,方才是小人一時忘情,才會犯了少爺的忌,少爺不追究,我已經很感激了!
「他是個好人,雖然給人感覺有點兇,有點不近人情……」秀妍替自己的丈夫說著好話,希望他不會失了人和。
「少爺當然是個好人!估罱B安道,「要不是他收留我,我也不能在馬場做事,還有機會跟著兩位前輩學習,我很感激他,還有……少夫人你!
「我?」她蹙眉笑說:「我哪有幫你什么?」
李紹安眼底透著感激,直勾勾地看著她,「少夫人對我的恩情可多了。」
她微頓,「嗯?」
「去年在兗州,少夫人仗義為小人出頭,如今也是多虧少夫人在少爺面前為小人說話,我這才有機會進到馬場做事……」李紹安誠摯地,「少夫人與小人非親非故,卻屢次相助,這份恩情,小人沒齒難忘!
「你言重了!顾龑擂蔚匾恍,「你我都是馬醫,當日胡少爺那般羞辱你,與其說我是為你出頭,不如說是替所有馬醫發聲吧!」
「對了!顾抗庖荒凵褚笄械乜粗,「有件事不知道是否可以請教少夫人?」
「你說!
「先前在萬記遇見少夫人時,少夫人提及替馬針灸之事,小人對此甚感興趣,可又不知從何著手……」
「你也想學?」她問。
「是的!顾荒樥J真肯定。
「動物與人的穴位是可以相對應的!顾龁枺骸改銓θ梭w穴位了解多少?」
「還算可以!顾苫蟮,「所以是以灸人的方式去灸馬嗎?」
「沒錯,不過馬的穩定度相對于人是低了些,所以你必須小心,還有……」她慎重其事地,「針灸一般來說是輔助療法,可以緩解馬匹不適癥狀,但并不是根治的方法。」
「原來如此……」李紹安神情嚴肅,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若有興趣,不妨從一般的使役馬下針!顾郎厝嵋恍,「下次我給你帶幾本相關的醫書來吧。」
聽著,李紹安眼睛一亮,興奮又感激地,「多謝少夫人!」
遠處的干草堆后,樓宇慶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兩只深銳冷厲的黑眸正直直地望向他們——
秀妍壓抑雀躍的心情,保持著她樓家少夫人該有的穩重及內斂,一步步地走出了伏波將軍府的東側門。
門外,樓宇慶的馬車已等著她。
一個多時辰前,他將她帶到將軍府后便先去忙他的事,說好了稍晚再來接她,等了一刻鐘,她終于出現了。
見秋向梧院里的田嬤嬤親自送她出來,樓宇慶自車廂里探出頭去跟田嬤嬤點頭致意。
田嬤嬤向他欠了個身便轉身離開,由府衛關上東側門。
樓宇慶下車,笑看著她,「聊到欲罷不能?」
她一臉神秘,默默地上了馬車。
樓宇慶滿臉疑惑,隨后上了車,吩咐前頭駕車的人,「走吧!」
車子才起步,秀妍已興奮地一把抱住他,哈哈笑了起來。
感覺到車子的晃動,又聽見她的笑聲,駕車的人在外頭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樓宇慶濃眉微皺,一臉狐疑地問:「發生什么事了?」
秀妍往后一退,但兩只手還是勾著他的脖子,滿臉寫著得意。「今兒送胸背帶過來,將軍夫人正巧在院里與幾位夫人品茶,那些夫人們看見我給將軍夫人的愛犬愛貓們做的胸背帶及項圈,都十分驚艷!
「是嗎?」聽著,他為她高興,「真是太好了。」
「好的還不只是這樣……」她壓抑不住狂喜,嘴角咧開,「那些夫人們搶著跟我下訂單,要我也給她們的犬貓們制作胸背帶及項圈,我今天接到五張訂單呢!」
樓宇慶溫柔地看著她,「瞧,你已經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她整個人坐到他腿上去,緊緊地抱住他,「謝謝你,這是你的功勞!
他伸出雙臂環抱住她,「這是你的本事!
秀妍松開他,雙手捧著他的臉,熱情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這是給你的回報。」
他眉心一捋,語帶失望,「雖然我是不求回報,但……就這么一點點回報嗎?」
「不然你要什么?」她一臉認真地問。
他一手扣著她的腰,一手貼在她胸口上方,語氣曖昧地,「你知道的……」
「昨天才……」她微蹶著嘴,「你真是欲求不滿,太貪心了!
