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的身后傳來一陣幾不可聞的熟悉腳步聲。
「棠棠,怎么自己一個人在這兒喝酒?」
趙棠棠隨即跳了起來,面對著走近她的大師兄。在看到他微蹙眉的臉龐時,她的心稍亂了一下,但又立刻對他揚起笑臉。
「大師兄,你要不要喝?我去外面酒鋪買的,因為我覺得客棧的酒實在難喝得要命……」抓起另一壇未開封的酒遞給他。
姚千浩搖頭,沒接下!柑奶,天要晚了,妳還是先去吃晚餐好準備休息,酒別喝了!
趙棠棠聞言,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察覺夕陽快西下了。她的胸口微燙,只因為他沒忘她這個小弱點。
抱起兩壇酒,她一時還舍不得走!改恰髱熜,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晚點再吃,妳快去吧!」對她一揮手便轉身走開。
趙棠棠仍呆立在原地,望著他孤寂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房門后。半晌,她才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看來,他的愁眉不展又是為了柳兒……
每個人都喜歡柳兒,就連大師兄也只喜歡柳兒,但喜歡上柳兒的他們到底是幸或不幸?她忽然有了這深深的疑惑。尤其對大師兄來說,對他似乎只有尊敬,且單純將他當大師兄的柳兒,若一時還無法回應他的守護與感情,也或許永遠也不會懂他的感情,那么到時候他要怎么辦?
還有,她要怎么辦?
她好想快搞清楚她對大師兄到底是哪種心情!
搖搖頭,抱著酒走回房間。也許她該慶幸,她的煩惱再多,也沒有大師兄的多。至少她只需要煩惱如何厘清自己的困擾而已……
唉!
。
在回師門的路上,姚千浩他們的馬車遭遇強盜的攻擊了。
就在荒涼的樹林子外,一群拿刀持棍、窮兇惡極的盜匪將馬車攔下、包圍,開口就要他們將所有財物通通交出來。
坐在駕駛座旁的姚千浩哪能容這些盜匪如此囂張。
「棠棠,別讓柳兒受驚了!沟吐暢噹麅确愿篮,他隨即抽出腰際軟劍躍下馬車。
很快地,武功高絕的姚千浩毫不費力地將這群盜匪打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但沒搶到錢、又吃了虧的強盜頭子似乎十分不甘心,即使被劃傷了一條腿,他還是吹起長哨,將附近更多的手下召來。
眼看愈來愈多的強盜出現,且還開始攻擊車廂,姚千浩的劍眉一緊,手中的劍動得更疾銳。
這時就連原本待在車廂內陪著楊柳兒的趙棠棠也跳出來幫忙了。
無懼于眼前的驚險情勢,趙棠棠手上的彎刀勢如破竹地揮開一個又一個圍上來的盜匪,她盡可能地守住車廂不讓他們靠近。
姚千浩則守在另一邊。就連替他們駕車的車夫老劉,也加入防御的行列和強盜打得起勁。
強盜頭子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會如此頑抗,尤其是那個一身白衣的男人和手持彎刀的少女。他們的身手令人心生畏懼,不過他們一副保護寶藏似的守著馬車的舉動,卻又令人心癢——一定是馬車里有什么奇珍異寶才會讓他們這么拚命!
