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數天,獨孤笑愚的情況一穩定下來,君蘭舟馬上決定要回到大理去。
因為他們所在之處是高山,時序已入初冬,氣溫明顯的降低,再下去會愈來愈冷,還會下雪,以獨孤笑愚的孱弱身軀,最多支持個兩、三天就會凍成冰柱,所以他們必須回到四季如春、溫暖宜人的大理,那里才適合獨孤笑愚休養。
于是,由君蘭舟抱著獨孤笑愚,大家一路施展輕功回大理,在蒼山洱海間的一座小村落里租了兩間屋舍暫居。
兩個月后,獨孤笑愚終于可以拄著拐杖讓人攙扶著在屋里走幾步路。
再一個月,他可以走出屋外了,結果他就想一路走去種田,倘若不是宮雪菱牢牢「監視」住他,恐怕他早就下田去了。
「請問你們想到哪里去?」雙手擦腰,宮雪菱面無表情的擋在前方。
獨孤笑愚右手拄拐杖,左臂掛在宮仲書肩上,嘿嘿嘿尷尬的笑,宮仲書困惑地來回看他們。
「妹夫想走遠點去練練力氣,大夫說不可以嗎?」
「走遠點?多遠?」宮雪菱語氣平扳地問:「到田里去?然后順便下田插秧,不,現在是整地的時候,還是要去挑河泥施肥?」
「下田?怎么可能,妹夫他連路都走不好,哪里能夠下田?我們最多只是到田邊去看看,絕不可能下……下……」眼看獨孤笑愚的笑愈來愈尷尬,宮仲書說不下去了!该梅,你騙我?」
「不是騙,我只是……」獨孤笑愚用力咳了好幾下!竿烁嬖V你。」
「忘了……告訴我?」宮仲書喃喃念了一次,「妹夫,你想死也不要拖我下水嘛!」他啼笑皆非的抱怨。
宮雪菱手臂伸直,堅定的指向屋子!富厝ィ
「不要這樣子嘛,老婆,」獨孤笑愚涎著笑臉央求。「我保證不下田,再多走幾步就好了!
「回去!」
「老婆,別這樣啦,我發誓絕不下田嘛!」
「回去!」
「老婆,我……」聲音突然不見了,獨孤笑愚望定宮雪菱后方瞇起了眼。
「咦?」宮仲書也望住宮雪菱后面道路發征!覆粫恰麄儼?」
他們?誰?
宮雪菱愕然回眸,旋即大大一呆!杆麄冇只貋砀墒裁矗俊
很快的,宮如媚和陸學季、陸佩儀兩兄妹,以及崔景便站定在他們面前了,只不知為何不見海公子和陸佩琴,大概是海公子覺得跟著他們又沒好處可撈,便隨便找個藉口回家了。
「總算找到你們了!你爹呢?」宮如媚急問,神情倉皇、眼色焦慮。
宮雪菱裝作沒聽見、沒看見,逕自上前替換宮仲書撐住獨孤笑愚左邊身子。
「走,我扶你回去,我燉了雞湯,最好趁熱喝!
「老婆,我發誓絕不下田,起碼讓我看看人家下田干活兒也好嘛!」
「好,我讓你自個兒選!
「選啥?」
「讓你去看人家下田干活兒,可以,今兒個就別想抱芙兒!」
「……我喝雞湯!
獨孤笑愚乖乖讓宮雪菱扶著進屋里頭去了,而外頭,宮如媚見宮雪菱不理她,便改向宮仲書追問。
「你爹呢?」
「爹進城里找人送信回鏢局,大哥砍柴去了!箤m仲書慢吞吞地回道。
「那我們進屋里等!拐f著,宮如媚便要帶頭進屋里去。
「慢著!」宮仲書橫跨一步擋住他們。「姑姑,想找人幫忙嗎?爹不會再管你們的事了!」
「與你無關,滾開!」宮如媚粗魯的推開他,逕自進屋去。
宮仲書聳聳肩,也跟進去了。
姑姑以為還能夠隨心所欲嗎?
該吃吃癟了!
。
宮孟賢一進屋便瞧見右邊是女兒正在喂女婿喝雞湯,宮仲卿兄弟倆各坐一旁,左邊卻是官如媚和她那兩個不肖兒女,還有崔景。
「你又來干什么?」他的臉馬上拉下來了。
「大哥,這回不能怪我們,要怪就怪他!」宮如媚惡狠狠地瞪住獨孤笑愚,憤慨地指控!杆庾×巳f年冰玉盒,這么一來就無法證實里頭是否真有蛇芝血蘭,所以唐門的人不肯把解藥給我們,大哥你說,這是不是要怪他?」
「怪我?」獨孤笑愚笑吟吟的搖搖頭。「我要是不封住萬年冰玉盒,蛇芝血蘭的香味一定會滲透出來,恐怕這屋里的人除了我之外,早都死在毒龍谷口了,姑姑你說,我該不該封住萬年冰玉盒呢?」
宮如媚頓時啞口,無言以對。
「更何況,」獨孤笑愚又說:「如果唐門的人有本事處理蛇芝血蘭,他們就敢打破玉盒取出血蘭:倘若他們不敢打破玉盒,他們就是沒本事處理血蘭,要那蛇芝血蘭又有何用?」
「可是沒辦法證實玉盒里確實有血蘭,他們就不給解藥啊!」宮如媚急了。
獨孤笑愚笑容更深,卻毫無笑意!杆运麄円銇碚椅遥俊
「沒錯,」宮如媚理直氣壯的用力點頭!杆麄円闳ゴ蜷_玉盒,只要證實里頭確實是血蘭,他們就會把解藥給我們!