「不,」他眼底閃過一道狡黠,「我這是欲罷不能!
她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笑嘆一口氣,「好吧,既然你都開口了,我只好舍命相陪了!
他蹙眉一笑,「舍什么命呢?」
「每次都欲仙欲死,還不是舍命?」她明著抱怨,暗著卻是在盛贊他。
聽著,他都不覺飄飄然了。
「對了,」她忽地想起一事,「待會兒可以繞到五車閣嗎?」
「做什么?」他問:「你又想要什么書了?」
五車閣是京城里專賣醫書及藥典的地方,店主從南北各地甚至海外蒐羅了各式各樣的醫藥典籍,不管是醫人還是醫獸的應有盡有。
「我是給李馬醫找的!顾f,「上次他問了我灸馬之事,我答應送他幾本相關的書籍供他研究!
提及李紹安,他想起之前在馬場看見的那一幕。
她跟李紹安有著相同的專業及興趣,能談得盡興投機也是合理,可他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因無他,皆因他想起她曾在喝醉時提過「姓李的」這么一個人,而且那姓李的也是一名馬醫。
那天在河邊,她應是第一次見到李紹安吧?不管是她或是他,都看不出是舊識的感覺。
那么……那個跟她說男人的第一次大多不是給了自己的女人,而是給了陌生人的姓李的是誰?那個被她形容像是白斬雞般,白白凈凈又摸起來松松軟軟的姓李的是誰?
她……摸過那個姓李的男人。
想著,他的胸口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郁悶跟堵塞。
先是在兗州初見,數月后又在京城的萬記相遇……這一切只是單純的巧合?還是……
他從來不是多疑的人,當然也沒懷疑秀妍會做出逾矩之事,可身為男人,而且是一個滿心愛著她的男人,他實在很難對此事釋懷。
其實,她是個謎樣的女子,他當然不否認自己就是被充滿驚奇及謎團的她吸引著,可是愛得越深,他偶爾也會感到不安。
被馬匪擄去的她是如何全身而退?說是因為興趣而鉆研醫術及病理的她,為何卻專業媒熟得像是資深的馬醫?那個姓李的究竟是何人?跟她是什么關系?
這些疑問當然不足以撼動或削減他對她的愛,但他還是想弄個明白。
「怎么了?」見他突然不說話,眼神深沉得讓人有點害怕,她有些疑慮不安,「你的表情有點可怕。」
「沒事!顾剡^神,話鋒一轉,「你對李馬醫可真不錯!
「我們都是馬醫嘛!」她說,「而且我感覺得到他對馬的愛!
「噢?」他眉梢一挑,逕自思索著。
看著他那奇怪的眼神及反應,她警覺地道:「慢著,你該不是以為我跟他有什么吧?」
「當然不是!顾抗庖荒,嚴正否認。
「那你是在……吃醋?」她兀自猜測著。
他深抽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看著他那凝重的神情,秀妍先是有點訝異及擔憂,可旋即又忍俊不住地掩唇一笑。
「你笑什么?」他眉心一揮,有點惱了。
「笑你!顾齼芍谎劬χ惫垂吹刈⒁曋,眼底竟滿了濃情密意,「你這個大個兒吃醋的樣子倒是很可愛!
他懊惱地,「什么?」
他吃醋的模樣讓她好想捉弄他,也撩得她心癢癢地。
跨坐在他腿上的她,牢牢勾抱著他的頸子,將身體更加緊密地與他貼合,然后將唇靠近他耳邊,輕輕地咬著抿著他的耳垂,語氣苦惱地道:「怎么辦呢?我現在好想吃了可愛的你……」
她話才說完,便看見他的臉頰及耳根瞬間潮紅,在她跨坐的兩腿之間也明顯地感受到他的亢奮反應。
果然是年輕力壯又血氣正盛,隨意一撩他就立刻箭在弦上。
樓宇慶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么一招,頓時有點難以招架。
這可是在外頭,在馬車上,前面還坐了個車夫呢!該死,她居然在這個時候挑逗他,撩得他渾身發燙。
他的手掌使勁地扣住她的臀,將她往下一壓,她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他胯間的亢奮及熾熱了。
「你這可惡的壞東西……」他聲線低窒且沙啞,充滿著壓抑及痛苦。
她本來只是想鬧鬧他,沒想到自己卻引火自焚。
她情難自禁地在他腿上前后地扭動腰肢磨蹭著,然后圈抱著他的肩膀,悄聲道:「不去五車閣了,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