貪婪心更起,強盜頭子大喝要手下去搶下馬車。
一干強盜更加往馬車攻去。
姚千浩急了,俊臉鐵青。雖然他有辦法解決掉這些人,但他現在只擔心柳兒會受到驚擾。
「該死!」怒喝一聲,他一劍刺向一名將手伸向車廂布簾的強盜。
而就在這混亂間,他敏銳地聽到車廂內傳出了輕咳與低抑的啜泣聲,他的心驀地一緊。
忽然間,一抹藍色影子來到他身邊!复髱熜郑@里我來應付,你先帶柳兒離開!」
姚千浩倏地低頭朝正一腳踢開偷襲的強盜的趙棠棠看去。
趙棠棠匆匆抬眼回望他,燦眸明亮得不可思議——姚千浩的胸口竟莫名微震。
「大師兄!快呀!」只一眼便又回頭繼續宰了一名強盜,她催促他。
姚千浩立刻回過神,不及思索自己剛才那抹異樣是什么,他很快評估所有狀況,接著下了決定。
「好,我將柳兒安頓好馬上回來!」
因為放心棠棠的武功,所以他接受了她的提議。
沒多久,姚千浩和老劉合作,一個繼續動手回擊不死心追上來的強盜;一個專心地讓馬兒疾奔向前甩開追兵。
至于留下來的趙棠棠,則在將一些追上馬車的強盜攔阻下后,再將他們引離馬車。
因為沒有后顧之憂,所以她的刀使得更快更狠。
這群強盜終于被她砍人像砍西瓜的俐落狠勁嚇到了——原本他們想以眾欺寡的念頭也在她的快刀下消失無蹤。最后,肚子被削掉一層肉的強盜頭子因為痛,也因為失去馬車,無心再撐下去,于是便下令撤退了。
一群人很快便逃得一干二凈。
火紅的夕陽下,冷冷瞪著他們逃開的趙棠棠,直到他們完全消失蹤影一會兒之后,她才總算松懈下來。
腳一軟,她跌坐在地,然后干脆放任自己整個人癱躺在松軟的地上。
剛才緊繃而起的力氣,這下全都散去了。現在的她,一點也不想動。
看著天空繽紛的彩霞余暉,她任身上傷口的痛啃噬著她,心情好復雜……
雖然,是她叫大師兄他們走的,但此刻,一種被遺棄的感覺還是深深攫住她的心。
她沾了血跡的臉浮現了無奈的苦笑。好吧,反正她就是不需要人照顧、保護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所以她可以被丟下沒關系。
涼涼的風徐徐吹來,趙棠棠幾乎要被催眠地閉上眼睛。不過就在這時,一個輕微的動靜驀地令她警覺地翻身而起。而沒想到會有三個人影就在三步外的她,結實一驚,全身繃緊。
那兩男一女不知是何時出現在這里的。
趙棠棠忽然覺得站在最前方的青衫男人有些眼熟。
「姑娘,妳跟人打架嗎?」青衫男人一對上她的視線就開口了。
趙棠棠雖然直覺他們無害,但對陌生人保持戒心是必要的。
「你……」她退后一步。
青衫男人注視著她的眸底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肝覀円娺^,妳忘了?」摸摸自己的下巴,他似笑非笑道:「姑娘,妳的身子在晃,不要緊吧?」
趙棠棠暗自屏氣,努力想讓自己逐漸昏沉的腦子清醒過來。
糟糕,天色暗了!
「對不起,我真的忘了。請問你是?」撐起精神,她對著這自稱見過她的男人坦言道,因為她的確對這張臉有些模糊印象。照理說,這人有著很難讓人忘得了的臉,不過偏偏他記得她,而她卻忘了是在哪里看過他的。
「敝姓元……」男人驀地上前,及時抓住她忽然像站不住往下滑的身子。
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也跟了上去。
趙棠棠看著男人逐漸俯近她的臉,眼睛眨了又眨,不斷深呼吸著,試圖將往下沉的意識拉上來一點。
「對不起……等一下……等一下我大師兄會來找我……我們只是……暫時失散了……」感覺到男人有力的雙手抓著她的臂,她搖搖頭,對著男人在黑暗中仍燦如寒星的眸擠出一朵笑,F在,就算他是大壞蛋、大師兄的敵人,她也沒辦法了。
更強烈的昏沉力量將她扯下,接著她再無法抗拒地眼睛一閉,失去意識。
男人,元歲寒,沒想到前后不過一會兒,這少女竟說昏就昏。他抱住她一下軟掉的身子,楞了楞,道:「喂……」
一股血腥味自她身上傳來。
「爺!這位姑娘真的昏倒了,她會不會是傷得太重了?」一旁的鐵衣張大眼睛,瞪著主子把小姑娘輕輕放到地上的動作。
「葉子,妳替她檢查看看身上傷得如何!乖獨q寒一邊將她安置好,一邊吩咐身后的護衛。
葉子問也不問,立刻照辦。
元歲寒起身轉到另一側;而鐵衣則在不小心瞄到葉子正在掀藍衣少女身上的衣服時,這才赤紅了臉,后知后覺地趕忙跳得遠遠的。
夜晚,空氣沁涼。
在一陣細微的動靜后,葉子冷靜的聲音低低響起:「她的左臂、右腰和左肩胛各有一處刀傷,傷口都不大,她身上大部分的血跡應該都非本人的。」如實報告。
沉默了一陣后,元歲寒才用聽不出情緒地聲音指示道:「替她上藥吧!