「不,他們不只要我打開玉盒,還要我幫他們處理血蘭,因為他們只知道有蛇芝血蘭這種毒花,但從沒見過,自然也拿血蘭的毒無可奈何,特別是血蘭的毒如此劇烈,他們更不敢冒險,所以需要我這個百毒不侵的人先為他們做出血蘭的解藥。否則他們應該把玉盒交給你們帶來給我打開,而不是要我親自去一趟!
「那你就去替他們做解藥!」
「請等一下!」宮雪菱橫跨一步擋在獨孤笑愚前面,雙手擦腰,氣勢洶洶的面對宮如媚!腹霉,從你拿走玉盒那一刻起,宮家已經和陸家畫清界限了,所以,麻煩你有事就自個兒解決,別再找我們了!」
「但沒有他不行嘛!」
「少再動腦筋動到笑哥頭上,他已經去了半條命還不夠嗎?」
見宮雪菱態度強硬不好說服,宮如媚只好轉向宮孟賢求救!复蟾纾俊
誰知宮孟賢也好像什么都沒聽見似的自顧自找個好風水坐下,臉朝窗外,閑閑喝茶看風景。
沒可奈何,宮如媚只好跪下去哀求!复蟾,求求你救救他們吧!」
宮孟賢回過頭來了,卻不是對宮如媚說話!噶鈨海屹I了一些人參、田七和幾只土雞,有空你就燉給女婿吃,那……」
「喂喂喂,我娘都給你們跪下了,你們還要怎樣嘛?」見他們對宮如媚的苦苦哀求視若無睹,陸佩儀又像只發瘋的母老虎似的跳起來了,明明是求人的一方,氣焰卻比誰都囂張!改銈兛芍牢覀兌景l時有多痛苦嗎?你們就那么希望看我們痛苦嗎?」
耶,居然兇起來了!
怕你不成!
「再痛苦也是你們自找的,而笑哥是為你們進毒龍谷,出來時傷得那么重,你們卻連關心一下也沒有,竟然拿了東西就跑!」陸佩儀兇,宮雪菱也有本事比她更悍,大家就來比一比吧!「我們就那么希望看你們痛苦嗎?對,像你們這種自私又任性的人,不多受點苦就太沒天理了!」
「你……你……」沒想到宮雪菱竟敢如此猖狂,陸佩儀頓時火冒三丈,「你太狂妄了!」她怒吼著撲過去,張牙舞爪地想教訓教訓宮雪菱,早就忘了他們來這里的目的了。
來得好!
見狀,宮雪菱馬上擺好架式,也打算乘機好好出口鳥氣,最好在她把表姊扁成大豬頭之前都沒有人阻止,不然她會連阻止的人一起痛扁一頓。
宮孟賢父子三人都裝作沒看見,因為他們知道宮雪菱的本事足可應付陸佩儀綽綽有余;宮如媚也裝作沒看見,只要她們一打起來,她就有本事鬧到宮孟賢不得不管這件事;陸學季看見了,不過陸佩儀出面打總比他打好;崔景也看見了,女人打架不多見,他想好好欣賞一下。
陸佩儀若是母老虎,宮雪菱就是河東獅,兩只都是潑辣的母大貓,就看誰的牙比較尖、誰的爪子比較利。
于是,在沒有任何人阻止的情況下,兩只兇悍的母大貓都露出尖牙利爪來準備把對方抓成一條條臘肉干,一個惡虎撲食、一個蓄勢以待,眼看就要展開第一場黎明交鋒、最后決戰……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雙方即將接觸的前一瞬間,人影倏閃,獨孤笑愚椅旁突然多了一個人,陸佩儀則像被點了穴道似的凍結在前撲的姿勢上,宮雪菱等半晌等不到開戰,不由困惑的放下雙掌,不解陸佩儀的火花為何爆一半就熄火了?
誰潑她冷水了?
「我回來了,大哥!
「采到你要的藥草了?」
「采到了!