葉子又繼續動作。
然后,好奇的鐵衣憋不住了!笭,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認識她嗎?怎么她說根本沒見過你?爺,你不會是認錯人了吧?」抱歉,他還真的記不起這臉上沾了幾處血跡,但想必也不會驚為天人到哪里去的姑娘是什么人?蔂斊桓焙V定認得人家的樣子,還二話不說就沖過去抱住人家!哇咧!他還真沒看過爺這么主動積極對待女人的樣子,害他的一張嘴巴差點合不起來。
元歲寒的目光落在遠方!歌F衣,告訴我,你什么時候見過爺我錯認過一件東西、一個人的?」涼涼刮人。
「……沒有!构怨蚤]嘴。
葉子手腳俐落又仔細地替她上好了藥。
「爺,好了!怪笏掌鹚幐啵鹕。
元歲寒慢慢轉過身,懷疑的視線在那仍昏迷不醒的少女身上巡過一遍,最后,他緊盯著已經被擦去血漬,露出一張清秀臉龐的她。
「她受的傷不重,照理應該不會有這種昏迷的現象。」發現他疑惑的目光,葉子頓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元歲寒一個大步走近她,在她身邊蹲下,凝視她安然憩睡似的臉。
「她會不會是被嚇昏了?剛才這里不知道發生過什么事,不過看她這個樣子,肯定是打過一架了。」通常安靜不了多久的鐵衣很有經驗地說道。
元歲寒伸手拍了拍她的臉。
她完全沒反應。
不過她鼻間的輕勻氣息倒是說明了她的情況穩定。也許她真的只是……被嚇昏了而已。
「爺……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讓你非救她不可?」鐵衣白目得很。
「是兩天前在客棧,和風云山莊少主同桌吃飯的姑娘!闺y得發揮好心腸的葉子回答他其中一個問題,但另一個問題她可解答不了。
那只有爺自己才知道。
鐵衣用力眨了眨眼,「啊」了聲,終于記起來有這么一回事。但他記得爺說的姚千浩那招搖的小白臉,也記得同桌那個美麗的少女,卻不記得另一個少女的臉……
那個……不會就是眼前這一位吧?
頭皮一麻——鐵衣再次對主子的驚人記憶肅然起敬。
「爺,要在這里等人來找她嗎?」葉子實事求是。不管主子轉什么心思,都是他們管不著的。
元歲寒收回手!溉藖砹恕!
稍后。
一路尋來的姚千浩,終于找到躺在黑暗中的趙棠棠。
「棠棠……」他立刻奔近她身側,緊繃的神經總算暫時放松下來。就著提燈發現她狼狽的模樣后,他眉頭緊皺?戳怂o閉的眸一眼,只略考慮了一會,他立刻不再多想地迅速動手在她身上染上血跡的地方檢查過一遍,而后卻愈看愈驚異。
她身上的傷都處理過了!
不過他立刻收回手,放寬心。他想,一定是她自己先將傷處理好的。
深吸一口氣,他輕輕將她背上自己的背,毫不遲疑施展輕功快速離開。
兩人的身影不一會就消失在黑夜中。
而就在他們離開后,三抹人影悄悄躍下樹身。
「……爺,我們干嘛躲起來?我們不是正好要去風云山莊嗎?」想得頭大的鐵衣向主子求教了。
元歲寒揮揮袖口看不見的灰塵,接著席地而坐。
他身旁的葉子二話不說開始忙碌起來。
鐵衣看了看閑坐下的主子,再看了看正卸下身上行囊的葉子,他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多話地幫忙準備今晚的晚飯。
至于元歲寒,毫不掩藏的往姚千浩離去的方向望去——
「糖糖」?!
她叫「糖糖」?
元歲寒不由得輕輕地笑了。
他承認,那少女的眼睛再度勾引了他。然而不同于第一次所見,這次她那仿佛徹底掏盡能量后無所防備,卻又要勇敢防備的小貓似舉動,及最后直接昏倒在他眼前的行為,更是不令他印象深刻都難了。
再次遇上她,是巧合。而如果不意外的話,他們下次再見的時候就不是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