「好,那么……」獨孤笑愚歪著腦袋打量陸佩儀那副怪異的姿勢!改泓c了她的穴道?」
「沒有!咕m舟面無表情的否認。
「沒有?」獨孤笑愚雙眉挑高!改敲茨闶恰
瞳眸半闔,「是!咕m舟承認了。
獨孤笑愚靜了靜,驀而放聲大笑!柑m舟,你可真頑皮!」
眾人還搞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些什么,宛如雕像般僵在那里的陸佩儀,猝然像被狗咬到屁股似的跳起來尖聲怪叫,一邊像猴子似的兩手在身上到處又搔又抓,又像兔子似的到處亂蹦亂跳。
「好癢!好癢!不,好痛!不不,好癢!好痛!好癢!好痛!娘,救我。
見她呼天搶地得好不凄慘,宮如媚和陸學季急忙趨前探視,陸佩儀卻反而叫得更兇,還團團亂轉,轉得宮雪菱和官孟賢父子三人也禁不住好奇的圍過去。
「怎么了?你哪里不對了?」
「好癢!好痛!娘,救我啊,娘!」
「到底是癢還是痛,說清楚啊!」
「又癢又痛。∧锇,快救我啊!」
「哪里痛?哪里癢?你不說,我們怎么幫你呀!」
「全身都痛!全身都癢!快點救我啊,娘,該死的快救我!」
只不過片刻功夫而已,陸佩儀已把自己抓得像陰魂不散的女鬼,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俱是紅腫的抓痕,看樣子好像還打算把自己的衣服全扒下來。
獨孤笑愚大笑著起身,扶上君蘭舟手臂!柑m舟,扶我進去,我想休息了。」
唐門算什么,要比毒,毒閻羅若說自己是第二,天下間還有誰敢坐上第一的寶座?
一個時辰后——
「蘭舟,太吵了,吵得我睡不著。」
「是,大哥!
片刻后,安靜了,獨孤笑愚笑吟吟的睡著了。
君蘭舟解了陸佩儀的毒?
不,他點了她的啞穴,因為獨孤笑愚說的是「太吵了」,而不是「夠了」,這兩者意義是不同的。
所以,陸佩儀客串了整整六個時辰的啞巴猴子。
。
雖然唐門又給了陸學季三個月的藥,但當他們從重慶府回到毒龍谷找人時,宮孟賢他們早已離開了,于是他們只好再找回無錫去,又從無錫找回大理來,等他們好不容易終于找到宮孟賢時,也恰好滿三個月了。
偏偏宮孟賢下定決心不再插手陸家的麻煩,宮如媚只好賴在他們那里不走,讓陸學季兄妹每三天就鬼叫一次給他們聽,不過每一次都被君蘭舟以獨門手法制住他們的啞穴,他們就算叫到喉嚨真啞了也沒人聽見。
這樣兩個月下來,陸學季有點不一樣了,不是后悔自己的任性,而是受夠了毒發時的痛苦,他害伯了,但這也算有點進步,只要懂得害怕,明白闖了禍的后果不但要自己承擔,有時候更是無法承受的痛苦,他的任性自然而然會有所收斂。
而陸佩儀恰好相反,她不但不后悔,而且把她所受的罪一點一滴都記在心里,暗地里發誓要把一切加倍還給「害」她如此痛苦的人。
不是她自己,而是除了她自己以外的其他所有人,特別是宮雪菱。
如果不是宮雪菱從中作梗,宮孟賢也不會和他們陸家畫清界線,眼看她受苦而不顧;如果不是宮雪菱從中阻擾,憑宮如媚的「耍賴功」,早就可以逼迫獨孤笑愚到唐門去要到解藥了,追根究柢,一切都是宮雪菱的錯。
哼哼,總有一天,她非讓宮雪菱得到報應不可!
就在陸佩儀忙著蓄積對宮雪菱的恨意時,宮雪菱也忙著阻止獨孤笑愚過度勞動自己,因為他可以不用拐杖自己走動了。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孵秧子?」
獨孤笑愚回過頭來,笑吟吟的!覆,城里有市集,我想去逛逛,你要一塊兒去嗎?」
逛市集?
她才不信,他一定又想溜到田里去了!
「好,我跟你一起去!」宮雪菱主動扶住他的臂肘。
雖然獨孤笑愚可以自行走動了,但由于左半身依然不太好使力,因此行動相當緩慢,想快一點,得有人扶著他走。
「芙兒呢?」
「大哥和崔姑娘在半個時辰前就帶她進城去玩了。」宮雪菱小心翼翼按照他的速度前進!冈捳f回來,你怎會突然想去逛市集呢?」
「我要去買筆墨和算盤秤。」
「筆墨算盤秤?」宮雪菱愕了一會兒,忽又恍然!附o芙兒抓周?」
「其他的交給你準備!躬毠滦τ蘼掏痰卣f。「然后……」
「然后?」
「等芙兒抓周過后,我們就得出發到唐門去了!
唐門?
「請等一下!」宮云菱猝然煞住腳步,神情不善!改阆敫墒裁?」
「我想……」獨孤笑愚笑咪咪的俯下眸子瞅住她!溉ヒ厣咧パm。」
「要回?」
「對,因為我并不是為唐門,也不是為你表哥、表姊冒險進毒龍谷掘取蛇芝血蘭的!
「那是為誰?」
「為了你和芙兒。」
「耶?」